杨臻这才发现方才那团灰灰白白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人臂弯间的——一杆拂尘。 “来者何人?”杨臻厉声问道。 不等面前的人出声回答,杨臻身后又有一声爽朗的笑声响起。 “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这是位道士。小侯爷人看着挺聪明,没想到却是个不长眼的。三哥,你说是不是?” “言之有理。”道士千里榕阴诚恳道。 杨臻霍然转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黑袍人,手执一柄折扇。只见他指间一动,一道银丝便飞向杨臻,杨臻慌忙闪身。银丝掠过身旁时,他才看清那是一枚银针。 一击不中,冷朝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啪”地打开手中折扇,叹道:“新玩意儿,不够趁手。” 他抬头朝杨臻的左边看了看,道:“还是交给十弟你吧,来,我帮你一下。”话毕,他又一抬手,只见一颗白色的暗器向杨臻飞去。 杨臻方才堪堪躲过那道银针,又要避开那白色暗器,想起方才这名折扇公子是朝自己左边的方向说话,于是他当机立断,向右错步去躲。 却只见右边一道寒芒已经压下,封死了他的退路。杨臻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寒锋紧贴他的脖子,他立时一动都不敢再动,而方才那枚飞向他的白色暗器,擦过他的肩膀,豁然飞向对面的石壁。 而对面石壁上正好悬挂着一把斧头,小小暗器撞击斧头,竟将斧头整个地震落到了地上。那白色暗器也滚落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滚回到杨臻脚边。 是一枚白色玉棋子。 冷朝寒一招得逞,笑着朝杨臻道:“我刚只是朝虚空说话呢,你何必那么认真。” 杨臻脖颈上的是一柄弯刀。刀身厚而利,刀刃上血腥味扑面而来,必是一把浸泡过千百人才能累积起这般戾气的杀人利器。 握刀的男人名为月弓刀,他不喜说话,一向是刀比人快,此时既已经得了手,就只跟冷朝寒点了点头。 如今这间不大的暗室中,凭空多出了三个人。 地上跪着的几名狱卒见小侯爷已经被擒,连忙向门外高呼:“来人!来人啊!”他们欲奋力站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其中两名狱卒便趴伏在地上,用手臂撑着自己向门口爬去。 冷朝寒见状不慌不忙,摇了摇折扇,笑道:“卿卿这麻药确实有效,银针上一沾,便可麻上片刻。可惜她不懂武艺,给我倒正适合。” 那两名狱卒刚爬到门口,只听门咯哒一响,有人推门而入。两人大喜,以为来了援兵,待看清来人后,喜色立消。 顾扶风一进门就懒懒地斜倚在门上,手上的剑立于身前,剑上染血,他一边朝着冷朝寒扬眉一笑:“你若以后都用银针,那名号岂不是也要改了,改成……银针公子?” “银针公子这名儿,我觉得合适。”门外又进来一人,这人身材高大,需弯腰才可进门,名为须染。他手上似乎还扯着什么,随着他进门,响起一阵叮呤咣啷的声响。 隔着一道门,杨臻看到屋外原本把守私牢的十几名府卫,已七零八落地倒地一片,当下心中一沉。 “鬼,鬼啊!” 一名狱卒正好趴在须染面前,他抬头看了眼须染笼在黑色衣帽中的容颜,当即惊呼,拖着被麻痹的双腿连连倒退。 另一名狱卒被同伴的惊呼搞得一阵错愕,定睛一看,才发现最后进门的这人,容貌确实诡异。面罩只遮住了他的眼鼻,可那露在外面的皮肤是毫无血色的雪白,面具上方的眉毛和罩在风帽中的头发,也俱是雪白。 似人似鬼。 须染却是一笑,手中猛然使力。一个守卫便从门外两丈外的地方突然离奇地飞起,顺着暗室的门飞了进来,重重地砸到了门口的两个狱卒身上。 三人叠罗汉似的,阵阵呻吟。 杨臻垂眸一看,见那守卫的胸前正插着一架银色六角钩,那钩子上还拖着长长的银锁链。 那白眉之人不仅人长得怪,武器也怪。 杨臻仗着自己早年有过从军的经历,对府中把守布防一贯自信。可这五人来他的安平侯府,却如入无人之境。后院几十名守卫,竟然只叫外头那两个黑袍人就拿下了。 杨臻沉默不语,暗自心惊,又添愤懑。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朝他袭来。 “六哥怎么样?”顾扶风朝千里榕阴问道。 千里榕阴方才一直在替秦牙疗伤,将掌心源源不断的真气送入秦牙体内,道:“死不了。”说着,他另一只手一使劲儿,骨头“嘎嘣“响了一声,秦牙脱了臼的胳膊已经接了回去。 秦牙只是皱了皱眉,感到背上一股热流缓缓涌入,这才有劲儿朝五位弟兄笑了一笑: “得亏你们来得及时,不然那烙铁下来,这以后谁还敢嫁给老子?” “小六,这你有什么好怕的,媳妇不都已经有了么?回去趁着夜黑风高,姑娘看不清楚你长成什么样,赶紧把事儿办了,也免得日头升起来姑娘看见你就后悔了。”须染戏谑道。 其余四兄弟闻言,俱是哈哈大笑。 秦牙却突然想起什么,忙问道:“小十一,沉霜的婆母和孩子……” 顾扶风立刻了意,道:“六哥放心,已经安置好了。” 秦牙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顾扶风又笑道:“瞧瞧六哥,这还没成婚,就惦记起丈母娘和三个亲孩儿了。” 秦牙露齿一笑,朝顾扶风骂道:“滚,你个臭小子!也敢来编排你六哥!” 顾扶风又是哈哈一笑。 杨臻听几人竟闲话家常起来,甚是嚣张,道:“你们到底是谁?连本侯府都敢擅闯!是嫌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长得太严实了么?” 秦牙一哂:“老子早就说了,你不配知道我们的名号。” “谁让你自己要建一座私牢,还搁在这么深的院子里,我们这么大闹侯府,前头竟然也半分都听不见。杨臻,你这叫自食恶果。”顾扶风眉峰一扬,也嘲讽起来。 杨臻闻言,脸上一阵青青白白,似是被戳中了痛脚,他不由地瞥了一眼暗室旁的几间牢房,又立刻收回视线,恐被瞧出什么不妥。转而怒向众人道:“即便是江湖中人,也该恪守朝廷与江湖的规矩。你们敢这般偷袭我侯府,就不怕惹怒朝廷,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么?” 六人闻言,又是齐齐一笑。 “我们本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早就没有葬身之地了,何以惧之?”顾扶风笑道。 话音刚落,院门突然被人推开,一波守卫鱼贯而入。 顾扶风看了眼尚在运功疗伤中的秦牙,朝其他几位兄弟道:“三哥四哥小七小十,这里交给你们,别恋战,六哥好了咱们就走。我得先出去接个人。”话毕,转身便离去了。 “这小十一,溜得倒快。”千里榕阴摇摇头。 “他此时心里头有牵挂,三哥你一心求道,自是不懂。”冷朝寒轻轻摇扇道。 须染却笑了笑,道:“小十一不在,正合我意,省得我打起来束手束脚。小十,你说是吧?” 月弓刀冲须染点了点头,“是。十一不在,没人管,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他也想出去打架,可无奈现在手里还擒着个人,于是他看了看旁边的冷朝寒。 冷朝寒连忙摆摆扇子,一推二五六:“小十,这可不行,我只擅长远攻,你还是乖乖待着吧。” 他转头就朝须染扬了扬下巴,“走吧,四哥,咱俩来。”
第四十四章 应笑书生心胆怯 杨臻所建立的私牢,是单辟的一处院落,只是与侯府打通了院墙,位于侯府最深处。原是为了隐蔽和隔音,没想到对拂晓一众高手来说,却成了天然的庇护。 凭借千里榕阴江湖第一的轻功,摸清了私牢的位置后,众人直接从私牢的院墙突围,根本不必惊扰前院。 杨臻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故而安平侯府内部已经暴乱,可位于宅院正门的府卫,还恍若未觉。 此时只有守门的聂三儿,因天赋异禀的听力和直觉,已与自己的心魔不知交战了多少回。 他听到了兵戈之音,也听到了急呼声,也听到了笑声。此时他作为前门守卫,应当领着众守卫进府查看。 可,他没有。 他能听到那些动静,是从府院深处传来的,他知道,那里有座私牢。今日被杨臻带回来的那个人,定关押进了那里。 那座私牢是府中把守最严之地,也是安平侯府的禁地。非小侯爷杨臻本人,其他人均不得入内。就连小侯爷的母亲槐阳公主,当年也曾在那座私牢前被拦了下来。故而府卫之间都传言,那座私牢是侯府所有秘密的所在,关乎着小侯爷杨臻的身家性命。 他本就觉得,那个笑着踏进侯府的人,不是寻常人。而今就有人闯入了私牢。 如若这帮人都不能将小侯爷如何,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呢? 聂三儿自问一生从未出于本心地做过恶事。可这一刻,他有了邪恶的念头。 他想小侯爷死。 如果杨臻死了,他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不会再有人拿着他家里人的命威胁他,不会再受制于人,不必再被逼着举刀杀人,不必担惊受怕夜夜不能安睡。 即便做了几年守卫,他内心依然是个讨厌刀枪的书生。 故而在这段刻意的沉默中,他紧张得难以呼吸。 如果那帮人没有得手,侯爷还活着,兴许他们这帮“无用的守卫”便要受到恐怖的处置了。 他是一个怕死的人,可这时,他居然疯狂地想要赌这一把。 耳旁的声响更大了,府中守卫也似乎已被惊动。聂三儿缓缓地闭上了眼。 “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他小声喃喃道。 “好小子,你竟能听得见?” 一声戏谑的笑语突然响起,似是在与他对话。 聂三儿骤然睁眼! 众守卫也已听到了有人说话,登时一惊,环顾左右,却并未看到来人。 “谁?是谁在说话?” 正门的屋檐上,一滴水滴突然滴落下来。打在青石板上,落成了一片小水花。 聂三儿旁边的守卫长王垚连忙凑近去看,正好又有一滴落了下来,直接打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一摸,触手一片殷红。 王垚骇然转身,口中大呼:“血!血!檐上有人——”” 众府卫立刻拔刀后退,围着府门向上看去。 只见一黑袍人安然地坐在屋檐上,膝前立着一柄素剑,剑上鲜血缠绕,正顺着屋檐一滴一滴地滴落。 正是方才从府院深处奔到前门的顾扶风。 顾扶风朝众守卫一笑道:“不好意思,来这儿等个人,打扰了。” 王垚见他剑身浴血,低呼一声,“不好!”话毕便冲上台阶,去敲府门:“老黄,老黄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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