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见顾扶风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忙推推他,道,“我没事。你不来得很及时么?” 顾扶风没吭声。 卿如许一心还是案件的事,又道:“可是金画屏今日说他并未插手朱雀街一事,那给陈良的字条可能就不是他写的了。那么,究竟是谁写的?这人为何要嫁祸给金画屏?他到底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只是为了引我们查到金画屏身上的知情者呢?” 顾扶风想了想,心中有了些计较,道:“等我去过安平侯府,再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卿如许点点头,过会儿,她又叹道:“没想到查来查去,没查到敌人,倒查到了自己人身上。” 就那日在大祀殿一事,看承瑛那日的反应,似乎对朱雀街一事也毫不知情。可金画屏今日所言,显然承瑛与他还有些不可告人的事。 顾扶风气笑了,道:“那承瑛可不是什么自己人!再说,查到的事跟他有关也好,起码你捏着他的把柄,你以后反而还安全些。” 顾扶风说的也在理,卿如许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俩人走到一株梨树下,梨花溶溶,清白竞华。 她突然停下脚步,朝顾扶风回眸一笑,一摊手:“拿来。” 顾扶风愣了愣,“什么?” 卿如许道:“你方才的‘密信’啊?” 要不是今日他抖机灵,拿出一张信笺,这才诈出那么些证词。毕竟这金画屏也是久经沙场,怕是送进牢里,只怕也再套不出什么来了。 “让我看看那是什么,让你这么宝贝,居然还时时揣在胸口?” 顾扶风想起那信,嘿嘿一笑,俯身凑到她面前,道:“是别人写给我的……”他慢慢道:“情笺。你想看啊?” 卿如许心中错愕,面上却并不显山露水,道:“哟,还有人给扶风公子写情笺呢?写了些什么,说来听听啊。” 顾扶风眨眨眼:“自然是些……美妙动人的话,教人不得不揣在心头,日日揣摩。” 什么样的文字,能教他揣在心头,日日揣摩? 卿如许顿了顿。 这些年,她也没少见别的姑娘给顾扶风送东西,譬如上次俩人泛舟时那些卖莲蓬的姑娘就给顾扶风送花,还有之前她也知道云九娘给顾扶风缝过鞋垫、沐巾。 九娘的绣工真的是没话说,感觉比那宫里的绣娘还强上些,她只瞧了一眼就知道九娘下了多少工夫,可也没见着顾扶风对那些东西这么宝贝过。 那鞋垫穿久了,也是随手往旧衣堆里一丢,沐巾就没见他戴过,说是嫌麻烦。 她这么想着,心底竟涌起一些特别的情绪,她便道:“哦?跟那季大诗人写给我的诗作比呢?” 顾扶风想起那季方盛,不大高兴道:“他写的那都什么玩意儿,有什么好的?一个破书生,成日无病呻吟,在这乱世中有什么大用,兵临城下的时候,第一个哭的就是这种人。” 他越说越生气,咬牙切齿道,“他还敢给你写诗?我待会就去找他,折他一只手,看他还敢不敢再写了。” 卿如许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只准有人给你写,就不准别人给我写了?人家季方盛也是才子,那乱世也是需要笔杆子针砭时事的啊。你折人家手,这不是仗着自己的功夫,欺负人家手无寸铁的读书人么?不是要断人后半辈子么?” 顾扶风气道:“怎么,我一说要折他的手,你就心疼了?” 卿如许忍不住失笑,打量着他:“顾扶风,你是不是没长大?你没事儿干嘛要去欺负人家读书人?” 顾扶风没吱声,俩人又走了会儿,他突然又问道:“那要是……我折了林幕羽的手,你心疼么?”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卿如许面色微滞,不高兴道:“你提他做什么。”说罢,又疾走两步,甩出顾扶风大半条路远。 顾扶风忙跟上她,道:“你看,我一提他,你就这样。” 卿如许扭头道:“我哪样了?” 顾扶风努努嘴,委屈道:“给我脸色看啊。” 卿如许停住了脚步,瞪着他,一时无语。 顾扶风面上真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卿如许只好缓和了语气,认真解释道:“他是我的敌人,别的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当初说要帮我报仇的是你,我的敌人不就是你的敌人么?你老把我们扯在一块儿,你高兴?” 顾扶风听了这话,勾唇笑了起来:“是是是,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以后咱不提他了,不提他了。” 这人……还挺好哄的。 卿如许忍不住笑了笑,又朝他衣襟的胸口瞥了一眼。 顾扶风便顺着她的目光摸到胸口里硬硬的纸张上,低笑道:“真想看?”他停住脚步,卿如许也便停了下来。 她没说话,只用一双明亮的凤目瞅着他,似是默认。 “给你看也不是不可以,但先讲好,是你看了,可别给我撕了。”顾扶风一脸笑意。 卿如许挑眉不解,“我撕它干嘛?” 话毕,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暗了暗,便又淡淡地出声:“算了,我不想看了。” 顾扶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叶烬衣写的吧。”卿如许话毕,也不等顾扶风回话,折身就走。 她走得急,头也不回,像是生气了似的。 顾扶风紧追两步,一把拉住了卿如许的胳膊,拉停了她,急急道:“如果是,你吃醋么?” 他的声线低沉而认真,响在黑暗街巷中。 卿如许感受到了他言语下那股莫名的情绪。可她无法描述那情绪是何,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似萌动的蚕茧,不知要破出什么来。 卿如许回过身来仰起头,顾扶风背光而立,面容笼在黑暗里。 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不知他此时是如常戏谑的,还是认真严肃的。 两人于黑暗中,静默地凝视着彼此。 那时他们背后的巷子里,有人家正挑了灯笼,将燃好的灯笼一盏一盏地挂上去。 顾扶风的面容,也从黑暗中一点一点显露。 卿如许忽然有些心慌。 或者说,是害怕。 她害怕有些原本握在手中的东西,会突然失控。不知道一切的走向会朝什么地方而去。 于是,在华光即将照亮顾扶风双眼的一瞬,卿如许垂了眸。 她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了。 顾扶风的气息依然包裹着她,让她烦躁的心,又一点点安静下来。 在这过去的许多年里,眼前的这个人,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富有耐心的,富有尊重的,从来不曾勉强过她什么。 他逗她笑,为她拼命,时时护着她。她想做什么,他便陪着她一起做。就连吵架,他也是克制的,从未对她说过什么重话。 其实,于一个普通的人的一生而言,似他们这样彼此陪伴、默契相守的一生,就已经算是圆满了。 人,也许不应该太过贪心。 因为贪心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半晌,卿如许扯了扯嘴角,试图牵起一个微笑,口中似是而非地回答他道: “这些闲情逸致时才会想的东西,我哪儿会。”
第六十一章 皇子遇袭失踪迹 大理寺中,众官员皆在忙碌。 卿如许前两日将自己调查景阳客栈与画屏香坊的详情,俱已上报南宫,此时正落笔成文,记录备案。 司直李华表道:“听说朱雀街一案的三名长安本地死者的家属们,又去京兆尹衙门闹腾了。” 评事颜太古道:“哦?不是前些日子才闹腾过,已经被京兆尹池大人安抚住了么?听说池大人还是从自己腰包里抠出来些银钱,给了这些家属,这才摆平的。” “是啊,听说那其中一户李姓,拿了池大人给的银钱后才安生了几天,等钱花完了,就又来闹腾了。”司直李华表道,“这家人十分蛮横,直接躺在衙门门口不肯走,非要京兆尹给个说法。京兆尹衙门实在无法,毕竟当日府衙当街杀人不假,虽是失手伤人,可又怕百姓悠悠众口,实在不敢再轻易妄动这些死者家属了。” “听说京兆尹池大人气得不行,好说歹说地劝慰那些家属,又着人给这些家属买了好吃好喝,可还是无果。最后还是少尹蒋释山一把抽出长棍来,狠狠凶了一通那几个泼皮家属,这才把人赶走了。” 颜太古诧异道:“这蒋大人厉害啊,这种时候要扮坏人,那可不是谁都有胆子做的?” 耿清江笑道:“你自然是不敢。可蒋释山本只是个粗莽的,肚中没得半点墨水,若不是池大人当年一手提拔,他岂会有今日?如今陛下改制,这三省六部的官员都是从凤麓书院出来的,似池大人这样的,也只能靠紧大树好乘凉。现在池大人但凡皱一皱眉,蒋大人可不得立刻冲上去么?” 李华表点头道,“是啊,蒋大人朝那些家属撒完泼,池大人就立刻赏他了二十大板。长木凳往衙门口的马路上一摆,直接把蒋大人拉到衙门口开打。那过路的百姓可都看见了,谁都再不敢多说半句京兆尹衙门的不是,反而都纷纷开始对池大人秉公办案、毫不徇私称颂起来了。” 颜太古摇了摇头。 卿如许在一旁听着,此时问道:“那另外三名死者的身份,可有新的消息了?” 耿清江正在整理朱雀街一案的卷宗,一边看着案宗,一边朝卿如许道:“还没有。可就算传回来,又能有多少帮助呢?” 颜太古问道:“耿大人此话怎讲?” 耿清江和李华表相视一笑,耿清江道:“太古,你刚进大理寺做评事,有不清楚的也是正常。” 卿如许想了想,接话道:“这住在景阳客栈的三人,都是外地人。咱们好不容易查到了他们的身份,但要查清他们为何来京,却十分周折。南宫大人已经向这三人的家乡发函,着令当地官员协助调查三人的身家背景和详细经历。可这信息背景调查起来,且不说路途遥远,信息传递受阻。” “这当地官员并不清楚具体案件,又怕惹祸上身,恐被治以一个当地百姓管制失职之罪,因此可能还会对一些负面的信息有所保留,不敢上报。故而那信息就算传回来,恐怕也没多少有用的了。耿大人所言,可是这个意思?” 耿清江笑着一拱手,朝卿如许道:“卿大人英明。耿某正是此意。” 颜太古这才理解,连忙也拱手道:“卿大人也是初来大理寺,却立刻就能明白这个中缘由。”他笑了笑,道:“卿大人就是卿大人,不愧是惊才艳绝的翰林第一女大学士。颜某佩服佩服。” 李华表这时也朝卿如许一拱手。 众人都等着李华表说话,可李华表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卿如许。 耿清江问道:“华表,你这是做什么?有话且说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61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