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儿!”他简短喝道。 南边有一片高粱地,高粱生得粗壮挺拔,在这毫无遮掩的田野地里,却成了一块能遮掩行踪、拖延时间的宝地。 身后的追兵也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便连忙在马上朝他们挽弓射箭,欲在他们钻进高粱地前留下他们。 箭矢划破旷野,直直向两人飞去,那两人的背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 卿如许只觉脚踝一阵剧痛,她眼看着那一株株火红的高粱就在眼前,人却不由自主地向地上摔了过去。 原本崴了的脚踝,又伤了第二次。 卿如许摔倒之际,只想着不拖累承奕,便挣脱开承奕的手,又顺势推了承奕一把。 承奕就着这一推,人已经到了高粱地的边缘。只消一步,就可以隐没在高粱地中,寻得庇护。 箭矢铮铮,扎入两人身侧的土地上。 承奕回过头去,见女子在地上滚了两滚,才止住摔势。而半空中,铺天盖地的箭矢却正向她射去! 卿如许想躲,可脚踝的剧痛让她整条腿都失去了控制。 她只好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箭矢,本能地抬手去挡—— 一阵天旋地转后,卿如许睁开眼,见承奕扑了过来,带着她在地上滚了一滚,堪堪地躲开箭矢。她被承奕护在身下,毫发无伤。 可承奕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背上被射中了一支箭,白色的箭羽在风中轻轻抖动。 承奕只是忍痛闷哼了一声,他知道此刻是危急存亡之时,耽搁不得,也不顾疼痛,立刻爬起身来,揽抱着卿如许,就把她拖进高粱地中。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密林中。 背后的追兵这才收了弓弩, 卿如许拖着伤腿,行走已是不便。她抬头看去,见承奕的伤是在左后肩,羽箭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刺穿了一朵血花。 而他此时头上凝着汗,脸色苍白。 依然没到松懈的时候。 俩人不发一语,一边听着四面八方的声响,小心地往前走。 身后有细碎的摩擦高粱杆的声响。追兵想来也已经弃了马,也进高粱地搜寻了。 可这高粱地也不知道有多大,又能帮他们躲到几时。 俩人走了一阵儿,忽然听得身侧一阵草木折断的声音—— 俩人连忙止步,一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卿如许下意识地去摸靴里藏着的匕首。 却见声音的方向,有一团小白影子疾跑过去。 竟是一只.......小兔子。 卿如许松了口气,回过头去,见承奕也一脸土色,也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堂堂皇子,竟然被一只兔子吓成这样,卿如许不由地扯了扯嘴角。 承奕看着她,愣了愣。 她居然笑了? 他们俩人这一下午的亡命奔途,如今也仍未从困境中解脱,四周仍然危机暗伏。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承奕皱了皱眉。 卿如许见他又是一脸嫌恶她的表情,她也不生气,只是拍了拍他,指了指他背上的羽箭,唇语道:“先把箭折断吧。” 箭矢太长,这高粱又密,确实耽误行走。他便蹲身下来,让卿如许折箭。 卿如许下手飞快,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抬手就使劲儿一折。 这一折,扯动了伤口,承奕又是闷哼一声,搭在膝上的手立刻攥紧了自己的衣衫。 待眼前的金星褪去,承奕站起身来,却朝卿如许看了一眼。 那眼神实在不怎么好看。 卿如许冷不防被他这么一瞧,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他是嫌她下手狠了点儿。 得,皇子病就犯了。 皇子就是皇子,承奕再不得宠,也是锦衣玉食被惯着长大的。承奕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个苦。 可这拔箭讲究的就是快很准,她若拖泥带水,反而会更疼。何况现在又不是在宫里,给王爷们看个病,当大夫的还得求着哄着。 卿如许默默地撇撇嘴。 折了箭,俩人继续相互搀扶着彼此,往前头走去。 所幸这高粱地一块连着一块,俩人左拐右拐,避开脚步声,绕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走出了高粱地。 见得不远处房屋林立,却并无烟火气。应是一片废弃的村舍。 村舍无人,对两个逃亡的人而言,自然没多大帮助,也只能是短暂地有个遮掩行踪的过渡地。 可眼下两人都有些脱力,承奕肩头还一直在失血,俩人便不再犹豫,朝着那屋舍去了。
第六十三章 废宅暂歇惊险难 卿如许与承奕钻进一间破屋,里面灰尘满地,蛛网丝连。 他俩累极,便靠着矮墙坐在地上歇息一会儿。 承奕一身雪白的银丝缎衣袍,如今也到处都是灰尘和破损。左肩上流了很多血,脸上也沾着灰,头发上还夹着枯草,落魄无比。 卿如许也没好多少,一身绯色官袍也被蹭的到处是灰。脚踝已经肿了起来,藏在靴子里,磨擦着皮肤,一阵一阵儿地翻涌着疼痛。 卿如许缓了半天,才觉着眼前不那么晕眩了,抬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布囊,在里面找出一个青色的小瓶,头也不抬地递给承奕,简短道:“吃了。” 承奕看了她一眼。 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连敬语都不加。纵然俩人是在落魄中,但她一介官员,同皇子说话也是过于乖张了。 他瞪着她,没接。 卿如许回过头来,就见得承奕皱着眉,便又把药瓶往他面前推了推,解释道:“补元气的,免得失血过多。” 承奕这才接过药瓶,没好气地道:“终于不装了?” 卿如许无奈,承奕对她的印象实在是太差劲了。 她每次见到他,似乎也都只是让他对自己的印象更差上几分。如今纵然俩人在一条船上,也算同伴了,可说起话来,还是哪哪儿都不对劲。 她先前还有挽回的意愿,可后来出了澄妃之事,她就绝了这意愿了。 毕竟杀人父母,就算她再有难言之隐,伤痕也是抹不平的,怎么挽回的了? 她便懒懒回道:“是啊,装累了。左右你也讨厌我,我还费那劲干嘛?” “没人让你来。”承奕冷声道。 卿如许懒得跟他斗气,胡乱道:“是,我就是闲的,看人打架,就想过来凑个热闹。” 承奕一仰头,服了药,道:“那你可凑得好热闹。那日在大祀殿推我一把,也是想凑热闹?” 卿如许顿了顿。 那日她推承奕去挡刀,实是为了阻挠承玦的计划,确实是有些对不住承奕。 还没等她答话,承奕却噤了声,竖耳倾听着屋外的动静。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卿如许立刻在靴边一摸,从中摸出一把匕首来,递给承奕,低声道:“刃上有麻药。” 话毕,她自己则拿着小弩站起身,拖着伤腿钻到门背后去了。 承奕有些意外,他不太能理解一个女人怎么身上藏了这么些兵器?她手上那只小弩,明显是为她她量身打造的。而且她竟然还知道要给刀刃上涂毒....... 承奕皱了皱眉,但门外的声响不允许他继续杂思。 来人一下子就推开了门! 果然是一位追击的蒙面人。 蒙面人一见到承奕坐在地上,手里只剩一把短匕,便放松了警惕,笑道:“原来是藏到这儿了,教我们一通好找。” 承奕握紧短匕,紧紧地注视着来人。 蒙面人抽出刀来,朝承奕走了两步。却见承奕并不躲避,他这才突然意识屋中有些不对劲。 蒙面人立刻转身,却只觉得胸前一痛! 他一低头,竟是三支弩箭刺中了他的胸膛。 虽未刺中要害,但伤处却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了上来。 不好,有毒! 蒙面人这才看到门后举着弓弩的女子,便就着最后一分清醒,举着刀向卿如许劈去! 卿如许腿伤不便,闪退不及,只能向一侧扑开,以躲避那一刀。她这一摔,脚也不好发力,便是实打实地摔到了地上去。 疼得她一声低吟。 所幸这一避的空挡⚔,那麻药似乎也发作了,蒙面人被自己的刀势一带,竟摔在了地上,过会儿人便不动了。 卿如许刀刃上的麻药,是昔日送给冷朝寒试用过的。冷朝寒与拂晓诸志士夜闯安平侯府时用的银针,上面涂得就是这一种麻药,见效极快。 卿如许从地上爬起来,笑道:“我这麻药还是不错.......” 她话音未落,后半句便被卡在了嗓子眼。 因为她看到承奕走到蒙面人身边,揪起蒙面人的头发,横刀一划,便是一刀封喉。 脖颈中大片大片的鲜血涌了出来,浇落在地上。 承奕回过头来,眼中闪着凌厉的光。 卿如许怔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要杀人,故而她的兵刃上只涂了令人麻痹的药物。 顾扶风创立拂晓后,起初几年也杀人,后来江湖地位逐渐稳固后,便下令不得再妄夺人性命,拂晓不行不义之举,不可平添杀孽。因而,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景象了。 承奕站了起来,见她还愣在地上,道:“还坐着干什么?” 卿如许怔忪道:“何,何必要杀了他?那麻药有两个时辰的效用,他醒不来。” 卿如许不通武艺,不能像冷七那样在运动中精准地刺到敌人的穴位,故而她回回用弩机,都是三发齐鸣,只是为了让麻药最快地发挥效力,来限制敌人的行动。 承奕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半晌,才又握紧手上的短刃,低声道:“不杀他,你也会死。” “嗯?” 什么叫不杀他,她也会死?这些人不是来追杀他的么? 卿如许还不及想这话的意思,便见一个黑影突然从窗户边显现出来。 又是一个蒙面客。 卿如许握紧了弩机,一摸腰间,却发现弩袋里已经空了。 方才那三发便是最后三发。 那蒙面客立时跳进屋中,朝承奕挥刀过去。 承奕慌忙闪避,顺势从地上捡起方才被杀死的人掉落的刀。 卿如许手里没有可用的武器,也连忙后退,躲到桌子后面去。 承奕还不太会用刀,而蒙面人的刀却很快。一刀一刀,令承奕无法招架,只是凭着本能连连躲蹿。 于是那蒙面人的刀劈碎了凳子,又砍坏了柜子,逼得承奕整个人狼狈不已。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屋外又窜进来个蒙面客。 这第二位蒙面客进门时并未看到处于视野死角中的卿如许,只是冲着承奕过去。 明晃晃的锋刃划过承奕的肩膀,瞬间削落他几缕头发。 又一寒芒朝着承奕直直劈下,他本能地举刀去接—— 刀刃相撞,发出刺耳的锐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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