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这才端出一副慵懒的声音,没好气地答道,“林公子这是喊谁呢?我跟你有那么熟么?” 林幕羽站在马车外,身后是几名亲卫。有几名亲卫此时从街口转了过来,走到林幕羽面前一揖,附耳道,“公子,西四斜街和东四斜街都没找到人。人刚刚才出了拦玉楼,应该不会跑得更远了。” 林幕羽注视着紧闭的窗笠,点了点头,才朝车中回答道,“自然是喊你。你方才也是在拦玉楼用的膳么?” 他说“也是”? 看来方才他也在这拦玉楼里,眼下是在探知卿如许有没有知道些什么。 “你管我在哪儿用膳呢?有事儿没?没事儿我要回家了。阿争,我们走!”卿如许喝道。 马车刚走了一步,就又被拦了下来。 “林幕羽,你有完没完?”卿如许有些火大。 林幕羽道,“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可没话跟你说。”卿如许回怼道。 胡人听得林幕羽同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一来一往的对话,明显俩人相熟,他心中暗道不好,眉头拧得更紧了,把刀又立正了些,靠近卿如许的耳边,低声问道,“你认识他?你跟他什么关系?” 卿如许自然也知道胡人此时心中打鼓,便朝他又比划又用口型解释道,“我俩——不熟,他是我的——敌人。” 她这边刚说完话,马车外又传来林幕羽的声音,好死不死地说道,“别闹脾气了,卿卿。” 什么叫“别闹脾气了”?他林幕羽还以为她是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呢?! 林幕羽这话用语着实有些暧昧,卿如许气归气,可眼下自己脖子上还架着把刀呢。她连忙看向胡人,一本正经地辩白道,“这人是个自来熟,我真的跟他没甚关系。” 不过幸好这胡人似乎并未听懂汉人语境里的弯弯绕绕,也没说什么。 马车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打开车窗,我看你一眼就走。” 那胡人听罢,只感觉很快就能脱离险境,便道,“那你便让他看一眼吧,不然他也不肯让你走。” 他将刀换了位置,刀刃抵在了卿如许的脊背上。钢刃凌厉,杵着卿如许的骨头,她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些,以免真的血溅当场。 她慢慢地靠近车窗,小心地去掀开窗笠的一角,探出脑袋。 林幕羽站在马车边,斜眉清淡,眸如静水,一身素衣不染尘埃,从容沉静。 卿如许瞪着他,“人也见了,我能走了么.......” 不等卿如许话说完,林幕羽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揽住卿如许的肩膀,竟然将卿如许直接从车窗中扯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埋伏在拦玉楼上的弓箭手此时突然开弓,箭弩纷纷如闪电般射向马车,瞬间马车就被射得像个筛子!之后,几名亲卫唰唰唰地拔刀上前,哗地扯掉门帘窗笠,从不同的位置狠狠地扎入车厢中! 而阿争早已在林幕羽的人动手前,跃到一旁去了,眼见着这一场袭击在瞬间爆发,又在瞬间结束。 卿如许因被林幕羽抱在怀中,并未目睹全程,待她回头时只感觉眼前一片血色飞溅,额边似乎也被什么溅到了,微微一凉。 林幕羽松开卿如许,她这才看见已然被洞穿百孔的马车,和从车窗中垂落的一具尸体。 街上行人本就不多,此时也都站得远远的,震惊地看着这一处变故。 林幕羽从怀里掏出帕子,转过身来,抬手靠近卿如许。 卿如许还没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只感觉有帕子轻轻擦过自己的额角,她一垂眸,才看见林幕羽手上的帕子上有擦拭过的血迹。再一回眸,见得林幕羽的一袭雪衫上也都是红色的星星点点,连他的脸颊处,也沾到了血渍。 林幕羽低头给她把鬓边的血迹擦干净。这才退了两步,去擦自己脸颊上和衣袖上的血污。 亲卫检查过尸首,这才来回禀,“公子,人死了。” 林幕羽背过手去,淡淡道,“嗯。送去衙门。当街挟持朝廷官员,已被就地正法。” 卿如许看了看那胡人,千疮百孔,触目惊心。确实已经死绝了。 围观的百姓听得林幕羽这一句交代,又看得地上躺着的是个胡人,也都以为这是官员处置异族暴徒。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鼓起了掌,于是周围的行人与拦玉楼上的食客都一同鼓掌喝彩。 还有一名好事的路人,此时朝看着地上的尸首发怔的卿如许道,“姑娘,这公子救了你哩!这可是英雄救美,姑娘快谢谢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吧。” 于是周围又是一通起哄,喊着“英雄救美、英雄救美”的。 卿如许看了眼林幕羽,见他在众人的注视中依然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纵然身上满身血污,也依然清风霁月,冰魂雪魄。 好一个“当街挟持朝廷官员,已被就地正法”啊。 他当街杀人,还把她也当做自己收拾残局的道具了! 卿如许心头着实气愤。可在百姓的起哄声中,也不好发作。 “林幕羽——” 她突然抬头唤了下他。 林幕羽不知她要说什么,也便微微侧头,疑问地看向她。 卿如许突然朝他走了两步。 觉察到靠得太近了些,林幕羽微微颦眉。 卿如许踮起脚,凑到林幕羽的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她退了回去,面上是如芙蕖绽开般的温柔笑容,千般缱绻,万般柔肠。 林幕羽看着她,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众人见得这才子佳人的话本,一如期待般地发生了,也都纷纷喝彩。 林幕羽再看她时,这才终于从那满塘的嫣然芙蕖后,看出后面透着的层层冰冷的寒意。 是了,她如今怎么还会对他这样笑呢? 她气他,怨他,恨他,想看着他不得好死。她又怎么可能会对她的敌人真心实意地笑呢? 卿如许已然离去,林幕羽望着空无一人的街巷尽头,又垂头看了看手边沾了血污的帕子,有些微的失神。 阿争跟在卿如许身边,待甩开人群后,才忙去问,“姑娘,你刚才跟林公子说什么了?他怎么那副表情?” 卿如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糊弄道,“也没什么。” 这么没品的事儿,她自然不能坦白,别再教坏小孩子了。 毕竟,她方才在林幕羽耳边说的,是一句从北方学来的话—— “林幕羽,你大爷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城换质彰诚意 承奕到了南蒙,便直接觐见了明川帝。一番彻夜畅谈后,第二日,明川帝就下了旨意来,竟真答应了允许质子欧阳静池回母国肃慎国访亲。 欧阳静池便同承奕的使团同行,一起前往肃慎。 “三殿下为了让南蒙释放质子,做的是否.......太过了些?”芈子孚坐在马上,同承奕并驾齐驱,望着欧阳静池的车辇道。 “我怎么听不懂芈大人在说什么?”承奕理了理衣袖,随口道。 芈子孚冷笑一声,“殿下昨夜同明川帝秉烛夜话,轻飘飘地就将我大宁一个州白白送给了南蒙,殿下真当我芈子孚聋了、瞎了不成?” “哦,原来芈大人说的是这事儿。”承奕扯了扯缰绳,口中分辩道,“不是割让,是租借。” 芈子孚一甩衣袖,道,“这又有何不同?黎硕州地处要塞,岂能说给就给?三殿下这般擅做主张,就不怕陛下问责么?” 承奕道,“这当然不同。这有借,便得有还的,黎硕州依然归我大宁所属。本王只跟明川帝定下八年之约,白纸黑字,还盖了明川帝的帝印。时间到了,南蒙自然是要还的。其实本王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大宁之国本,基业之稳固。” 他割让一州给强国,还是为了大宁稳固?真是满口胡言,岂有此理。 芈子孚怒道,“殿下莫要诓我。我看殿下同那肃慎国的质子欧阳静池倒是熟得很,莫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便要枉顾我大宁之生死存亡了?” 承奕抬眼瞧了瞧芈子孚,忍不住失笑一声。 看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呢。 “黎硕州靠近狄戎,在黎硕的大宁子民与云戈十二部族只有一山之隔,因有贸易通商,故而当地百姓背景混杂,官商勾结,暴乱四起。单是这民杀官的事,就出过多少回了?闹得我朝廷都不敢轻易再派遣官员去那儿任职了。何况州府年年上报的账目看上去有理有据,可却要比旁的州府高出两倍之余。然而当地百姓的生活却依然是穷苦不堪,也不知这些朝廷拨去的钱款到底用在什么地方了?” 承奕朝着芈子孚一笑,继续道,“如今这黎硕州,俨然已经成了我大宁的一颗毒瘤了。父皇先前让我处理黎硕州官员之事,本王正发愁该如何安排。这南蒙治国一向铁血手腕,此时把黎硕暂时借给他们,也算是借风使船了。倒是芈大人,你这般气得跳脚,却是为何?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芈大人是在当地有什么产业,这才着了急呢?” 芈子孚眼皮跳了跳,道,“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下官怎么可能在黎硕州有产业?” 承奕看了眼芈子孚,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芈大人何必这么认真。” 欧阳静池此时掀开车帘,朝后望去,见得承奕与芈子孚在马上交谈,他笑着招了招手,喊道,“承奕,过了这阮河地界,再走两天,就能到我们肃慎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我跟你说的百里莲池!” 欧阳静池比承奕小几岁,还是少年心性,看上去天真无邪。情绪都还不懂得掩饰,对于归家,所有的激动与期待都写在脸上。 承奕朝他笑笑,应和着,“知道了。你快休息会儿吧,我瞧着你昨夜就激动地一宿没睡。你要是不养好精神,怕是到了百里莲池,你也没力气陪我走走了。” 欧阳静池哈哈一笑,“我都在南蒙闷了这么多年了,做梦都想回到肃慎!回到我小时候跟我母妃常去的莲池,看荷叶田田。” 承奕无奈道,“都这个季节了,哪还有荷莲。你也就是能故地重游,回忆一下少时了。” 欧阳静池道,“那也成啊!到时候我就一个猛子扎进莲池里不出来了!”他笑呵呵地又阖上车帘去休息了。 承奕这才又跟芈子孚道,“方才芈大人问本王为何宁舍黎硕,也要换欧阳静池,那是因为欧阳很重要。” “能比一个州还重要?”芈子孚嗤然一笑,反问道。 承奕并不恼,非常有耐心地问道,“你认为,两国和谈,最看重的是什么?” “自然是利益。” “是啊,当然是利益。我们此番要搭桥让南蒙与云昭开战,虽是做戏,可其中未必不会有阴谋。若是南蒙突然不想输了呢?倘若南蒙攻下云昭,各国的局势将如何,大人心里明白。放眼列国,我们目前只有跟三小国报团取暖,才可能在这次的危机中寻求自保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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