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瑾哭了好一会儿,被萧矜擦了泪,又低声哄了几句,这才慢慢停下抽泣,“我们要赢了,对吗?” “对。”萧矜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拇指轻揩她眼角的湿润,又低头在她的额头轻触,嘉奖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陆书瑾低着头,喃喃道:“可还是有些无辜的百姓被贾崔残害,我救不了……”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只是那贾崔作恶多端,拿人命当蝼蚁,今夜我们便让他偿清那些欠下的债。”萧矜提起他,也是恨得牙痒痒。 虽然没能救下贾崔手里的那些冤魂,但能保住云城大部分人的性命也已经是幸事,萧矜在离城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有些事情本身就充满着无可奈何,他手里没兵,无法与贾崔带来的士兵对抗,只能在军营等虎符,而季朔廷则留在城中尽力保护百姓不受贾崔的迫害。 如若真的与贾崔的士兵打起来,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们,如今这种结果,已经是最好。 更何况陆书瑾本身就是局外之人,没人有资格去苛责她什么。 萧矜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外面风大,进屋去吧。” 他牵着陆书瑾往里走,进了巷子,重新回到小宅院之中。 明明也没多久,但是再踏进院中,却恍若隔世。 整个庭院的灯都亮着,院中站着几个身着黑衣的高大侍卫,陆书瑾匆匆瞥了一眼,发现这些人既不是她院中原本的护卫,也不是萧矜手下那些穿着戎甲的士兵,于是发出疑问:“这些人是谁?” 萧矜仍牵着她的手,说道:“这是星宿门的人。” “星宿门是什么?”陆书瑾又问。 “只听命于皇帝的死士。”萧矜说着便露出个笑容,倒不知道如何跟陆书瑾解释了,想了想,又说:“梁春堰是现任星宿门的门主,他这段时间与吴成运就住在这里,这些人都是他叫来的。” 陆书瑾吃惊道:“原来他与吴成运是一伙的。” “星宿门的底下是遍布晏国的各种组织,由皇帝亲手创办的情报网和尖利爪牙,他们是天底下最快获得消息,也是杀人最快的一批人,聂相的千机门就是模仿星宿培训的,却不及其千分之一,这也是当初我与朔廷多次查探梁春堰的背景却一无所获的缘由。”萧矜说着,忽而转头问她:“那梁春堰会突然入局?” 陆书瑾摇头,“我不知,当初我试着劝过他,但他并没有答应。” 萧矜没有再问,而是带着陆书瑾去了客房,房中点着灯,一派明亮。 他伸手将门推开,陆书瑾往里一看,就见房中无人,只有桌子上窝着那是乌云盖雪的猫。 有些日子不见,这只猫长大了些许,也不惧人,看见陆书瑾之后仿佛还认得她,跳下桌子跑来冲她喵喵叫。 她一边将猫抱起来,一边往房中打量。屋中充满着生活气息,摆放在墙边的鞋,挂在衣柜旁的衣裳,桌上的笔墨纸砚,和随手放置的杯子茶壶,都彰显着有人一直住在这房中。 陆书瑾道:“梁春堰似乎不在。” “我来时就没有看到他。”萧矜道:“你先在房中歇会儿,我出去盯着消息。” 陆书瑾点头应了,萧矜就揽着她的腰在她唇上落下个轻吻,转身出了房门。 她在房中坐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前去偏院,敲了敲春桂的房门。 她不知道春桂还在不在宅中,原本也不抱希望,但敲了两下后里面立即就传来了声音,“是谁?” “春桂,我回??x?来了。”她答道。 里面传来声响,很快门就被打开,春桂完整地穿着衣裳,见了陆书瑾便红了眼眶,泪水连成串地落下来,“公子,你可算是平安归来了!” 陆书瑾冲她笑了笑,“你怎么没回家?这些日子一切都可好?” 春桂擦着眼泪,说道:“现在云城如此不太平,我又担心公子,怕你回来了没人伺候,索性一直住在这里,寒梅我让她回家去了。” “你倒是细心,正好我有事要麻烦你。”陆书瑾道:“随我来。” 她回到自己的寝房,放下小猫点了灯,在衣柜之中翻找,从最底下找出一个木盒来。 木盒一打开,里面是一套雪白的织金长裙,里头是立领的内衫,领口压了一圈金丝绣的云纹,外面笼着细软的雪纱,用了银丝线暗穿,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微芒。 这件衣裙是陆书瑾自己去衣阁定做的,为此她还花了一笔不小的价钱。 这是她给自己的礼物,也是为了弥补过去十几年,她看见表姐妹身着漂亮衣裙时,刻在心头那些被掩饰起来的一笔笔遗憾心事。 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以女子的形象示人,是她有所为,有所成就之时。 就是今晚。 她脱下男子的衣袍,一圈一圈取下裹胸,将柔软而美丽的衣裙一层层穿在身上,衣扣合上,腰带系好,她看向镜子。 来云城的这些时间,除却一开始手头拮据,后来的日子她再没吃过什么苦,在吃的方面更是攀越不止一个档次,回回吃的都是萧府的好东西,已经将她养得脱离了最初那股子瘦弱模样,呈现出女子的娇嫩柔美来。 但她那双黑得出奇的眼睛又是充满坚韧的,清明又昳丽。 她开门,唤了春桂进来。 瞧见她这一身的衣裙,春桂惊得合不拢嘴,满眼写着震惊,“公子……” 陆书瑾倒没有解释,只说:“春桂,给我简单梳个发髻吧。” 春桂愣愣地应声,又回自己房拿了些女子发髻所用的东西,顺道还拿了黛笔口脂,想着万一陆书瑾会用上。 春桂解了发带,梳子在黑绸般的发丝中落下来,细细给她梳发髻。 “这些日子我不在,是谁住在院中?”陆书瑾打开口脂,心不在焉地研究着。 “是蒋家少爷。”春桂道:“他起初受得伤重,有人来照顾了他几日,待稍稍好了之后他便回家去了,但是蒋少爷每日白天都会过来,给白心眼喂食,到了天黑才会离去,偶尔也会在宅中留宿。” “白心眼?”陆书瑾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就是公子买的那只小猫,蒋少爷取名叫白心眼。”春桂道。 陆书瑾无奈地笑了笑,又问:“这段时日除了你,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春桂又摇头,“还有两个公子,其中一个常来,每回来都带着人,如今守在院中的就是他带的,另一个倒是来得少。” 她一说,陆书瑾就猜到那两个人必然是梁春堰和吴成运,想来这俩人把她的小宅院当成暂时盘踞地了,带着人来不说,估计还在这房中商量着行动计划呢。 陆书瑾没再继续问,乖巧坐着等春桂给她梳发。 春桂手巧,给陆书瑾简单梳了个垂挂髻,散下来的长发挑了两缕结成小辫,又给她戴上几朵绒花。 整张脸未施粉黛,就已经足够漂亮,光影落在她小巧的鼻尖,将她容貌的精致勾勒得十分明显,春桂看着,嘴里的那一声公子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陆书瑾扮成男子时,总会让人觉得羸弱,瘦小,雌雄莫辨,还带着些许违和,如今换上了一身女子的装扮,才叫人觉得,她就该是这个模样才对。 她看出了春桂的为难,对着镜子里的她笑了下,说:“看来我这男装扮得倒算是成功。” 春桂也跟着笑了,“姑娘好生厉害。” 倒不是她扮成男子毫无破绽,但从未有人会将她往女扮男装上想,毕竟一个好端端的女子,作何要穿上男子的衣袍扮成男儿郎? 春桂想不到,旁人也想不到,于是只觉着她是个细皮嫩肉,男生女相的文弱书生。 春桂给她描了眉,涂上鲜红的口脂,面妆并不精致,但这些点缀也就够了。 她的美丽并不张扬,只在那双墨黑而明亮的眼眸之中,在勾唇的微笑之间,刹那间就有着让人看直了眼的吸引力。 春桂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忽而就听见外面传来萧矜的叫声,他大声唤着陆书瑾的名字,像是回来之后在客房没找到她。 陆书瑾起身而去,打开了门,正巧萧矜也朝着这房门走来,于是两人迎面相对。 风从外面一拥而进,将她身上柔软的衣裙拂动,杏眼望过去的时候,殷红的唇也扬起个笑,与萧矜对上视线。 萧矜的脚步猛地停住,惊愕从他的眉间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丢了魂般的怔然。 自那次神女祭之后,陆书瑾身着衣裙的模样总是在他的梦中不请自来,如今乍然出现在眼前,萧矜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春桂收拾了东西,低着头从房中离开。 萧矜安静地走进屋来,反手关上了门,站在灯下去看陆书瑾,用视线慢慢描摹她的眉眼,翘鼻,红唇,最后又回到眼睛上。 他喉咙动了动,声音发涩,“这衣裳,什么时候买的?” 陆书瑾到底还是有些羞赧,她的手无意识地拨弄了几下外层的雪纱,回道:“从风伶山庄回来之后。” 萧矜又问:“怎么打算换回女装了?” “今日不同寻常。”陆书瑾说。 萧矜盯着她,没再说话。 陆书瑾仰头与他对望,眼睛稍稍睁大,认真地问,“是……是不大好看吗?” 萧矜往她走近了一步,慢慢低下头,轻声说:“不,是太好看了,我在努力克制。” 呼吸已经近在迟只,洒在她的耳边灼热一片,熏红了她的耳尖,陆书瑾的声音也情不自禁低了下来,问道:“克制什么?” 萧矜还能克制什么,他知道陆书瑾指定是在明知故问。 于是也不再回答,用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这里按了按,同时俯下头,将唇落在她的唇上,含住柔软的唇瓣,代替了回答。 他难以抑制的心情从肢体上溢了出来,近乎粗暴地吻着陆书瑾,用掠夺和侵占宣泄他心中的激动,将陆书瑾死死缠在怀中。 直到她双腿发软,呼吸不顺,开始挣扎,都没能让萧矜冷静,仿佛是克制未果,一心一意沉溺在她的唇齿之间。 他感受到陆书瑾在怀中小幅度挣扎,理智稍稍回笼,将她柔软的舌尖松开,往后退了退,却还是恋恋不舍地舔舐她的唇,将她嘴上的口脂给吃了个干净。 陆书瑾发出低低的呜咽,含糊间唤出萧矜的名字。 “别叫我。”萧矜的吻零零散散落在她的唇边,脸颊上,耳尖,炙热的呼吸落下来,他说:“再叫可真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萧矜的小小日记】: 承祥二十七年,五月初七。 好你个陆书瑾,险些害得我定力大破,坏我耽误正经大事。 先记上一笔,日后这笔账我必须要讨回来! 不过若是你表现还行,小爷就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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