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把它握在手中,取过温水打湿的棉帕,轻轻擦拭,自柔美的脚尖至饱满的脚跟,似翻山越壑,依次寻访五座玉峰。 红润的脚心微微发痒,白芷咬牙忍着,故作镇定,因沈煜这人忒坏,一边擦拭,一边抬眼来瞧她的反应。 许是她表情寡淡,他忽而变换了力道,专攻她脆弱的脚心。 霸道又带着引诱,让她难以自持,燥痒自脚心蔓延,像虫轻轻啃噬,她腰背愈渐酥麻无力。 一瞬的松懈,让白芷松了唇,喉中发出意义不明的轻吟,破碎,又娇柔。 类似的声音她曾在牡丹院耳闻过,白芷的脸红了红,赶忙捂紧了嘴。 而沈煜早把一切尽收眼底,收敛了几分寒意,嘴角难藏得逞的笑。 只是捏脚,竟这般要人命。 白芷垂下头,心跳乱作一团,难以平复。 沈煜已然瞧见了他期待的回应,很快就放下了棉帕,转而再度拿起银针,他用针尖沾取了玫红色细粉,落在白芷的脚踝处。 这是要……纹何种图案吗? 她不愿,可无法拒绝。 针尖刺在皮肉上,留下蜿蜒的痕,只是微微地疼,白芷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上次楼染那般鬼哭狼嚎,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难道楼染是演的?沈煜总不至于对她手下开恩吧。 起初痕迹浅淡,白芷分辨不出形状,幸而沈煜很快上了第二层玫红细粉,她的目光随针尖描摹,痕迹逐渐明晰,她竟能读出此纹的含义——沈、煜? 沈煜?! 他竟然在她身上纹下了他的名讳?! 这是仇人的污名,是阎罗的印记。白芷一瞬坠入万丈深渊,她恨得五脏寸断,脑中白茫茫的,唯独镌刻着沈煜二字,每一笔都渗出猩红的血。 脏!脏死了!!! 沈煜端详了一番,满意收针,幽幽道:“娘娘别多费心思,此纹身洗不掉,会时刻提醒娘娘铭记自己该听谁的话,替谁办事,心里向着谁。” “李犇的事,娘娘办得很好,但事成不该邀功,臣给娘娘的好处,您尽可收着,若是没给,您不能妄想。” “娘娘的妹妹,或是娘娘自己,在您心里都得放在臣后面。” “这话,您听明白了吗?” 一字一句皆往她心口戳,这人害她家破人散,还要她把他放在心尖儿上供着? 呸!痴心妄想! 偏她羽翼未满,不能发作,只能一边把恶心囫囵咽下,一边乖乖道:“厂公的教诲,白芷铭记于心。” 铭记于心,绝不敢忘!有朝一日,加倍奉还! 沈煜,你实在该死! 她把隐晦的心思藏于不见天日之处,心头冰凉,面上温顺,用刻着他名字的足勾住腰间的玉带,趾间翻动用力一扯,便松落下来。 他始料未及,微微一凛,锦袍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的月白色素衫。 原来沈煜早脱了差服,这件素衫面料柔软略透,如今没有腰封管束,肆意松垮。 四下无风,衣衫随他的鼻息上下起伏,衬着月色,隐隐可见他身躯的轮廓。 像朦胧的引诱。 可这些都无法撼动白芷,对于沈煜,她眼下唯有无尽的恶心。 白芷不露心事,眼含柔情,玉足隔着衣衫轻轻揉蹭,她效仿着他方才的所作所为。虽只眼观了一遍,也学得有模有样。 视野里,沈煜面色冷漠,但他喘息的起伏略深了几分,舒畅均匀,显然并不排斥。 白芷笑意更娇媚,字字婉转:“厂公,我知道您疼我,可我与白芃有几分像,若同留在一揽月轩ʟᴇxɪ,只怕再被有心人传出去。” 沈煜冷哼了一声,目光仍有戒备:“娘娘又想要如何?” “天地良心,这绝不是为了我一己之私,我实在担心再因自己给您添乱。”白芷美眸无辜,承接着沈煜的打量,“我只是觉得应该让白芃离我远些。” 沈煜收敛了敌意,佯装出被说服的模样,问道:“那娘娘觉得哪里合适?” “白芃从前在侯府常侍弄花草,住到陈妈家后也学了些耕种的皮毛,我看把她派去尚苑监正合适,让她少于人往来,埋头种花。” 沈煜面色如常,心已一截凉过一截,尚苑监常与宫外往来,他很难相信白芷没有旁的算计。 白芷不是当他傻,好蒙骗,而是她太心急了,所以才没遮掩好心事。 不过,沈煜愿意成全白芷,他倒要看看,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小娘娘,能掀起什么风浪。 “娘娘所言有理,臣明日就办。” 沈煜的脸上无甚波澜,可当他在白芷眼中观察到一闪即逝的惊喜时,他的心一瞬皱成狰狞的形状,失望给了他迎面一击,讥讽他是个情愫未泯的俗人。 不妨事,随她去闹,横竖逃不出他的掌心。
第40章 时光杳杳而过, 李犇已在宫闱中淡去。腊月将末,阖宫都忙着清扫粉刷,为年关奔波。 各处添补了不少新人, 皆由沈煜的亲信们逐一严查, 筛选。揽月轩也来了两个名唤春兰、夏荷的宫女, 白芃也掩人耳目进了尚苑监当差。 陈妈因已是宫嬷, 白芷遂改口陈嬷嬷,留她在身边照应。 初桃年长做事沉稳,总与白芷、陈嬷嬷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而那两个新来的未经历练, 恨不能时刻跟在白芷身侧。 第一日,她们趁初桃不在, 试图进寝殿侍候。 第二日,两个小丫头又借口年关将至,要清扫寝殿。 白芷一概不理, 每日照样逗猫插花,或是同陈嬷嬷裁剪缝纫, 一老一少以静制动,消磨着春兰夏荷的精气神。待沈煜的耳目们慢慢松懈,才是白芷动身的机会。 若她担忧白芃, 亦会遣初桃代为探望, 凡事中庸些,也好提防沈煜的疑心。好在白芃争气, 始终按她教导少说少看, 做好分内的事, 不可急于求成。 一晃便过了数日, 白芷手中的护腰也初具模型, 她絮了好些棉花,摸起来柔软缓和,只是收针处仍缝得不妥,遂向陈嬷嬷请教。 两人正说着,就听得有人进了屋,一盆翠绿葱郁的罗汉松映入眼帘,初桃从后探出头,道:“娘娘,这是尚苑监新送来的。” 尚苑监每日都会往各宫更替新鲜盆栽,白芷与妹妹约定过,若有消息可藏在泥土中,但要埋的深一些,否则会被初桃察觉。 她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翻找,动静极轻,又要留意土渍。 土中并无旁物,她有些失落,又必须按捺。 白芷盯着这盆罗汉松,不知能否得到期待的回应。 “这枝叶减得倒是不错。”她凑近瞧了瞧,神色如常,一副专心观赏的模样。 初桃照例把它放置于木架,瞧见娘娘与乳母主仆情深,便识趣地退下。只要不妨碍老祖宗的安危,白芷乐意做什么,她皆可放任。 白芷耐心熬着,熬到日头西斜,熬到蜡烛燃尽,熬到揽月轩的每一个人都睡去,才终于凑近罗汉松,用发簪向土中探寻。 土壤松软极易深入,手感并无阻碍,她心凉了半截。仍再刺再探,不摸索完最后一寸,决不罢休。 忽而,一个别样的触感透过簪底传上来,白芷心头一滞,忙奋力挖掘,她很快扒开一道狭长的洞,从中掏出一个小团。 质地不算坚硬,用指甲可掐出划痕,是蜡丸,这是她们事先约好的法子。 其中封了一张巴掌大的纸片,是白芃的字迹。她言说自己安好,已摸清了私下向宫外传信的路子,以寻亲为借口给陆笙的住处投了信,眼下正待他回应。 白芷喘息急促,难掩心头颤栗。可眼下不该激动,这只是事情的起始,她得冷静地走到最后。 白芷收拢好心绪,给白芃回信重封蜡丸,她做的极小心,土层上瞧不出差异,并未引起初桃疑心。 日子如流水,又过了三日,她挖出了第二枚蜡丸。 略读了几字,便觉视野撼动,陆笙当真回信了。白芷深深缓了口气,再往下念,转瞬愁上眉头。 他虽回了信,但没有证据,疑虑信的对面究竟是不是白芷白芃,若不是,难保不是想陷害老侯爷至死的仇家。 是以,除非与她们亲自见上一面,否则就此断了联系。可白芃眼下身份低位,绝无出宫的可能。 难题再压上白芷肩头,她已很感念妹妹的竭力,也体谅陆笙的猜忌,身为长姐和长女,她自然不能退却。 出宫绕不开沈煜这关,他属狐狸很难准许她独自离宫,要说服他动身,又要在他眼皮下见到陆笙,必得是人多混乱。 人多便得是赶热闹的场合,她绞尽脑汁思忖着,不由得想到每当这个时节,市集巷子尽是各式花灯,夜市上游逛观赏之人繁多,这股风潮从腊月持续至元月十五。 可若邀他去赏灯会,是否太刻意了些,她转念想起什么,沈煜曾言夜半时分,掩人耳目,孤男与寡女让人浮想联翩,她大可借题发挥。 思及此,白芷已有了主意,她在信笺上写下旖旎的邀约,字字多情,套用着话本的言辞,又用熏香多次浸染,特意沾上她的香气。 这是唯一的法子,她只能去试。 * 早朝散后,沈煜照例去批折子,千篇一律的奏折中忽而多出一张信封,字迹柔美,书道厂公大人亲启。 他抬眼去瞪满福,这小子笑得意味深长:“这是容嫔娘娘亲自送来的,特让儿子呈给干爹。” 她来过?沈煜下意识望向窗外,在空荡中寻找那抹身影。 写信作甚?若是当真明白了不该生二心,何不亲自过来道歉。他在意答案,只能扯开信笺,凝眸去读。 纸上留着她的体香,用词含蓄朦胧,像人来人往的宴席上,美人躲在帐后,暗递秋波,邀他良宵作伴。若再联想到她绝美的容颜,红润的唇畔,心里的弦儿当真松懈了几分。 但沈煜很快把弦勒紧,印出深刻的痕。 他一把揉皱了信笺,丢进炭盆,火舌一瞬燃起,它当即化作黯淡的灰烬。沈煜冷笑,心头怒火难平,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愈渐加快,却无能为力。 眸中寒光凛冽,犀利地洞察到藏在字句之下的猫腻。 她撩人的技艺越发高超,若非他清醒,早被她骗了去。可气!她一次又一次把温柔刀对准他,要求越发放肆! 是他对她太仁慈了,纵得她无法无天! 出宫?她在谋划什么?她是不是想趁机见谁? 疑问在脑中炸响,沈煜面色一沉,好啊,那就如她所愿。若她当真是想赏灯会便罢了,若是有歪心思,他会亲手把它毁在白芷面前,好好欣赏她绝望失落的脸。 她能如何,还不得哭着求他。 沈煜按捺住愤懑,冷静地施展对策。他怕白芷警觉,并未即刻应允,拖至白芷再次催问,方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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