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人神色如常便是心情尚可,白芷揉了揉酸软的腰,眸底燃起暖意,挤出恬淡的笑。 下一个,便是她了。 背后的目光纷纷投射在她身上,如十万柄利箭刺在背脊,白芷心中鼓点紧密,上前行礼道:“见过厂公。” 沈煜佯装才发现她,惊讶地挑了挑眉,语气夸张:“竟是娘娘,臣万不敢受。” 说罢,不待她多言,他已朝满福递了狠厉的眼色:“没规矩的东西!怎能让娘娘屈尊至此?!还不快请娘娘先入宴席!” 白芷惊愕,她还未来得及扮做楚楚可怜的模样,已在众目睽睽下,被沈煜一声令下撵出了门。 宫人们难掩讥笑,排在后面的人寻到机会,早填满了空隙,白芷扭捏不过,竟当众被半推半就,请出了门。 满福便引着她往前殿去,便苦心劝道:“娘娘,这么多人瞧着呢,您实在犯不上。” 她哪肯乖乖入宴,趁满福走后,特绕了一个大圈,摸近了沈煜那屋的后墙,此时天色渐晚,她身形娇小,躲在石柱后侧不易被察觉,白芷竖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待宫人散去,再去求他。 这人当真可恶!竟在众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白芷心头愤愤不平,可眼下她没得选,只要沈煜能消气,凭他如何磋磨她也认了。 等了许久,她腰背酸痛,忽听得一辆推车停在后门角落,看模样像是方才给前殿送膳食的太监。他瞧着四下无人,躲在墙根处学了三声猫叫,当真是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白芷起疑,只听得后门吱呀作响,出来的竟是满福? 他把方才收的礼藏进车上,因宫宴送菜食量都大,食盒也格外大些,是以瞧着并不突兀。 两人迅速倒腾完,满福忙吩咐道:“快去吧,送到老地方。” 白芷心中一惊,沈煜收礼无可厚非,可为何要掩人耳目悄悄转移,老地方又是何处?疑问在脑中挥之不去,她不敢跟上,生怕被满福瞧见。 这无疑是个诡异之处,不知是否能探出沈煜的把柄。 满福目送推车远去,才回了屋。白芷方敢换出一口气,忙快步离开,生怕被人瞧见。 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早被人察觉了踪迹。 “你怎么在这,迷路了?”一旁的声音清亮,她吓得踉跄,压着惊慌道:“楼小公爷,您怎么在这?” “除夕宫宴除了后宫,也请了亲王勋贵,我自然要来凑个热闹。我与你果然是有缘,随处走走也能遇见。” “不过,此处是福安殿的偏殿,小阿芷不去前殿入席,怎地偏躲在这?难道是要与沈煜私会?” 一连串的问题说罢,楼染已信步凑上来,站在了与她并肩的位置,不安分的眼眸已朝室内打量。 她忙道:“没有!” 楼染不满地撇了撇嘴:“骗我,那日在夜市上,我可是亲眼瞧见你与沈煜那般,他一个阉狗如何配得上你,不如今晚你就随我走。” 他直白点明夜市,不像是诈她。白芷惊得一凛,忙躲到柱子另一侧,心虚道:“你……你怎么瞧见的,你那时在哪儿?” 楼染坦然一笑:“马车里。” “疯子!你险些要撞死我!” 白芷惊愕不已,原来那架失控的马车是楼染的手笔,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何必拿她的命做儿戏?! 哪知,这人面色毫无悔改,振振有词道:“非也,我要撞的是沈煜,你放心,就算彼时他不出手,我也能救下你。” 当真是疯子,说着在意她的话,却行迹疯癫全然不顾她的安危。“英雄救美”说得轻巧,马受惊岂是儿戏,若不是沈煜她早没命了! 白芷越想越气,不愿再打理他,赶忙快步离去。 哪知楼染一把扯住了她的小臂,笑道:“原来死阉狗在里面啊,你们当真有趣,我要知道缘由。” 她仍嘴硬:“无可奉告!” 楼染轻轻笑了笑:“不说?那就别怪我无情,立刻去厂公面前状告你行迹鬼祟,偷听他的墙角!”
第43章 天色渐晚, 华灯初上,各宫嫔妃都盛装打扮朝福宁殿而来。 热闹与寂寥被一墙隔开,墙外赴宴者络绎不绝, 墙内白芷美眸圆睁, 怒瞪着楼染。 “楼小公爷, 你这是无稽之谈!谁说我偷听厂公墙角了!我分明是……分明是想给他送吃的, 碍着人多,在此处等着罢了。” 她反驳着,声音虽压低了,气势却毫不相让, 但楼染有多难缠,她心知肚明, 这人软硬不吃又毫无忌讳,必得达到目的才肯罢休。 所以,她只能摆出理所当然的模样, 甚至把食盒凑到他面前晃了晃。 楼染狡黠一笑,一把夺过食盒轻轻一跃挂上了枝头, 白芷瞠目结舌,唇畔哆嗦了半晌也道不出一句话,可气!无赖! “我也算个商人, 最会察言观色, 难道瞧不出你在撒谎?”楼染勾了勾唇,“你若不说, 我自己去问沈煜, 问问他瞒了你什么事, 把你逼到亲自来听墙角。” 说罢, 他毫无留恋, 转身朝外走去,宫道的灯影已照亮了他的发梢,若再迟一步,往来的人就会瞧见他,再想挽回便迟了。 而且这人连沈煜的威胁都不怕,只怕会真的言出必行。 “等等!” 心弦一绷,白芷还是心软了:“我若告诉你,为何在这听墙角,你当真放过我?” 楼染露出得逞的笑意,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她暗地苦笑,他分明是无良奸商,算得哪门子君子。但白芷没傻到同无良奸商和盘托出,她朝阴影处踱步,只留给楼染一个朦胧背影,思索着该如何周旋。 半晌,她总算酝酿出悲戚,回眸落下两行清泪:“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知道他,他当真是折磨人……” 除夕本就瞧不见月亮,满天星子映在她乌黑的眸中,被泪水浸润,破碎成粼粼波纹。晚风轻拂,撩乱了她的碎发,晦涩了面庞。 楼染一时慌了神,白芷趁他未及反应,已抢先道:“他算不得男人,偏更在意这一点,每到了晚上,便不知节制……我当真是受不了,给他送吃的他又瞧不上,这才起了歪心思,想着若是能抓住他的把柄,或许能让他忌惮,别那般折磨我……” 她哭得如泣如诉,盈盈泪珠从眼角滑落ʟᴇxɪ,一颗一颗似断线的珍珠。眼角轻描淡写去撇楼染的脸色,他收敛了玩味,沉声道:“他怎能忍心这般对你!” 说罢,一把拉住白芷的小臂,正色道:“我原以为你是自愿留在他身旁,既然是他逼迫你,索性你同我走!” 白芷生怕再被人撞见,赶忙抽回手:“小公爷莫说笑了,你知晓我的跟脚,我若跟你一走了之,他会杀了我的父母泄愤的!” 想到双亲,她的悲色愈发真实,苦笑道:“若有的选,我怎会自愿留在他身旁。” 楼染叹了叹气:“先前我总觉得他待你不错,他为阻止我接近你,不惜多罗纹身交换,又火烧你姑丈家宅,替你泄愤。起火点正是主屋,你那个姑丈伤势太重,当晚就没了命。” 听闻此言,白芷蓦地一怔,难以置信地同他确认道:“你说什么?” 楼染笃定点头,白芷姑丈家一夜间失火不是秘密,但鲜少有人知晓,当晚在深宅还有一个姑娘不见了踪迹。此事无迹可寻,楼染把各路情报摆在面前比对了一番,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是沈煜替白芷救出了妹妹,又惩戒了那个烂人。 妹妹确是沈煜领进来的,可他怎么对火烧姑丈一事只字未提?白芷无措地眨了眨眸,沈煜机关算尽,从不白费力气,她试图理解他的这一多余之举。 非但没想通,反牵扯出更多疑虑。 譬如,他用多罗纹身同楼染交易,他完全没必要再带自己同行,大可垄断消息拿捏自己,可他为何没有? 譬如,那晚在夜市,他分明没相信歹人之说,为何不对她严刑拷打,逼问真相?或是既然察觉了自己生了二心,干脆让在马车失控时,任由她被撞死,何必涉险相救? 依照他杀伐狠绝的性子,许多事,明明该有更简单的法子解决。 他是沈煜,他做过的事,定然合乎他的道理,若她想不通,一定是因着对他所知尚浅,眼下她只能把这些疑问理解为“沈煜心思叵测”。 显然,楼染亦是这般想的,他犯难一笑:“若我掌握的消息够多,想猜出他的意图便不是难事,可惜,我有那么多门路,却没有一条是与他相关的。” 是啊,楼染坐拥牡丹院,门路宽广自不必说,又有数目庞多的人数替他奔走。思及此,白芷忽而生出一个念头,风险甚大,但是她唯一的选择。 白芷清了清喉,低声道:“若我告知你有关沈煜的线索,你能替我查些事情吗?” 楼染眸光一亮,他热衷收集一切消息,事关当朝权宦,又怎会错过,当即应道:“自然愿意!” 白芷却没那么容易松口,万一这人耍滑头,查到了什么不如实相告,她岂不是亏了,必得想个折子牵制住楼染。 她记得初次到访牡丹院时,沈煜曾说过,楼染擅长伪装成女人,旁人难辨其身,知晓楼小公爷就是牡丹院掌柜一事的人,应屈指可数,这便是楼染的命门。 “楼小公爷,你得保证查出的消息都如实告知我,不许隐瞒,这样我才会放心给你提供线索。”白芷眉眼弯弯,笑意狡黠了几分,“不然,你身为牡丹院掌柜的秘密,我会昭告天下。” 楼染一怔,继而笑了笑:“做买卖,这个自然,只是你不觉得你方才说话的口吻,像极了沈煜。” 下一瞬,他不甘示弱道:“我保证如实告知你,但你只出线索,我调查起来可是要费人力物力的,我知道你没钱,所以这些耗费折算成旁的慢慢还。”他笑得意味深长,“自然,都是你能满足的事。” * 白芷入席之时,众嫔妃早已落座,初桃焦急地朝门口眺望着,见她安然无恙出现了殿门口,方才放下悬着的心。 初桃扶着她坐下:“娘娘不是去给老祖宗送东西了,怎么才来。” 白芷如坐针毡,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手中盒子空空如也,点心已作为日后的耗费填进了楼染的肚子。 好在圣上的銮驾已至,同传声响彻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跪拜。白芷混迹在人群中,嘴上给圣上请安,余光却不由得落在沈煜身上。 他身着红艳艳的差服,胸前绣着一团蚺蟒纹,发髻规矩束在玄色发冠中,身姿挺拔,不怒自威。 他扶着圣上入了座,又代圣上开口道:“众卿平身。” 这般权势滔天的一个人,何必同她姑丈一般见识? 圣上连除夕祝词也懒得宣讲,不耐烦地挥挥手,仍叫沈煜代劳,一双重欲的眸被案台吸引,爱不释手地抚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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