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透过窗棱投射进来, 洒在墙上、案台和肩头。暖意顺着衣衫层层蔓延,落在沈煜心尖,微微发痒。 他微眯起眼, 凝视怀中人, 一刻也不舍挪开视线。近来诸事繁忙, 许久未能与她单独相对。遇到白芷之前, 他习惯了忙碌,一旦闲下来旧忆就会见缝而入,不堪侵扰。 可如今,他渴望躲懒, 与她在无人处,哪怕只是一同晒片刻太阳。 “快放我下来, 仔细被楼染撞见,误了正事!” 她眼见离喜床越发近,出言拒绝, 脸上却难藏羞赧,绯红很快染上面颊, 耳廓。 “又不是被他第一次撞见,怕什么。” 沈煜喉结滚动,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愉悦。 下一瞬, 他俯身向下, 把白芷稳稳放在床榻上,手指一勾, 层层床幔落下, 为他们撑起一片旖旎。 吻重重落下, 不似方才那么急切, 温柔地湿润着她, 极耐心地等待她敞开心扉。 见她无动于衷,他也没急,即便粗重的鼻息已出卖了他的燥热。沈煜抬手,解松了他的衣襟,露出素白的颈,体香从深处逸散,像无言的诱惑。 从前他总是自己穿的齐整,一味捉弄她,今日怎么反过来了。 热汗顺着他耳后流下,在结实的脖颈处蜿蜒,映出细密的光。他当然是极好看的,身姿以如玉如树,爱美之人人皆有之,与这样一个男子亲密而对,不慌乱是假的。 白芷看入了神,下意识抬手帮他擦去,指尖轻触,竟被他灼烫的体温惊吓住。 薄纱朦胧了日光,映在沈煜如墨的眉眼处,平添温润与柔和。他的眸生出夺目光彩,绮丽变换,白芷一时疑惑,翻遍他的眼底,却只找见自己的身影。 他对自己到底……疑问再度侵扰思绪,白芷作势起身,想逃离他,沉沦只会令她痛苦。 她的纠葛被沈煜轻易看破,他偏要拉着她坠落,谁都可以丢下他,唯独她不行。 沈煜无比清楚自己的容貌是个利器,可面对她,他越发觉得以皮相撩拨,是污了这缕情愫。 那些媚人的手段招式都被他丢弃,唯剩这颗心。 宽大的掌拉过她的手,落在他的胸口,心跳声顺着指尖传递,震颤着她的每一寸皮肉。 “别丢下我。”他用怀抱拦住去路,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汲取暖意,低沉的声线酥麻了骨头,沈煜喃喃道,“让我做狗也成,别丢下我。” 白芷眸色惊诧,先前在梦里他亦说过同样的话,难道是对她说的? 他眼神破碎,唇齿间透出隐隐香气,白芷鬼使神差般的“嗯”了一声,主动凑了上去。 柔软还未触及,就听得门口楼染兴冲冲闯进来,道:“沈煜果然是摇钱树,芝麻大点的情报都有人出重金买下。” 白芷如梦初醒,急忙收住了动作,沈煜含怒掀开床幔,恨不能把楼染烧成灰烬,呵斥道:“滚出去!” 楼染瞧着床上的痕迹,反倒露出嘲讽笑意:“哦,厂公大人为博美人青睐,竟然不惜出卖皮肉。”说罢,他眨眨眼,挖苦道,“可太监终究是太监,办不了事的。” 沈煜僵直的嘴角扬起阴森笑意:“办不办得了事,等大婚当夜,你自然知晓。沈!夫!人!” * 良辰吉日,红喜字贴满了沈府的每一个角落,鞭炮锣鼓把热闹推至鼎沸。街巷聚满了围观人群,摩肩接踵,生怕错漏任何一个画面。 听闻沈夫人出身风尘,早没了娘家,是以便省去了接亲。众人无不感叹,司礼监掌印位高权重,竟不在意发妻跟脚,实乃人间难得。亦有人说,厂公大人正是不愿因婚事被朝臣摆布,才选了一个勾栏女。 白芷仍是婢女打扮,在门口迎来送往,这些话落入耳中让她不忍发笑,沈煜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解读出无数深意。 马车络绎不绝,上面下来的竟是些衣着华ʟᴇxɪ贵之人,公爵伯爵将军阁臣,无不前来恭贺。即便不能亲临,亦奉上了价值不菲的重礼。 许多人都在感叹沈煜举足轻重的地位,唯有白芷冷眼唏嘘,这一张张恭维笑意背后,到底结成了怎样的网,等着他们掉进去。 她因着宾客们往里去,沈煜已换好了喜服在庭院中应酬,他很适合红色,明艳得惊心动魄。旁人都沦为模糊的景儿,视野中,唯有沈煜光彩夺目。 宴席内亦是热闹的,只到场皆是身份贵重的人,不似外面那般喧嚣。沈煜亦做了旁的布置,所用器具精美,奏乐雅致,舞女曼妙,还有画师散落在各处,描摹宴会场面。 明眼人赞道:“这些都是宫里的规制,可见圣上对厂公的宠信。” 此言一出,无人不附和。 “吉时到!”喜婆声线飞舞,此言一出,宾客纷纷落座,大红的毯子从门口只铺到厅内,垂花门外,身着喜服的“沈夫人”双手持扇,掩映着精致的妆容。 白芷陪在一侧,一步一步朝沈煜而来。沈煜觉得恍惚,倒觉得自己今日等待的新妇,是白芷。 “老爷,该行礼了。”白芷提醒着,他这才回神,硬着头皮从楼染手中接过红绸,月老的红线,今日错牵了两个男子。 沈煜被迫同楼染凑近了些,旁人只以为沈家夫妇新婚燕尔,才缱绻难分,不知沈夫人笑意甜美,说道:“头婚便宜了你这个死太监,若想我配合你往下演,今日的礼一半归我!” 坐地起价,沈煜面上和善,咬牙道:“奸商!” 白芷兀自叹息,这般紧要的关头,他们还有心思斗嘴,虽说人手早已扮做家丁仆从散在了各处,围观的百姓、街巷的商铺中也安排了人,可上一次白芷亦是在完全筹备中被劫走的。 她不由得心有余悸。 今日,沈煜亲自做饵,暗流想必更是汹涌。而仪式进展平稳,喜悦满溢,白芷渐渐松懈了警觉。 沈煜同楼染拜天地,她俺计划着手下一个仪式,手接过盛有交杯酒的托盘,眼皮直跳,心慌得没有来头。 定睛细瞧,酒水像被人搅动过,微微荡漾,乌金色的酒盏边缘残留着零星细末,极不起眼,还是没逃过白芷的眼睛。 抬头再去寻递给她托盘的人,早不见了踪影。 那些人果然混进来了。 白芷手中千斤重,眼下她只要打翻酒盏,就能让沈煜逃过此劫,可势必会惊动躲在暗中的耳目。 思忖中,一只手握住了她的细腕,颤栗消散,白芷凝神,视野中沈煜正坚定地望着她。 他显然看破了她未言的忐忑,仍坦然端起那盏酒,以唯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怕。” “请新人饮下交杯酒!” 话音方落,沈煜已抬臂,与楼染相拥饮下此酒。一边用帕子擦拭酒渍,一边向众人展示他已全干了。 “礼成!” 乐师变换了更欢快的曲子,众人鼓掌称赞,欢笑声隔着好几层院墙,仍听的一清二楚。 热闹直冲云霄,宾客们推杯换盏,碰撞出悦耳的声响。 白芷满眼唯有沈煜,酒水入喉,早滑入腹腔。她的忧惧爬满瞳仁,好在沈煜仍好端端站着,还对她微微勾起笑意。 他没事,太好了! 许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眼眸染上暖意,她正打算回他以微笑,就见沈煜眉峰一紧,直挺挺倒地不起。 人群中不知谁先爆发出一声惊叫,而后无数人都慌了阵脚。欢闹戛然而止,奔逃声,叫喊声接踵而至。 杯碟被撞翻,破碎声四起。 “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抓刺客!一个也不许放走!” 白芷惊魂未定,把沈煜护在自己怀中,反复喊他的名字。他毫无反应,平静地像死了一般。不再起伏的胸腔让她倍觉不安,白芷探出发颤的手,探向他的手腕。 脉搏微弱,仅剩一丝起伏。 怀中,沈煜痛苦地□□了一声,眼眸吃力地睁开一条细缝,锋芒破碎,他挣扎着要说些什么。 白芷呜咽着阻止他:“别说话!别说话!留些力气,大夫马上就到,马上就到!我求求你别死,我害怕,我一个人害怕……” 沈煜并不听劝,他气若游丝,轻声道:“让我说完,我怕没有时日了……我知道你在介怀什么,那个纹身确实是一个姑娘的名讳,从前她救过我的命。” “年少……懵懂,我曾误以为那是心悦。可近来……我才明白,原来心悦会让这里时甜时酸,会把这里填满。所以,我对那个姑娘不是心悦,是感激是敬重。”他说这话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力气,脸色越发苍白,可任凭白芷如何阻拦,他仍要说完。 此时,他已经没有无法再言语,只有微颤的长睫证明,他尚存一息。 白芷哭声不能自持,为了这点子事,她这几日没少同他置气,若早知缘分这般短,合该好好待他。 死气笼罩着满室,天像是塌了。她眼前一瞬颜色尽失,泪眼婆娑地哭喊道:“沈煜!我不许你死!我不同你生气了,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第73章 沈府一瞬慌乱至极。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惊色, 或真或假,以肉眼难以分辨。前去请大夫的手下不管挡路的是何方权贵,只管扬鞭往前冲, 把宾客撞得人仰马翻也不在乎。 “关闭大门!”待轻骑出了府, 满福当即发落道, 声线因焦急失了真, “老祖宗未醒之前,谁也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你凭什么关我们!我们是朝廷命官!” “厂公遇害我们也忧心,这事真不关我们的事啊!” 满福沉下脸,眸光一凛, 弓箭手从墙头探出身,弓拉得完满, 绝不放过任何异动。扮做家仆的侍卫们亦亮出兵刃,人分成了几队,或守在沈煜白芷身侧, 或把守大门,或随满福前去搜查宾客。 司礼监的搜查绝无情面可言, 配合些还好,若一味违拗,连衣衫都会被扒去。偏有人明知故犯, 连连叫嚷着:“放肆!我们跟厂公同朝为官!你们怎能这般无礼!” 满福只字未言, 抬手一个耳光,这人已是眼冒金星。随即, 便被侍卫按住, 在众人面前被剥得精光, 只留了里衣。 “给我一件件, 一个个仔细搜!若是老祖宗有个三长两短, 各位大人就等着陪葬吧!” 周遭的嘈杂像离得很远,隔着朦胧雾气,沈煜听不真切。耳畔唯有一个女子的哭诉声,凄凄然求他别死。 残存的理智瞬间就意识到,这是白芷。沈煜想回应,身子像被浇筑了石浆,丝毫动弹不得。 “都让开!大夫来了!” 话音方落,沈煜便觉得脚步声四起,七七八八的手抬着他风风火火往寝房而去,白芷始终握着他的手,像一缕光,撕裂了他的黑夜。 “唇齿指甲未发污,银黑未变色,虽表象看着只是虚弱,但实则是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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