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声音绵软平和,透着游丝的有气无力,一场事后,不难叫人知道她已经很困很累了。 很规矩又不失分寸的回答,同样的,也听得出她并无在意。 “......” 帏帐内里的温热逐渐退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隔了条天堑一般远。 莫名的,闻衍心中那股刚神清气爽的劲,没了。 心里划过一丝说不上来的异样。 方才还热情似火控缠着他,如今龟缩着,是在反其道玩欲擒故纵? 夫君纳小房,她做正妻的,就没有半点想法?不怕小房有人进后,威胁她身为正妻的地位? 伪装的大度吧,不说梁二那成了亲的家里正妻把控得严,院子里里外外,貌美些的婢女都不见人,就连任洵身边的伶奴都常因为他的花心而争风吃醋。 心中做此想,可闻衍在女人完美体贴的回话挑不出疑问,没题眼子再开口了。 江映儿实在太累了,等不到闻衍后续再问话,缓缓进入了梦乡,睡得再熟也不妨碍,心里总还记得要去清韵汀找卢氏请安的事。 幸昨儿特意嘱咐了丹晓到了时辰到炉内换香,唤她起来,江映儿自幼对香料极其敏感,换种别的略微刺鼻的香,她闻见就会睁开眼了,也不用牢费人进来叫唤,吵醒闻衍。 男人还在熟睡,他人高腿长,塌很大,躺下来,宽大的塌也瞬间就显得逼仄了,江映儿睡里面,小心翼翼溜着残留的边出来。 下来时,却犯了难。 闻衍平日里睡外面,躺的位置也居中,床榻的边沿会留有一寸,足够江映儿坐下穿靴,偏生今天他严丝合缝挨着边沿。 不是没有专供坐下的小方塌,奈何放得远,江映儿屏足了气。 “......” 闻衍不动声色掀开眼帘,见到眼前的女人两只小手紧抓着床榻的尾柱雕花,支棱着一条修长的腿使劲迈过他。 江氏不仅脸长得好,她那双足也生得极美,每个指头都犹如圆润饱满的珠玉,纤细白嫩的脚踝上还有他大掌留下的痕迹。 是昨儿个重时,为了止她乱蹬,才捏的。 男人的喉骨上下滑过,少顷瞥挪开了眼睛。 江映儿并未察觉,终于踩到地上了,可惜她后腿撑力太久,整个人又不雅地摔了下来,磕到还是原来的膝盖骨。 上药才好的地方又青紫回去,疼得她死咬住牙。 在地上缓和停滞了好一会,“......” 女人双肩瘦削,单薄的衣衫衬得她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弱美态。 丹晓一直在外候着,估摸着江映儿醒了就进来,见她不知怎的又摔了,扶她的时候要问,江映儿竖起拇指至唇边示意她噤声。 回头看,塌上的男人分寸未动,还在熟睡。 江映儿指了指外间。 轻手轻脚上药收拾好,期间一言未发过,该出门过去了。 外间声音小,寻常传不到里面来,闻衍耳聪目明,又是醒着,外面的话听得清楚完全。 “您的腿摔成这样就不要去了吧,奴婢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您摔伤了腿。” 江映儿摇头,声音很轻,“不碍事,上药之后好多了。” 她倒是真想不去,又怕万一卢氏刨根问底,床帏之时讲出去不好听,落到卢氏耳朵里,不会得半分好。 丹晓看着都疼,眼泪汪汪的,“怎么会没事,都破皮出血了。” “就是看着吓人而已。”江映儿补充。 闻衍皱了皱眉。 冬春冬红也跟着劝道,“是啊少夫人,您身上疼着,今儿就别去了吧,府上并没有要早起请安的规矩。” 江映儿何尝不知,委曲求全只是不愿再生事,“婆母身体不安,我身为儿媳应该多去跟前守着。” “清韵汀人多,都是伺候的人。”丹晓还要再说,江映儿打断她的话。 “好了,不必多言,夫君还在安睡,不要吵醒了他,冬春冬红,丹晓随我去便好,你们留在这,记得备好夫君早起需要用.....” “少夫人放心。” 吩咐好他起身一应之物,外间灵透的声音没了。 他这白得的妻...做事说话虽有讨好耍花招之嫌,闻衍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表露出来的柔顺听话,在某些方面又颇顺合他的心意。 除了……昨儿晚上谈到纳小房那一桩。 淮南的秋虽热,却总爱毫无征兆的下雨,才出容云阁的院子,不到廊庑,细雨就来了,“好在奴婢带了伞,又要着雨淋了。” “吃一堑长一智,丹晓也懂得未雨绸缪了。”江映儿夸道。 丹晓笑眯眯,“都是跟夫人学的。” 快要到时,主仆二人听到了争执的声音,眼绕过转角见到在外廊厅下一对拉拉扯扯的男女。 丹晓瞪大眼,“夫人,那不是清韵汀的卓荷吗?” 似乎因为何事谈不妥,卓荷满脸打发之意,那男的死缠,男女力量悬殊卓荷挣脱不开,两人在雨里扯扭好一会,许是怕被看见,卓荷拿出荷包掏银子要打发他。 荷包才拿出,便被男人一把全夺去,男人得手便离开了,留下卓荷对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不停。 卓荷骂够了左右探看一番,江映儿主仆在转角处遮了大部分身影,隔着雨帘,卓荷没看见,整理好在争执中乱掉的发衫,规规矩矩进了院。 “夫人,这.....”,一看就有猫腻内情啊。 江映儿没有轻举妄动,“当没看到就是了。”丹晓好奇,但也知道闻府的事,尤其是清韵汀的人跟江映儿不对付。 她就算讨厌卓荷,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声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不会乱说的。” 到了清韵汀,卢氏还没有起。 请安一事,闻家是商贾人家,没有这一规定,卢氏本就是在嘴上故意埋汰江映儿说给闻衍听的,不承想,她真的来了。 清韵汀的人见到江映儿没有好气,得知她来请安,只说夫人未起,讲得倒是好听。 “委屈少夫人在廊下多等等了,等夫人睡足了,奴婢们再替您通传。” 江映儿好脾气,“劳烦,婆母既在安睡,我在外面等便是。” 那丫鬟敷衍一福礼,转身关门。 丹晓撑着伞给江映儿拢紧斗篷,“她们怎么这样啊……” 主仆二人没等多久,门又打开了,出来的人是卓荷,一看来者不善,丹晓下意识侧挡在江映儿身后。 分明看见她出来时眼里取笑的意思,谁知到面前,卓荷规规矩矩行了礼,一改常态,脱口是为江映儿考虑的口吻。 “外头飘雨,少夫人不宜在风口久站,不若进屋等。” 丹晓回以没好气的哼哼,“同样的把戏你还想坑害少夫人第二回 啊,你怎么那么坏。” 卓荷委委屈屈,“丹晓姑娘误会了,奴婢只是心疼....” 身后听到靴踩水过来的声音,江映儿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进去吧。” 是闻衍,他也起身过来了。 “夫君。”江映儿欠身喊。 闻衍踏步进屋没有应她,自早起闻衍靠外而睡,江映儿便隐隐察觉到他心情不好,闻衍一向没什么好脸色,江映儿习以为常了。 卓荷背对着闻衍,对着江映儿主仆呵笑,笑她们热脸贴了冷屁股。 江映儿走后,闻衍没有了睡意,今日恰好是要巡查他底下场铺的日子,便也起了。 原是要直接出门的,天突然落了雨,脑中响起昨日和闻老太太的对话,闻衍掉头来了清韵汀。 远远见到江映儿在廊下撑伞站着等,她站得笔直,微垂着脸,看不出腿磕了伤。 一行人在外厅,没惊扰卢氏。 闻衍问丫鬟卢氏喝过药可有好些,卓荷在旁事无巨细回话,又是添茶又是柔情蜜意喊表哥。 当着江映儿的面,全然不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纳小房礼没走,她已俨然把自己摆到小房的位置上了。 卓荷无比的殷勤以及擅自做主改掉的称呼,闻衍心下听得眉间紧蹙,放到之前他定然开口驱逐,将这等不安分的丫鬟驱逐出院。 奈何昨日晓知卓荷远亲的身份,就算不喜,也得看在卢氏的面子上按耐下去,母亲尚且在病中,闻衍不欲起争执,免得母亲气急攻心,加重病情。 知卢氏的情况好转,稍得心安,“母亲身子安稳即可。” 欲起身时,目光不自觉落到一旁,进屋后杵在哪什么话都不讲。 垂着小脸一如既往默然,即便别的女人在他面前献殷勤,依然冷淡得事不关己似的妻子身上。 念及她磕伤了腿,这遭原是想体恤江映儿,让她回容云阁休憩的闻衍,被心里的火气,拱转变了主意。 站起身,叫了声江氏。 乐得闲置身事外的江映儿,忽被点名了,连忙应他。 一看她的反应刚刚大概率在神游,闻衍面色一沉。 “我今日外出有事不得空,母亲既睡.....” 男人的话似乎是有意吊吟,下一息,他话锋一转。 作者有话说: v前需要压压字数,随榜更新,一般隔日更,因为过年事情多,身体还没有好全,暂时不能确定稳定几点更新。 v后日更,有急事会请假。
第11章 “可身子尚未好全,你既得闲没事可做,今日便替我在此好生伺候母亲吧。” 撂下话,闻衍再一次不等江映儿回应,径直离开。 面对男人有意无意似的刁难慢待,江映儿情绪毫无波澜。 柔声好意慢道,“妾身恭送夫君。” 对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欠身福了她作为正妻该有的礼数,又嘱咐跟随着他的小厮记得遮稳了伞,别叫雨淋到了闻衍,复才坐了回去。 清韵汀的人看出来江映儿不仅不得卢氏的喜爱,在大公子面前还落嫌,对她更是轻慢。 江映儿在外厅等了许久,下人们连一盏热早茶都没给她端上来,进进出出忙碌着,全然当她空气般不存在。 丹晓虎着脸气鼓鼓叉腰瞪眼,在声势上替江映儿不平。 卢氏这一遭起得够晚,想必是用了鲁老太医给开的药方,卢氏这病,丹晓询问上闻府给她看诊的郎中转述给鲁老太医说时,鲁老太医写方子讲过几句。 说卢氏的病就是心病,五内郁结心火不畅,本来没什么,只是堆积得有些年头了,发作起来便频繁做梦难以入眠,开点散心火的药再辅上些有助睡眠的料渣,吃上一段时日,叫她一天多睡会,不消太久,便能养好精神。 闻衍吩咐了要好生照料卢氏,江映儿定然得照做,进也进来了干坐着等也不妥,思来想去便想着卢氏盯炖补的药方或者亲自下厨做个早膳,聊表心意。 叫住了一位进来擦桌的小丫鬟,问她清韵汀院里的厨房在哪? 那丫鬟咬着唇不敢回答的样子,看了看背后用眼警告她的卓荷,不敢看江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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