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看她认真回礼的模样,忽然又道:“寺中僧人生活简单无忧,不瞒你说,十几岁的时候,本王在是来法宏寺出家还是去北疆军营闯荡之间,好生苦恼过一阵。” 庆慈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抬脸看他:“王爷……小时候过得很苦吗?” 萧静与她对视,这才看见庆慈已然微红的眼。 她那双眼眸纯净的眼眸里,往日天真烂漫,此刻却写满了心疼。 萧静怔怔站着,感觉一切声响刹那间全都褪去,满世界只剩庆慈这双为自己红了的双眸。 他忽然微微一笑,随后笑意愈盛,无比舒心爽快。 庆慈却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多愁善感,揉揉眼,脸色黯淡下来。 萧静却抬手,先一步捏上了庆慈的脸颊:“哭什么?本王生在帝王家,苦也不能叫做苦。” 庆慈冷不丁被他捏了脸——这还真是头一次这样亲昵——她顿时羞赧起来,忙挣脱了他的手,嘴硬道:“我哪里有哭?”又木着脸道,“王爷,这里是法宏寺,您需得庄重些。” 萧静还在笑,他收回手,慢悠悠叹道:“竟然有被你教训的一天……” 庆慈没听清:“王爷说什么?” 萧静眼眸中笑意不散久久,注视着庆慈的眼神沉静幽深。 “本王在长明殿供奉的长明灯,是点给罪太子萧钧的。此事连阿鸾都不知晓。走吧,本王带你见一见。” 作者有话说: 或许是脑子进了水,发现前几章把萧静萧钧的辈分写混了→_→ 罪太子萧钧、北疆王萧静和萧胤的父亲二皇子,三人是异母兄弟哈。 已经改过来啦~
第83章 东家 ◎非常普通的面相◎ 长明殿面积阔大, 一排排长明烛火列在木架上,火光照得满室熠熠。萧静手执装着灯油的瓷壶,径直走到最后几排,在一个角落前, 停下了脚步。 庆慈跟在萧静身后, 逐个看过去,每盏烛火下, 均刻有被供奉逝者的名字。 视线掠过眼前的名字:张陈氏、方二牛、谢六哥、唐氏、萧钧…… 找到了—— 萧钧, 罪太子, 两年前起兵谋逆,世人皆言其死于北疆王萧静之手, 后被新皇废黜皇子身份,据说尸首被送入乱葬岗,此生再无处可寻。 他本可以活着坐享无边江山和至高权力,死后风光大葬, 迁入尊贵皇陵, 每年享后人丰厚祭奠,现如今却同无数普通百姓一样, 在古刹里, 只落得一盏烛火,和一个简单的名字。 萧静抬手, 往萧钧的烛盏里添了些灯油。 “皇后的儿子夭折后,萧钧取代了大皇子的名号, 作为长子被立为太子, ”萧静盯着眼前的牌位, 低声道, “太子为人热忱, 爱恨分明,不像帝王家长大的皇子,倒像是一个江湖游侠。若是没有他,本王八岁那年掉入明月池的时候恐怕便已经死了。” 庆慈默默听着,无端想起萧鸾的笑脸来。 “王爷,前太子真的是被您……” 萧静轻轻摇头。 “萧钧虽是自刎于本王眼前,但若本王没赶到,或许他……” 萧钧或许不会死吗?不,萧静清楚,单弑君这一条,萧钧便不能活。 萧钧没有把难题留给自己。 萧钧这个当大哥的历来最偏向自己这个最小的皇弟,尽管当时自己这个小皇弟从身份到背景,都将不能给萧钧带来什么。后来,自己进了北疆军营,数次死里逃生,打了胜仗,封了将军,高兴地连夜赶回京城。 他以后可以为大哥戍守北疆,护大哥帝王之路顺遂,没想到再见时,萧钧他好端端的太子不做,起兵谋反了。 萧静垂下眼眸,话语和回忆一同断了。满室只剩盏盏火光在跳跃。 “回吧,”过一会,萧静道,“今日法宏寺里的一切,莫要透露给别人。” 庆慈嗯了声,抬脚跟上萧静步伐,却在走出长明殿时,下意识又回望一眼角落里那盏长明灯。 烛火幽幽,像是无声的辞别。 坐上回城的马车,萧静沉郁的脸色渐渐转为如常。 他看一眼一旁乖巧的庆慈,忽道:“我今日已经吩咐姚千同去查百胜楼,你这两日若是有空,亦可以多去京兆府看顾着些。” 庆慈听他这安排,心里觉得疑惑——萧静向来建议她远离这些案子,怎么一反常态要自己关注了? “王爷,您是要去哪吗?”她问。 果然庆慈一点便能领悟自己背后的话,萧静勾唇,搭在膝头的手指点了点,道:“本王要去一趟皇陵。” “皇陵?”庆慈怔了怔,便知道萧静与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她迟疑片刻,道,“若是那尸骨真的是……” 萧静眼眸幽深起来,却道:“你觉得,若有人用汪友良和刘隆昌二人性命做局的话,其目的只是为了引衙门挖出房顶的尸骸吗?” 庆慈思索了下,缓缓摇头。 挖出尸骸定要核验死者身份,即便死者是今日二人心中推测之人,但那又如何,牵扯得到的人都已经故去了——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除非死者对那人非常重要,”庆慈顺着他的思路,解释道,“可明显对方知晓尸骸的事情很久了,却直到现在才爆出来……我觉得,不是尸骸对他重要,而是大概率发生了一些重大变故,使得这人可以利用这具尸骸,达成些别的什么目的。” “你的话有道理,”萧静颔首,“待本王从皇陵归来,或许就能推断背后设局之人的意图究竟为何了。” 庆慈郑重点头。 翌日,庆慈起了个早,去往京兆府。吃个早餐的功夫,就从一旁两桌闲聊的百姓口中得知,京城最大的赌坊百胜楼,昨日便被京兆府带人去查了,已经被一锅端了。 庆慈进了衙门,碰着房丰,连忙问起所谓“一锅端”的事儿来。 房丰啧啧叹道:“庆姑娘有所不知,昨日衙门去查那个百胜楼,内里乌烟瘴气一片。原来百胜楼竟然偷偷供人吸食寒食散。另外,衙门还在其后院的两处落锁的库房里,发现大量装着生铁的木箱,还有一些私人作坊制作的刀剑等违制兵器。” 不管是购买还是储藏生铁,在大魏均是违规违法;刀剑等正规兵器的打制亦需得提前报备、记录在案才行;而寒食散因为容易致人死亡,历朝历代均被明令禁止——百胜楼这一下就触了三个大霉头,掌柜的又死活供不出来东家的信息,因此昨日整个百胜楼的人都被带回来审问,百胜楼也被封了起来。 “见着那个单同辉了吗?”庆慈问。 房丰摇摇头:“百胜楼的人都说很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好端端地,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不成? 房丰凑上来,八卦道:“姚大人气坏了。” 庆慈眨眨眼:“为何?” 房丰道:“昨日在百胜楼里,恰好撞见了吸食寒食散的冯治。他最近常跟衙门告假,说家中母亲有恙,姚大人正打算去冯家慰问,结果转脸就在百胜楼撞了个正着。” 庆慈挑挑眉。难怪她前几日见冯治,对方面色憔悴,双目却亢奋,又瘦得厉害,敢情他也吸食起了寒食散……身为仵作,怎能不知道寒食散的恶? 冯治实在是有些出格了。 二人站在院中说话,姚千同从房中出来。他昨日亦被萧静告知了庆慈今日会来参与,捋着胡子道:“庆姑娘来得正好,本官欲再去审那百胜楼掌柜,姑娘可要同往?” 庆慈称是,忙跟上他。 百胜楼的掌柜,名唤钱清,年纪在四五十岁,说一嘴繁州口音的京话,长得倒是白白胖胖,一团和气。只是经过一夜连审,钱清面色十分萎靡。 庆慈进了房间,钱清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过来,眼神流露一丝不解。 大概是没想到京兆府尹审问自己的时候,还会带上一位美貌的年轻姑娘。 姚千同开门见山:“钱清,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速速将百胜楼的东家招出来,只要证明那些生铁兵器与你无关,单单寒食散一项,或许还可以令你从轻发落。” 钱清一脸欲哭无泪:“回大人,小的真的说得是实话,从头到尾,小的也只见过东家一次啊!” 庆慈在旁开了口:“你与对方是何时见的?” 钱清惯会看人眼色,见庆慈问得理所当然,京兆府尹也一脸习以为常,立刻把庆慈当做了哪位公主般的尊贵人物,忙十分恭敬道:“回这位贵人,便是去年年初百胜楼开张前夕,东家找到小的,说要雇小的来百胜楼做掌柜。小的真的只与他见过那一次。” 庆慈暗笑点头,又问:“还记得你东家长什么样么?” 钱清艰难回忆一番,摇摇头:“回贵人,东家他便是……呃,是非常普通的面相,这又隔了一年半还久……非是小的糊弄隐瞒,小的是真形容不出。” 非常普通的面相?庆慈眼眸一亮,这话……灵州驿站的秦增也是这么形容那个很可能骑走他马儿的陌生人的。 庆慈忙问:“不见面,那往日里生意上的银钱如何处理?” 钱清道:“回贵人,这银子压根就没处理过。东家他只给钱,从不拿钱,小的还算有点本事,亦没赔过,这银子赚了,小的就存在钱庄里,且小的查过,东家一分未取过。” 姚千同冷声道:“哪有人做生意不为挣银子,你当你东家是散财童子不成?还是说你上辈子救过他性命,他是化身财神爷才给你撒银子玩?” 钱清委屈道:“小的真没撒谎啊……”又啜嚅道,“万一他真是散财童子呢……” “你这神秘的东家就没有其他特征了吗?”庆慈沉吟片刻,仔细提醒他,“比如口音,身形,小动作,口头禅之类?” “口音就是大魏官话,听不出什么,身形也是正常……真没任何特殊的……”钱清紧皱眉头,忽然道,“有一点,东家那日的左手是包着的,说是不小心扭到了,大夫让包药膏,过几天便能好。” 有钱人,左手或许有伤……庆慈暗暗记下这两点。 “那个叫单同辉的小厮呢?他是哪里人?”她又问 钱清道:“回贵人,单同辉是小人老乡,我们同是繁州人。单同辉几日前告假,小的便允了,结果他一连几日都不见踪影,小的也纳闷他去了何处。” “他在京城有朋友吗?” “有,便是前几日死的那个汪友良。” 庆慈暗暗观察他,见他神色倒是坦然,又问:“那你在百胜楼,可曾听说过‘七爷’这个人。” 钱清无奈道:“贵人不知,来百胜楼的人太多用化名的,叫七爷八爷九爷的多的是。什么张七爷、李七爷、赵七爷的,一夜能揪出来十几号人来。” 百胜楼里鱼龙混杂,拿真名出来混的还是少数。另外,家里能行到七的一般亦是大家族了,客人往往都爱把自己名号里的数字往多了报。普通百姓家,养三四个孩子,才是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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