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之前她让邵俞暗中找的那个人已经到京都了,若是命好,想必能问道女儿的下落。 到时候呀,她就有两个孩子了。 “殿下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邵俞捧上盒点心。 春愿捻起块栗子酥吃,抿唇笑:“方才我叫雾兰给大人送一盒莲子,叫他猜谜,你说他能猜到不?” 邵俞摇头笑道:“奴婢觉着难,大人说不准会觉着您想吃什么,傍晚过来给您带一食盒莲子粥呢。” “那他就是这天下最蠢的爹爹了。”春愿笑骂了句。 正在主仆俩说笑间,马车停了。 春愿的心随之一咯噔,到地方了。 她在邵俞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四下里望去,这会子天才刚亮,这是条僻静无人的小巷,今儿跟她出来的是两个公主府可靠侍卫。 不远处是个不大不小的宅院,门口守着三个身穿黑色武士劲装的汉子,见她下马车了,急忙过来行礼问安。 “主子问你们,都准备好了么?”邵俞挥了下拂尘。 “启禀主子,全都好了。”那个汉子不敢抬头,侧身让出条道,压低了声音:“昨儿一整天没给他吃饭,他怕得要命,方才给他喂了点稀粥,同时已经给他戴上了枷,手脚都上了镣铐,他动不了。” “晓得了。” 春愿戴上面纱,扫了圈那几个汉子,淡淡道:“你们差事做的好,过后去邵总管那里领赏。但记住一点,务必管好自己的嘴,若是敢把这事流露出去一星半点,连累死了自己家人,可别怪我无情了。” “是。” 周遭的五个侍卫全都跪下,发誓效忠公主,绝无二心。 春愿搀着邵俞的胳膊,由这位大总管牵引着,跨过一道门,绕过一面牡丹雕花影壁,进到个四方小院。 他们主仆二人径直走进上房,其余的侍卫则守在门口及院外。 屋子里简单摆了几件家具,在最里头是个不大不小的方洞,洞边是块厚铁板,里头是台阶,延伸至漆黑深处。 春愿给邵俞使了个眼色。 她独自走进那个地牢,刚下了台阶,上头的厚铁板就盖上了。 外头是炎炎夏日,这里面又黑又冷,显然是刚修建不久的,土墙上的还留有新鲜掘出来的一道道印子。 春愿搓着发凉的双臂,哪怕蒙了面纱,都遮不住一阵阵的男人汗臭和脚臭。 她越发反胃,干呕了几口,大步走进去。 里头一间屋子般大小,墙壁上挂着青铜油灯,眼前是个铁笼子,关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果如侍卫所言,他头上罩了个黑布,只在口鼻那里有个窟窿眼,方便他呼吸,脖子上戴着几十斤的枷,双脚是粗铁链,脚腕子被磨得血肉模糊。他头吃力地歪在一边,嘴里喃喃地谩骂着: “他娘的,你们到底是谁,死囚子还要给口饭吃。” “大爷,我的好爷爷,能不能告诉小人,小人到底犯什么错了。” “你们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春愿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男人,转身瞧去,底下人还算孝顺,早都在笼子外预备好了扶手椅和方桌,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茶水,地上则摆了只炭盆,盆里燃烧着红彤彤的发香煤,像毒蛇的眼睛。 春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用盖子徐徐抹着茶汤,问:“你叫什么?” 笼子里的男人听见终于有人声了,而且还是个年轻女子,激动得要站起来,奈何被铁链子束缚,动也不得。 “我、我……”乌三愤怒至极,一口留芳县乡音:“你他娘的是谁!把老子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作甚!” 春愿勾唇浅笑。 其实按照原计划,早在半个月前就能把乌三弄回京都,但这人太狡诈,逃了两回,再次捉拿他耗费了点时日。 不过,幸好一切顺利。 春愿抿了口茶,淡淡道:“想必你见过我家下人的手段,若是再顶嘴,讲脏话,说一句就砍断一根指头,听懂了么?” 乌三身子猛地一颤,他看不见面前到底坐了哪路神仙,声音嫩嫩的,蛮好听,行事却恶毒得要命。 他乖顺地跪好。 “好极了,看来你还不是太蠢。” 春愿放下茶盏,淡漠道:“现在,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么。” “乌雷。”乌三急道:“小人行三,他们都叫我乌老三。大姐啊,小人可是良民,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你做没做过,咱们清楚。” 春愿冷冷打断男人的话,“好,现在我来确认你的身份,你以前在哪些行当里做过。” 乌三身子晃动:“这,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春愿冷笑:“我如果是你的仇家,早都在外头杀了你,何必把你捆到这里来。你好好答话,若是说出了我想知道的事,我会赏你黄金千两,说不准,还会让你做个县官呢。” 乌三呼吸一窒:“你是官门里的人?” “对。” 春愿并未否认,再次发问:“但你若是不配合,我会让人即刻拆掉这座地牢,把你活埋在此地,并且,我这人心眼小的很,少不得还会报复到你夫人惠氏,姨娘赵氏、王氏身上,对,还有你娘韩老太太,她今年得有六十五了吧,你的儿子二十出头,你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刚议亲,另一个才十四。” 乌三浑身发抖,咽了口唾沫,尝试着弯腰磕头:“您把小人底细全查清了啊,您问,您请问。” 春愿扶了下发髻,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还是那个问题,你以前做过什么行当?” 乌三回想了片刻:“年轻时候在码头跑营生,后面花了点钱,在衙门里捐了个捕头。后、后头……”乌三不太愿意提他在窑子里做过,便道:“后头小人开了个镖局,这两年盗匪横行,小人被打断了两根肋巴骨,做不下去了,而今做点帮闲跑腿的活儿,开了两间铺面。” “你没说实话。” 春愿轻轻抚摩着小腹:“你难道没当过龟公?” 乌三喘着粗气,咳嗽了通:“是,您手眼通天,小人的确在隔壁县的欢喜楼混过很多年。” 春愿顿时紧张起来,打算先抛出个诱饵,温声道:“咱们都是敞亮人,就不说那些虚的了。你这些年干多了杀人放火、逼良为娼的买卖,但别怕,我不是找你这麻烦的,我反而要谢谢你呢。” “谢我?”乌三声调顿时拔高。 “对。”春愿循循善诱道:“当年我家败落了,有个仇家将我爹爹逼死,他犯在了你和你兄弟手里了,我得问清楚了,如果真是你帮我报了仇,我得谢谢您。” 乌三生的又高又壮,往前挪有些困难,他忙抻长脖子:“您请问,小人知无不言。” 春愿笑着问:“我记得你有个姘头,她叫什么?” 乌三呸了口:“狗日的沈红绫,这贱人心狠手辣,老子替她卖命,帮她了结了多少脏事烂事,她却一文钱都不想给老子分,还联合钱师爷,把老子的捕头给撸掉了……” 春愿没兴趣听这些艳俗情仇,再次问:“欢喜楼有哪些头牌,你记得不?” 乌三一怔,想了想,掰着指头数:“有万玉楼,不过她在我离开留芳县的时候,就跳井子死了。还有杜鹃红、金香玉,沈轻霜,对听说这女人去年被未婚夫杀了,对对对,还有王小蝶,后头听说出了个玉兰仙,听闻玉兰仙那骚娘们可带劲儿了,可惜沈红绫不容许老子进留芳县,不然还能尝尝那娘们。” 春愿有些紧张了,她没敢问小姐,先把杜鹃红拎出来,问道:“听说杜鹃红小姐有个未婚夫,是么?” “没错儿!” 乌三立即点头:“那小子还是个读书人呢,人都叫、叫他吴童生。” 春愿笑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杜鹃红可怜,和另一个名妓沈轻霜一样,都被读书人害死了。” “不对呀。”乌三有些懵:“杜鹃红不是早赎身了么,俩人的喜酒我还去吃了。” 春愿紧张得心砰砰跳,没错了,这个人确定就是她要找的乌三,她之前和小姐去杜鹃红家串门,听吴童生说起过,家里铺子需要银子周转,想把乌老三送的那张虎皮当了。 春愿紧着又问,“当时他们成婚,你给他们送了什么?” “一坛子酒,还有……”乌三想了下:“还有一张白老虎皮!” 春愿紧紧抓住扶手,再次问:“约莫六七年前,你和沈红绫买回个美人,叫沈轻霜,有印象没。” 乌三不解,怎么这女子总问他欢喜楼里的事,他点了点头:“记得,这沈轻霜可是个绝色美人儿哪!她老子死在逃荒路上了,沈红绫一眼看出她是棵摇钱树,为了骗她进欢喜楼,操办她爹的丧事,哄得她签了卖身契和一大笔欠银条子,把她养在后院,给她教吹拉弹唱。” 春愿手都抖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些,故作平静,叹了口气:“可怜得很,这事去年闹得挺大,我听说她被养了许多年的未婚夫杀死了。” 乌三吐了口痰:“老子早给她说了,小白脸没一个好的,还不如跟了我。” 春愿蹙眉,怎么,小姐当年和这男人有过什么纠葛? 她实在没忍住,站了起来,紧盯着笼子里的男人,使劲儿掐自己的胳膊,用疼痛逼自己冷静,坐下来,再次问:“这么说,你和沈轻霜有过一段?” 乌三笑得暧昧。 春愿心里恨得要命,笑着问:“我听说欢喜楼姑娘挂牌子卖,都不是清白身子了,她第一个男人是你?” “怎么会!”乌三嗤笑道:“我倒是想,只是沈红绫不干。沈轻霜实在是太美,第一次能卖个极高的价钱,好像她第一个男人是个五十来岁的官老爷,不过,后头她开.苞后,我尝了几次,那滋味儿,现在想想都美!” 春愿气恨得都要吐血了,忍住了,像聊家常般,故作语气轻松:“哦?那这么说,沈轻霜六年前生的女儿,岂不是你的种?” “啊?” 乌三一脸的懵,脱口而出:“她哪儿来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 春愿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说谎!” “这种事有什么好骗您的。”乌三摇头笑:“沈红绫当年为了防止这些头牌们刚挂牌子就有孕,耽误做生意,天天给她们灌避子汤。尤其是轻霜,那可是聚宝盆哪,沈红绫找了个手段极高的密医,给轻霜吃了药,她那身子两三年内是不可能怀孕的,怎么可能有女儿呢。再说,轻霜那性子,只愿意给杨朝临生崽儿,他俩那会儿压根见不着面。哎呦,究竟谁跟您说的轻霜有女儿,那是在骗您老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8 14:26:20~2022-11-29 21: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青岛海水浴场救生员24瓶;甜甜恋恋黏黏10瓶;闷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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