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缓了缓,长出一口气道。 “嬷嬷,你赶紧去查查当年之事,到底有没有漏网之鱼,弄不清楚此事,老身寝食难安!” 妇人唇色发白,跌坐在躺椅上。眼角的皱纹忽隐忽现,暗示着岁月的痕迹。 当晚,朱太妃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惠穆贤妃来找她索命。 女人一身素衣,本来清丽无双的面容被大火灼烧得体无完肤,可怕得让人不敢直视。 就在惠穆贤妃的手指就要钳住她脖颈那刻,朱太妃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只见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手指捏紧金丝被褥,大口喘着粗气。 豆大的汗珠沿着妇人滑腻的肌肤缓缓滴落。 “嬷嬷?嬷嬷?” 嬷嬷应声而来,抚着妇人的后背,柔声道:“太妃这是做噩梦了?” 妇人含泪点头,宛如小孩子般无助地倚着来人,满眼惊慌,喃喃道: “我梦到惠穆来找我索命,怎么办?我害怕.......” 嬷嬷叹了口气,皱紧眉头,只觉太妃还是像从前那般胆小怕事。 如今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便忍不住自己吓自己。 “太妃,不用怕,就算她真是小公主,但十几年过去,神宗陛下、惠穆贤妃早已不在人世,九皇子虽然尚在,但他不过是个睁眼瞎,根本威胁不到您的地位。” “最不济,若是此事真的被翻了出来,咱们也可以悉数推给太后。 当年之事若不是她出谋献策,咱们又如何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到时候就算九皇子要寻仇,也是先冲着太后去。” 妇人听她这么说,心渐渐安定下来。 嬷嬷所言不无道理,若此事真的暴露,她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太后,到时候朝臣便知,这个女人是多么的心狠手辣。 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扳倒太后,让似儿有机会上位。 若没有太后把持朝政,就凭赵佶,怎么可能是似儿的对手! “你说的在理,说到底当年之事我充其量只算个从犯,她向绾才是幕后真凶,要真是出了事,也该她顶罪才是。”
第79章 深秋,白日越发短暂,天气愈渐寒冷。松酿裹紧夹袄,瑟缩着脖颈,快步往画院走。 路过汴河时,忽见前方人群聚集,吵吵囔囔,似有大事发生。 她向来是个喜凑热闹之人,便忍不住抬脚过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有人落水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溺水的。 总之被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冻得面色发紫,皮肤皱缩。 现下天色尚早,只有微弱的晨光从东边隐约透出,所以看不太清地上之人的面容。 众人皆是一阵叹惋,感慨怎么如此不小心! 正当众人围观之际,开封府尹带人急急赶到,将溺水之人包围,开始疏散无关之人。 松酿只觉没趣,正准备离去,眼神忽然瞟见那溺水之人腰间的玉佩,脚步一滞,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老范的青司南玉佩?! 她猛地瞪大眼睛,咬紧唇瓣,视线慢慢攀上那人的脸,越看越心惊,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老范!” 官差们没料到人群中会突然冲出个人,拦截不及,倒让松酿近了范宽的身。 少女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惨白、毫无生气的男人,猛然间泪如雨下,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嗜酒如命、教授自己绘画的男人。 “老范!老范!你醒醒呀,这到底是怎么了?” 少女哭得声嘶力竭,不明白几天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衙役们想要上前去将她拉走,但少女固执地不肯撒手,面容悲戚。 开封府尹见状,朝手下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衙役们这才放开松酿,没了衙役的力道,少女猛地跌坐在冷硬的地板上,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了无生趣。 “你是死者什么人?”开封府尹看着少女,和声问道。 少女恍若未闻,一双眸子失了焦距,嘴唇翕动,却听不见只言片语。 开封府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将她一并带回了府衙,顺便派人去调查两人的身份。 松立本赶到府衙之时,见到的便是女儿悲痛欲绝的神情,看得他心揪得慌。 “丫头......爹来了。” 男人出声,将瑟缩在角落的女儿揽进怀中,轻抚着她单薄的后背。 突如其来的温暖令少女浑身一颤,她呆若木鸡地抬起头,撞进父亲心疼的眸子,再一次红了眼眶,泪如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爹爹.......师傅......他.......他.......” 少女抽噎着,始终不肯说出那个忌讳的“死”字。 松立本替女儿顺着气,柔声安慰道:“爹在这里,你想哭就哭吧。” 少女因这句话彻底放下了下心防,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喊。 松立本想,从今以后再没有拉着他喝酒之人,便也偷偷湿了眼眶。 怎么会这样?老范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不可能如此不小心,怎会失足坠入汴河之中! 两人还在伤感,一袭绛红色官服的男人匆匆赶到,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到底怎么回事?我爹他.......他.......” 少年嘴唇微微抖动着,望着松家父女,眼底带着丝丝希冀。 希冀着他们告诉他,他爹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尚存。 松酿低下头,不忍去看范中那对不死心的眸子。 松老板则长叹了口气,目光沉沉地看向范中,面色悲痛地点了点头。 少年腿一软,难以控制地向后踉跄几步,不愿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松老板上前扶住少年的肩,叹息道:“你爹去了。” 打击过大,以至于范中迟迟反应不过来。 爹竟这般草率地走了?那他岂不是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谁来认领一下尸体?” 衙役麻木的声音传来,松老板望了眼两个年轻人,跟着衙役去了。 松酿走到范中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中噙着泪。 老范之于她,就宛如父亲一般,她的伤悲不比范中少一丝一毫,所以安慰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爹......爹昨天还说我,没本事,近水楼台也没先得月,反倒是让楚怀抢了先......” 说着说着,少年便红了眼眶,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哀痛,泪水夺眶而出。 纵然他不是让爹满意的儿子,可他一直以有范宽这样的爹爹而骄傲。 “范中......”松酿声音轻颤,有些哽咽。 “我再也没有机会让他满意,再也没有机会......从此,在这个偌大的汴京,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少年越说越难过,眼尾一片通红。 “你还有我和老松,我们便是你的亲人。” 少年望着松酿哭红的双眸,心底某处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手将少女抱住,抱得很紧,似乎生怕她跑掉。 “松酿......松酿.......我现在只有你了.......” 少女愣在原地,下意识有些抗拒,但少年疲惫脆弱的嗓音近在耳畔,她终是没有狠心将他推开。 楚槐卿赶到时,看到的是便是两人相拥在一起、彼此慰藉的场面。 他捏紧拳头,告诉自己松酿不过是在安慰范中,毕竟他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 他告诉自己,不要猜忌,要相信她! 可再多的自我劝解也抵不过那一眼带来的震撼,他挪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仿佛这样就不会难受。 不知该以什么心情出现在二人面前,男人默默退去,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个伤心之人,纵然他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 尸检结果很快公之于众,是逆水而亡,但至于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尚不能定论。 府衙当然想以意外草草结案,却碍于范中翰林院编撰的身份,坚持在调查。 范中和松老板一致认为,范宽不可能范如此低级的错误,一定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开封府尹无奈,只得将衙役悉数派出去,向百姓打探情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找到一个人证,据那人所言,他亲眼看见范宽被人推下水中。 范中见事情有了转机,激动地问道:“是什么人?” 证人摇摇头,转着眼珠回忆道: “天色太黑,看不清面容,只是身高很高,约莫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打扮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 范中眼中燃起的光辉忽的又暗淡下去,这样的人在汴京要多少有多少,想要找出真凶,宛如大海捞针。 “可还有什么显著的特征,比如衣着、配饰方面的?”松酿追问。 证人微皱眉头,想不出来,只得无辜地摇摇头。 府尹只好让其在证词上签字画押,放其离去。 案子到这里陷入僵局,无论开封府如何明察暗访都一无所获。 直到某天午后,松酿被户部尚书大人请去茶楼一叙。 松酿不知楚见找自己做什么,但两人之间的话题必定绕不开楚槐卿。 “坐吧。” 男人面容镇定,行为举止间皆透着儒雅的气质。可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迸发出逼人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松酿微微点头,在檀木桌椅前坐下,双手捏紧裙边,脚尖规规矩矩地踩在地板上。 莫名的压迫感袭来,令她不容忽视。 “尚书大人找我,有何事?”少女抬起眼眸,直直看向男人。 位高权重之人望着少女澄澈的目光,不由地一怔。 这双眸子与昔日的惠穆贤妃可太像了!可她不过一介商女,怎会与皇家扯上关系! “你我之间,除了槐卿,还有什么可聊的?” 松酿轻笑,对他的直言不讳倒是丝毫不惊讶,不过堂堂尚书大人应该不至于这么闲,把她叫出来就为了告诫她,离他儿子远点。 “大人怕不是单纯来找小人话家常的吧?”少女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你倒是不傻。” 楚见难得笑了笑,不过转瞬之间又恢复了严肃,促狭着双眼,意味深长道: “听说,你师傅......前几日溺水身亡了......” 松酿一愣,轻皱眉头,不知他为何提及老范,而且竟然还知道老范与自己的关系! “小人愚昧,不知大人言下之意,还望大人明言。” 楚见瞟她一眼,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比起景儿,这女人蠢得当真可以! “你觉得......你师父之死是何人所为?” 松酿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微张着唇,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冷笑之人,声音抖得厉害: “难道是你.......?” 楚见面不改色,没有否认,那晦暗不明的神情已经证明了少女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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