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陆蓁蓁在宫中伴读的最后一天,虽然从小也算是在宫中长大,但女孩儿十四岁是一道分水岭。十四岁以前,作为小姑娘,只要宫里贵人喜欢,是可以常常召进宫玩耍的,甚至可以和皇子公主一同玩闹。但是十四岁,女孩子就要被称为女子了,大夏女子地位并不低,女子待嫁年纪也没有规定,很多贵家会将姑娘留至二九年华或双十年华。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家从女子十四岁起便要开始为其议定婚事,择选夫婿。 因而,众人便默认,女子十四岁便是要懂事的年纪了,再不能乱了规矩同男子戏耍玩闹。像陆家这等勋贵之家,更是要注重此事,因此陆蓁蓁十四岁了,是万不能再常常在宫里同皇子公主一起玩闹,若再如此行事,恐怕会有流言传出。 所以陆蓁蓁心知肚明,今日散学后,自己往后进宫的日子就少了,恐怕只有逢年过节谢恩才能进宫。 进不了宫,就见不到祁宴。 她一连好几日为此惆怅反复,夜里拉着被子睡不着,反反复复在思索,为什么祁宴非得是太子呢?如果祁宴不是太子,她就可以在宫外时常见他了。 不过饶是她年岁小,也知道这想法荒谬无比,人的命运大多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肩上挑着的担子也是甩不掉的,哪里能说变就变呢。 但她舍不得祁宴,她想着,如果自己嫁给祁宴,是不是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和祁宴在一起啦。反正自己很喜欢祁宴,祁宴……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她想起那日落雪里,他将一捧红梅递给自己的样子。 坚定了这个想法,这一日陆蓁蓁的课上的心不在焉,满心想的都是散学后要抓紧去找祁宴。 仿佛先生也听到了陆蓁蓁内心的呼唤,这一日竟然提前散学了。 她欢呼一声,将书本和箱子一股脑儿丢给了颂冬,便忙要去找祁宴。他不知道自己今日散学早,这会儿定还在紫光阁里看书呢。 可还没走出长廊,她便被段若妤叫住了:“蓁蓁,你急着去做什么呀?”她从里面追了出来,步子小小的,半晌才走到她面前,“太子爷想必一会儿就要来了,今日是在宫中最后一日,你不跟着太子爷学烹茶了吗?” 陆蓁蓁想立刻飞到祁宴身边,因此段若妤慢悠悠的几步路已经让她十分焦急了,她没时间同段若妤解释,也不想将她的心思先说给段若妤听。她想让祁宴做第一个知道的人。 想了想,她道:“我是要去找祁宴,我有些事情,要说给他一个人听。若妤,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去找你玩。” 说完,她也不待段若妤追问,急急忙忙就跑掉了。 皇宫里四处都是侍卫在巡逻,因此不用担心遇到坏人,陆蓁蓁连侍女都没带,急匆匆地往紫光阁跑去。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祁宴说,不过先见面好啦。 陆蓁蓁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心情迫切且愉悦,甚至哼起了歌。 但是总是有一些坏事者会破坏她的计划。 去找祁宴的路上,她遇到了宁昭昭。 她们两个从小认识的时候就是冤家,每次见面必要吵嚷一番。其实陆蓁蓁并不讨厌她,她知道宁昭昭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大小姐脾气,而自己也一样,所以总是看不对眼。两个人吵习惯了,仿佛不吵架就不会说话了。若是平时,陆蓁蓁大约不会躲着她,但此刻,她急着去找祁宴表明心迹,若是晚一会儿,等到祁宴来找自己了,恐怕到时候又是人群围着人群,就没有和祁宴单独说话的时候了。 所以她立刻拿手遮住了脸,内心祈祷着宁昭昭认不出自己。 “拜托拜托,没看见我,拜托拜托。” 她碎碎念着,试图低调地从宁昭昭身边走过。 就在两人马上要擦肩而过时,宁昭昭忽然扭头,嘹亮且惊讶的一声:“陆蓁蓁?” 陆蓁蓁低头,想要装作没听见,继续快步离开。 但是既然认出了她,这下宁昭昭可不肯放过她。 “陆蓁蓁,你听不见我说话吗?跑什么?” “你不会是怕了我吧?哎呦,也是,我哥哥马上就要入仕了,你们陆家却还连个男人都没有,你怕了我也是正常的。” 若是旁的话,陆蓁蓁牵挂着祁宴,定是不会理她的,但陆蓁蓁最讨厌宁昭昭拿自己没有哥哥弟弟来说事。 因此,她停下了脚步。
第95章 宁昭昭视线里,陆蓁蓁的脸色毫不掩饰地变得难看了。她知道自己今日提的这个话题是陆蓁蓁最讨厌的,方才见她蹦蹦跳跳心情不错,她才戳她痛点,此刻看她生气了,又忽然有些后悔。 但是她们两个向来是能吵架绝不好好说话,就算宁昭昭现在后悔了,也绝不肯低头,而是继续扬着脖子,气势十足地道:“怎么?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她前后看了看,见这路线似乎是通往紫光阁,于是冷嘲热讽:“你不会是要去找太子爷吧?陆蓁蓁,你整日缠着太子爷,也不知道人家讨不讨厌你,太子爷以后可是要娶妃成亲的。” 陆蓁蓁看着她,忽听她提起这个,一时又懒得与她吵了,便道:“你怎么知道未来的太子妃不是我呢?” 闻言,宁昭昭瞪大了眼睛,连嘴巴都合不拢,似乎不敢相信陆蓁蓁敢在皇宫之中这样大言不惭。 “你说你要做太子妃?”她愣愣地看着陆蓁蓁,不敢大声地问。 *** 后来两个人又吵了什么,陆蓁蓁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大获全胜,宁昭昭灰溜溜地离开了。 然后呢?陆蓁蓁不禁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她记得,自己打发走了宁昭昭,算了算时间,已经到了她们散学的时辰了,于是她赶忙向紫光阁跑去,生怕去的迟了,祁宴就先一步去了她们上学的书廊了。 可她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紫光阁里空无一人,她问了门前的宫人,却道太子爷今日出去的早,已经有两刻钟了。 紫光阁窗前的柳枝依依,随风摇曳着枝条,明明是艳阳高照,拂过脸庞的微风却带着些潮意。 陆蓁蓁有些泄气,跑了一大圈,却没抓到人,她垂着脑袋,坐在紫光阁门前的廊阶上,想着祁宴提前出门会是去哪里了。 她正低首拿着树枝在地面上比比画画,忽而头顶的阳光被人挡住了,一大片阴影投了下来,一双绣着金色祥云的高靴停在她的面前。 不消去多想,便知能出现在这里做这般穿着的是谁了。陆蓁蓁欣喜地抬头,开心道: “祁宴!你回来啦!”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看到苦苦等待的心上人出现在眼前,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 她慌忙起身,站在一节台阶上,却还比祁宴矮出不少。陆蓁蓁仰着脖子,她看着祁宴。女孩一双眼睛似水洗过的墨玉,晶莹澄亮,让人看了便如同坠入美妙的梦境,不愿醒来。 “祁……” 陆蓁蓁刚要开口,祁宴却忽然抬步,想从她旁边过去。意识到他要走,陆蓁蓁自然不肯,蛮横地向他离开的方向踏了一步,挡在他面前。 祁宴也不说话,只向另一侧走,想要绕过她。 陆蓁蓁来了脾气,他向哪边走,她便拦在哪边,偏不让他过去。 两人就这样不发一语,在原地转圈圈,转了半晌。直把一旁的无忧和侍卫看的发晕。 如此三四次过后陆蓁蓁开口了:“祁宴!你做什么躲着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她跺着脚,样子有些蛮横,却又像是小女儿撒娇。 若是往日这般,祁宴早耐不住她磨,会依旧高傲,但无奈地问她到底要做什么。但今日,陆蓁蓁敏锐地察觉到祁宴有些不同以往的冷淡和疏远。 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要出宫了吗?她思索着。 祁宴望了她一眼,目光不似以往,陆蓁蓁却说不出哪里变了,只觉得陌生。他沉默片刻,挥了挥手,示意无忧和一众侍卫:“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无忧应道:“是。” 周围的人都散了,陆蓁蓁又开心了,她方才便想着让他们都出去,她只想把话说给祁宴一个人听,此刻正如她意。 于是,她摇了摇祁宴的袖子,甜滋滋地看着他道:“祁宴,我喜欢你,你娶我吧。” 陆蓁蓁虽然向来大大咧咧,但对心上人说着这话,她也是十分羞窘的,因此脸蛋也染上了一丝薄红。但她不想避开目光,她想看着祁宴,想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 然而她的满心欢喜像是一个个脆弱的泡沫,瞬间就被击的粉碎。 祁宴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惊喜的表情,也没有欣喜,没有笑容,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冷而幽深,如同一潭沉静的湖泊,她的剖白没有激起他眼底一点涟漪。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和神情长久未变,就在她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了时,他终于开口:“你喜欢我什么?” 潮湿的风拂过耳畔,祁宴的反问让陆蓁蓁愣怔了片刻。 自己喜欢祁宴什么呢?她扪心自问。 想了许久,她也没有想到答案,似乎是从第一次见面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他了。她喜欢他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喜欢他教自己烹茶,喜欢他为自己顶错而受罚,也喜欢他冷冰冰不苟言笑。总之,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于是陆蓁蓁又笑了,她有了答案:“我喜欢你呀,所以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她表情真挚甜蜜,并非作伪。但祁宴仍旧毫无波澜,他只冷冷地道:“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大夏朝的太子?你是想嫁给我,还是嫁给太子?” 这样冷冰冰的两句话,一下子让陆蓁蓁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疑惑:“你在说什么呀?” 还没待她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见祁宴面色冷如冰霜,满脸皆是厌恶,他道:“陆蓁蓁,我不喜欢你,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你走吧,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 他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决绝地转身离开了,剩下陆蓁蓁一个人怔愣在原地。 那天的最后,陆蓁蓁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紫光阁,只记得似乎走时,无忧在门外拦住她想说些什么,但无忧说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她甚至记不清,那日自己是怎么一路避开众人的目光回到她住的宫殿里,又是怎样如同行尸走肉去和皇帝皇后告别,最后回到家里,又是如何让父亲和娘亲没有察觉出异样的。 陆蓁蓁只记得那日夜里确实下起了一场大雨,她坐在自己家院子里,望着乌沉沉的天发呆时,才恍惚地想起,那时在紫光阁察觉到的潮湿空气,并非她错觉,而是大雨的预兆。 许是那一页的雨让她受了寒,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是陆蓁蓁回府后大病一场,待她好转,便与段若妤和祁宴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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