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将往事一一回想起来,又一字一句说予当时的那人听,陆蓁蓁心头仍觉颤巍,却并不十分痛了。她闻着许皇后宫里熟悉的香味,笑着对祁宴说:“你那日说的话太过于心狠,我恨了你好多年。” 然则她并不知道,祁宴此时心头的震颤并不比她少一分。他听着陆蓁蓁一点一点讲述当时的事情和她的心情,懊恼和悔恨如同锋利的爪牙抓着他的心。 “我那时听到了你和宁昭昭的对话。”祁宴迫不及待地道。 陆蓁蓁愣了:“什么?” 祁宴解释:“那日是你在宫中的最后一日,我……我本打算提前去找你,但到书廊时,你们已经下学了,我便去找你。路上,正遇到你和宁昭昭说话,你们争吵时,我就在树后。” 他缓缓地道。 时过境迁,陆蓁蓁听他说出这些,才明白,原来两人的决裂只是一个误会。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做太子妃才百般缠着他,所以对自己的剖白刻意冷漠相待。 四年的裂痕,竟然只是一个误会? 两人沉默对视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瞬间,陆蓁蓁想像四年前一样,盯着祁宴的眼睛,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她没有那么做。 门扉“吱呀”一声,似乎是被风吹动了,也打破了两人沉默的僵局。 “陆蓁蓁,我喜欢你。” 忽然,祁宴道。 “不,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比你喜欢我要早。知道你要嫁给江朝时,我嫉妒的发疯。” 他静静地说着,声音不大,但此刻坤宁宫寂静,他的声音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陆蓁蓁的耳里,她讶然,抬起头看他。 仿佛有风吹过,带走了眼前的阴霾,陆蓁蓁忽地笑了,双眼弯弯,依旧是如同四年前一样可爱甜蜜。她笑着说:“好吧,虽然我有一阵子确实不喜欢你了,但我现在可以试着重新喜欢你。” 她笑,样子机敏又狡黠,祁宴本该不高兴,但看着她又很难不高兴,只好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又气的狠狠咬了一口她的下唇。她的唇瓣柔软香甜,祁宴甫一沾上,便不舍得放开,几番厮磨后,两人皆是气喘吁吁。祁宴与她额头贴着,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他看着她水雾般的眸子,恶狠狠地道:“反正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由不得你。” “哎?那可未必。”陆蓁蓁撅嘴:“说不准你表现的不好,哪天我就要休夫呢。” “你敢!” “我敢啊!” “好,你等着。”
第96章 在外面放松了一番,祁宴和陆蓁蓁再回到太极殿时,皇帝正在和张皇后还有一众妃子叙话,在说些家常。 看到祁宴和陆蓁蓁一同回来,祁崇瑞率先开口:“兄长和嫂嫂怎么出去那么久?方才我还说怕你们走错了路,要不要派人去寻你们,可父皇说,你们定是嫌规矩多,夫妻出去躲清净了,让我不要去找你们。” 难得祁崇瑞能不带任何戾气地同他们开玩笑,此言也算是家里人话家常了。祁宴倒没什么不满的,也没什么被戳穿的窘迫感。他大大方方道:“父皇莫怪,儿臣是怕太子妃久站身子吃不消,这才带她出去歇歇。” 皇帝显然也没见怪,挥挥手:“既是家宴,不必拘着礼。太子妃这些日子操持除夕夜宴着实辛苦了。本来你有身子,该让皇后操持的,但皇后大病未愈,又想着你年轻,多学学总是好的。” 既是提到了这茬,陆蓁蓁便低头道:“父皇说的是,蓁儿不觉得辛苦。” 陆蓁蓁如此恭敬,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皇帝又是明显着的偏心,张皇后和九王吃过一次瘪,也绝不主动找麻烦了,因而众人坐在一处叙话还算是和睦。 用过午膳后,众人纷纷回宫午休,陆蓁蓁没有睡意,便拉着祁宴到御花园里散步。大夏地处偏南,但冬日里也会偶尔下一两场雪,从今日一早起,天空就开始飘雪花,到了午间,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不过天气并不十分冷,午间太阳暖洋洋地照着,甚至觉得十分暖和。 陆蓁蓁拉着祁宴一路散步到御花园,他们两人都戴了兜帽,雪花飘下来,只停留在额发上,并不冷,反倒多了几分清雅的感觉。 冬日里的海棠树花已经败了,不过叶子还没有落干净,两人走着走着,便瞧见了祁宴种在这里的海棠树。 夏日里海棠花随风摇曳,冬日里没有了粉红点缀,在漫天银色里,树叶上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倒也清冷可爱。陆蓁蓁脚步停下,抬首去看那棵海棠树。 “我家里也种了海棠树,日日悉心照料,我以为遍京城都找不出比我养的更好的了,却没想到你竟然在宫中种了一棵。” “你许多年不进宫了。”他望着那棵海棠树,幽幽地说道。 陆蓁蓁疑惑地看着他:“我每年都进宫呀,只不过每次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没有逛过御花园。” 祁宴只是笑,却不解释自己为何这样说。他摸了摸她的手,问:“冷不冷?” “不冷。”陆蓁蓁小脸粉白,看着气色十分好,不似前些日子那样精力不济了。她说:“不知道梅花开了没,一会儿让人折几支放在夜宴上,冬日里梅花虽然不算稀罕,但可比水仙之类的要惹人喜爱的多。” 祁宴点点头:“好。” 夜宴定于戌时开始,提前一个时辰,陆蓁蓁便到了九重楼,吩咐众人提早布置和检查,因着皇上突然决定回宫,又在原本的规制上加了两道热菜,算是皇帝给众人的恩赏。今年比较特别的是给皇帝的膳食,因他老人家修仙,所以每日都是要斋戒的,给他的膳食特意做了独一份的全素食。 陆蓁蓁吩咐人备好,在偏殿时她瞧了一眼,难以想象皇帝曾一个一个如此爱好吃喝享乐的人,如今竟然真的素食素餐,这次回来,瞧着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倒更显精神抖擞了,比之前看着年轻了不少。 下人们布菜,陆蓁蓁站在一旁瞧着,微微有些出神。她不禁去想,皇帝到底为何一心执意于修仙呢?是求长生?还是求上苍福泽于大夏万民? 若是第二种,陆蓁蓁是不太信的。咱们的皇帝虽然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君主,但近些年来,他更喜欢将事情都推给祁宴,若说他为了万民而如此做,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若说长生…… 陆蓁蓁思忖着,皇帝如今更像是万事皆空,于钱权色皆没什么兴趣,就算是长生了,又能如何呢?她百思不得其解,越得不到答案,越想去思索。 世人修仙都为了求什么呢?会不会修仙只是个借口呢,前世,今生,来生…… 来生……? 突如福至心灵,陆蓁蓁仿佛一瞬间洞悉了什么,皇帝如此这般,对今生今世的事全然不挂念,他求的会不会是来生呢?那来生,他又想遇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呢?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之际,颂冬忽然走过来叫她,将她的思路打断了: “娘娘,巡防的人过来问,太子爷在哪里,今夜的巡防还未下令呢。” 陆蓁蓁的思路被打断了,便暂时将方才想的事撇下了,她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略思索了片刻,道:“本宫记得,自从九王回来后,宫内巡防一直是他负责,如今怎么又来问太子爷?太子爷日理万机,如今哪有时间安排这些事。让巡防的人去找九王吧。” 她挥挥手,示意颂冬去回话。 颂冬依言下去。 陪在陆蓁蓁旁边的只剩一个扮成盼春的无名。无名身量纤细似少女,虽然模样与盼春有些出入,但化过妆后,旁人不敢仔细瞧太子妃身边的大丫头,倒也看不出什么,此刻,她紧跟着陆蓁蓁,忽而提醒道:“娘娘,九重楼里已经有暗卫了。” 无名低垂着头,目光四处梭巡一番,低声道:“不过数量不多,不超过五人,属下尚能应付。” “嗯。”陆蓁蓁点点头,无名的身手她是信得过的:“你只需时刻警惕着,但不要阻挡他们出手。” “是,属下明白。” 楼阁庙宇里,四下喧闹,晴天飘雪,仿佛连天气都在庆贺着今天这个日子。 只不过祸起萧墙,这一日注定是无法太平了。 戌时,夜宴准时开始,各宫娘娘们,公主皇子以及王爷王妃都已落座,陆蓁蓁穿了山河地理裙,也随着祁宴在次座上坐好。难得的团圆,众人互相寒暄道喜,都在等着皇帝和皇后前来。 不多时,九王从后殿进来了,他穿了一袭玄色绣金色虎纹的圆领长绸衫,发上束了一支白玉簪,甫一走近,让陆蓁蓁愣了一下,不禁回头去看坐在身旁的祁宴。 除夕夜宴是大宴,祁宴穿了一件金色绣白蟒纹的圆领长袍,龙章凤姿,只是坐在这里,便是卓然于众。 陆蓁蓁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心里不禁想,祁崇瑞真是学人精,他们兄弟两人本来样貌便有些相似,方才他一走过来,陆蓁蓁恍惚间还以为是祁宴过来了。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祁崇瑞走到近前,身后侍从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个金盏,他在祁宴和陆蓁蓁的座席前停步,略低了低头,恭敬道:“宴席还未开始,但今日皆是兄长和嫂嫂布置,臣弟想先敬兄嫂一杯,不知兄嫂可否赏脸?” 此刻众人都落座了,祁崇瑞在大殿中央走过来,煞是吸睛,几句话一说,也让众人目光都聚了过来,如此众目睽睽,若是陆蓁蓁和祁宴拒绝了,反倒有些破坏此时和睦的气氛了。 但又明知这家伙没安好心,陆蓁蓁有些犹豫。 她尚自思索对策时,祁宴却已经先开口,一口回绝掉了:“九弟之心难得,只是今日是除夕夜宴,父皇许久不回京,这第一杯酒,合该由你我敬父皇,不敢贸然越过他老人家。” 这拒绝的也算是合情合理,给两人都留了情面。但祁崇瑞不依不饶:“兄长担心的是,只是父皇如今一心问道,已然不贪酒盏之欢了,况且也宴还未开始,还请兄长接纳臣弟的心意。” 说着,他拿过身后托盘里的酒盏,将其中一个双手递给祁宴。 大殿里忽地变得寂静,陆蓁蓁打眼望去,才发现众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碰上自己的目光时,又尴尬地将打量的目光收了回去,缓解尴尬地咳了两声。 陆蓁蓁也不在意,便佯装没看见。 祁崇瑞做出恭敬的样子,似乎是真心实意想敬酒,但祁宴还是视而不见,笑道:“父皇久不回京,宫中巡防一应交给九弟负责,今日众人齐聚九重楼,巡防可务必要看好,莫要出了岔子。因此,今日九弟实在不适合饮酒。” 说着,他接过祁崇瑞手中的酒盏,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其缓缓撒向地面,无忧见状,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又将另一盏也递给了祁宴,祁宴再次如法炮制,将另一盏酒也撒向了地面。抬首微笑道:“如此,便当九弟已经敬过了,又不误了巡防大事,九弟觉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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