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闵裕文上前:“等我?” “是。” “有话说?” “喝杯酒?” “好。” 两壶秋露白,一张桐木案,对坐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 卢辰钊先饮了一杯,将空酒盏往闵裕文面前一摆,闵裕文轻笑,旋即跟了一盏,同样就空杯拿给他看。 像是无声的对抗,在静谧的空气中,那压抑的气氛愈发令人闷滞。 “你是准备同我喝一夜的酒?”闵裕文抬眸,淡声问道。 卢辰钊笑:“我在想该如何跟你开口,才不至于让自己显得过分卑鄙。” 闵裕文哦了声,曲指点着小案,卢辰钊深吸一口气,继而又倒了盏酒,双手托杯与闵裕文颔首示意,接着便在他的注视下仰头饮净。 “万年县的事儿,是你出手帮李幼白了。” 虽是疑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李幼白虽聪明能干,但到底在朝中无甚根基,要想让地方官员配合,不拖沓,定然要有一番打点。卢辰钊听说,李幼白在万年县时,处事查案很是顺利,想也能猜到是谁在暗中帮忙。 万年县如今的长官,跟闵家有交情,对闵裕文而言,此事不难。 难的是,他做了许多,却对李幼白只字未提。 “所以呢,你会告诉幼白吗?” “我不会。” “你的坦诚令我毫不意外。”闵裕文抬首,两人对饮一杯。 “既如此,我好像也不必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横竖在你心中我已经是这副形象了。” 卢辰钊敛起笑,又饮了一杯,随即看向闵裕文,问:“你怎么想的?” “哪方面。” “对李幼白。” “我怎么想很重要吗?” “不重要,但我想听一下。” “我不想说。” “闵大人,你知道我和李幼白是互相喜欢的,我们两个人迟早是要在一起的,既在一起便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分开,你懂吗?” 闵裕文不接话,连眼皮都没抬。 卢辰钊叹:“世上女子千千万,你又何必守着她不放手。” “卢世子,同样的话不妨反问你自己,若我叫你放手,以如此可笑的理由,你肯不肯?” “我自然不肯!”卢辰钊毫不犹豫,“但你我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只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你,我便该知难而退,便该觉得低你一等,便没有勇气没有脸面去守着她?”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实话,我对你心生畏惧。”卢辰钊终于坦白。 闵裕文笑了笑,不以为意。 “只要你一日在她身边,我便觉得一日不安宁,我怕她迟早看到你的好,被你打动,到那时我又该用什么办法挽回,我不能确定。 闵大人,你对幼白来说,毕竟意义非常,你们曾有过婚约,若没有我,你们兴许会成婚,结成连理。这件事对我来说是过不去的坎儿,尽管我表现的不在乎,但我是真的在意。就像前些日子她外祖父交给她那对玉佩,我便提心吊胆,怕她一时冲动将玉佩送给你。 我是真的害怕,不是同你开玩笑。” 闵裕文饮了口酒,淡声问道:“既如此害怕,又何必执着,不若放手将这种压力转交于我,我必没有后话,满心欢喜。可以吗?” 卢辰钊面色郁沉,闻言轻轻嗤了声:“异想天开。” “那你请我喝这些酒,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听崔阳说,他想让你认李幼白做妹妹。” “不可能。” 卢辰钊介意旁人与李幼白称兄道妹,但若换成闵裕文,他甘之如饴,因为那便意味着闵裕文的放弃,而李幼白也会固化在此种关系中,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闵裕文会变成李温书一样的存在,只是李幼白的哥哥。 “若你答应,往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需要我帮忙,任何事我都会点头。” “这不是交易,我也不会把自己珍惜的情谊践踏成另一种感情。” 卢辰钊又饮了一杯,兀自笑了笑:“喝酒前我便预料到你的回答,果然...” “你放不下她。” 闵裕文没有反驳,权当默认。 回京之后,李幼白进了趟宫,崔慕珠听闻她在棣州的遭遇,接连数日睡不着觉,总要亲眼见了才肯放心。 但一见到人,又觉得她瘦了好些,便又安排小厨房做了珍馐美馔,非要盯着她吃饭, 见她胃口不错,这才叹了口气,又着人去将炖好的鸡汤拿来。 “母亲,我喝不下了。” “一碗便成,也不是让你喝两碗,快,你气色不好,看着像是受了磋磨。” 刘识进门,恰好看到李幼白端着那鸡汤皱紧眉头。 “喝不下便算了,母后是怕你吃不饱饭,老早便去找了济州的厨子过来,商量要怎么为你接风洗尘。” “你别插嘴,总之这碗鸡汤一定要喝的。” 没有余地,李幼白只好喝得一滴不剩,喝完便觉得肚子饱饱的,坐立不安。 “此次棣州之行,你功不可没。一来肃清旧案,二来救棣州百姓免于灾难,三来,也是最令朕意外的一点,你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早先为着筹备赈灾和筑堤的银子,户部大臣做了精细核查,但算了算去总是缺钱,朕新登基,却要在钱上犯难,日夜难眠之际,你为朕带来如此大的惊喜,着实是雪中送炭。” 崔慕珠一脸欣慰地看着兄妹二人,笑道:“我们幼白真是个福星。” 刘识附和:“的确是福星,既有才干,又有运气。” 李幼白弯起眉眼,听到表扬自然高兴。 刘识又道:“朕准备让舅舅去刑部,钱尚书快要致仕,舅舅得去顶他的职缺,如此一来大理寺卿的职位,朕想托付给你。” 李幼白起身:“臣还需要历练。” 崔慕珠道:“你们当着我的面,便不要这般拘泥,三郎你是哥哥,幼白你是妹妹,你们互相的称谓,在外人跟前也就罢了,在这儿,要以兄妹相称。” 李幼白:“臣不敢。” 刘识见状,拍了拍大腿道:“便听母后的,在这世上,你是与我血脉最亲的人了,是我妹妹,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和母后都会为你撑腰。” 李幼白摸了摸发热的脸,点头:“多谢母亲,多谢兄长。” 三人用完饭,却迟迟没提别的事。 到底是李幼白没沉住气,主动拉住崔慕珠的手问:“母亲,我过两日想回趟齐州,去镇国公府。” 崔慕珠蹙眉:“怎的,是要自己去看夫家?” “他本是要自己回家去同国公爷和夫人坦白的,但我私下想了想,还是觉得跟他一起更好。” 外人不知她身份,只当她还是李沛的女儿,公府亦是如此。故而卢辰钊同长辈提及此事,势必要费些周折,平心而论,他是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李幼白怕崔慕珠对其印象不好,便又徐徐解释道:“您放心,我只是想去亲眼看着,亲耳听着,我也要知道在他面对阻碍时,对我到底是何态度。 这很重要,至少在我看来是我们成婚最要紧的事了。” “你都这般说了,我还怎么拦你。”崔慕珠拍拍她的手,“去吧,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母亲相信你的判断。” 刘识跟着眯起眼睛,目送她走出仙居殿后,这才同崔慕珠开口。 “母后不让我急着给她赐封,是不是也想等看公府人的态度?” 崔慕珠:“自然,我要知道他们娶得到底是幼白,还是幼白身后的权势。” “如若他们不同意呢?” “那便是幼白看错了人,我不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虽是相爱走到一起,扶持举案齐眉,但若要浪费精力去对抗不该有的阻碍,那便是消磨,便从起初便不该开始。 .... 时值初夏,道路两旁的树荫成片,马车沿着官道一直行驶,路上几乎未停。 李幼白打了个哈欠,挑帘往外看了眼,他骑着马走在前面,正好也回头朝她看来,笑了笑,勒着缰绳与马车并排。 “怎么,想睡觉?” “你累吗?” “我身体很好,强壮结实,赶路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不累。”他朝她弯了弯手臂。 李幼白趴在窗沿上跟着笑起来:“还有一日便到齐州了,怕不怕?” 卢辰钊面色如常:“没甚好怕的,我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说,怎么做。启程前我写了封信,告知爹娘要做准备,想来他们也猜到我要说甚作甚。” 他低下头,忽而沉着嗓音问:“你怕吗?” 李幼白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立时答他。 卢辰钊颇有些着急:“你还犹豫,你怎么能犹豫!” “我不怕,但也害怕。” “你怕什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 “有你在,我不怕。但我害怕的是,自己只知有你在了。” 莲池从前头快马折返回来,看到行进的队伍后急急勒紧缰绳,骏马扬起蹄子,打了个转儿,落定。 “世子爷,李娘子。” “何事慌张?” “公府里接应的小厮说,夫人病了好些日子,今日吃了口饭,竟全吐了。” “母亲病了?”卢辰钊很是紧张,侧身看了眼同样诧异的李幼白。 李幼白直起身,说道:“那便加快速度,往公府赶路!” “你可吃得消?” “我可以。” 原定四五个时辰的路,快马加鞭只用了两个时辰,马车停稳后,李幼白小脸苍白,揪着衣裙呕了呕,见车帘被掀起,便硬生生忍了回去。 她起身,有些头晕,还没来得及多走一步,便见那人单膝跨上车辕,将自己拦腰抱在怀里,转身,跳下马车。
第104章 公府门口的管事小厮俱已看见这一幕, 皆惊了又惊,眼睛睁到滚圆。 “世子爷,您这是...” 管事犹豫了下, 卢辰钊抱着李幼白走到楹门下,李幼白揪着他衣领,示意他放下自己,但他没有立时答应,只低头看她的气色, 仍觉得不大妥当,便低声道:“你不必强撑, 也无需管旁人想什么。” 说罢, 抱着李幼白轻松往上一垫,阔步朝内走去。 管事的抹了抹汗,心道这不是在暗示我们吗,便赶忙低下头, 躬身将人领进门内。 沿途, 卢辰钊与他打听了萧氏的病况。 “何时病的, 可找大夫看过?” “半月前夫人便开始不舒服, 但那会儿不打紧,只断断续续咳嗽。往年夫人也是如此, 入夏便会小病一场, 故而夫人没有找大夫, 只是服用丹露丸止咳。后来约莫又过了十日, 夫人的病总不见好, 且头疼心慌, 便才找大夫来看,大夫瞧过也说没事, 开了几副调理头疾的方子,如今已经吃了五日,瞧夫人的模样却是不见好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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