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起身走出里间,扫了眼桌上的东西,问:“谁送来的?” 半青如实回答:“表公子。” “王琰?” “是,他知道我们姑娘月事难受,便赶忙去药铺买了药丸过来,嘱咐我在姑娘醒后服用,说是往后一日一颗,补血养气的。”半青点了点,不多不少,正是两个月的分量。 能吃到春闱放榜。 卢辰钊冷脸:连王琰都知道她月事日期,只他不知道了。 回屋后,李幼白正揉眼起身,听到动静只以为是半青进来,慵懒地哼了声,将手伸出帐子。 窄袖滑到腕上,露出白净的手指和一截雪嫩的小臂,因着写字的缘故,她右手中指压出痕迹,有层薄薄的茧子,但这并不影响她手指的美感,细长而又有力,一看便知是读书人的手,连指甲都修剪的干净整齐。 “半青,帮我端杯热水,口渴的厉害。”她哼哼着,懒洋洋趴在枕上连眼睛都没睁开。 不多时,热水递到她手边,她动了动手指,摸到盏沿缓缓挪到唇边,隔着帐子,卢辰钊看到她迷迷糊糊喝完,又把手伸出来,“半青,还要。” 卢辰钊瞟了眼,又去倒了一盏热水,刚往前一递,便见那人倏地睁开眼。 先是怔愣,随后抬手摸了把眼睛,继而腾地坐起来,两手拨开帐子只露出一颗柔软的脑袋。 “卢世子,你怎么在这儿?” 先前他脾气不好,冷着自己,李幼白苦恼了一日后作罢,觉得不该在无用事上浪费时间。她是来考试的,是为了做官来的,若为了琐碎事宜本末倒置,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才叫白费。有些事搞不懂,便不用跟自己较劲,俗话说,难得糊涂,做好想做的,旁的一概不用分神。 何况卢辰钊性情便是如此,脾气来的快,但去的也快,便无需刻意去找他辩解,说来说去说不到点子上,反倒适得其反。 这一次虽说比往常冷淡的时间要久,但他还是来了,照旧是那张不冷不热的脸。若换做别人,可能觉得不敢靠近,但李幼白经历了多次,知道这已经是他脾气消减的时候,遂神情轻快地笑了笑,“我刚还做梦,以为自己没睡醒呢。” 卢辰钊握着杯盏,问:“梦见我了?” 李幼白接过来,一饮而尽后摇头:“没有,梦到铺天盖地的试卷,我怎么做都做不完,一着急就醒来了。” 卢辰钊嗯了声,回头指着补血丸道:“王琰如今身子好了,还特意给你送了补药。” 半青递上补血丸,“姑娘,说是每日吃一颗。” 李幼白便要吃,手背卢辰钊握住,神情严肃:“谁给的东西,看也不看便要吃,不怕里头被人下/毒。” 半青惊了:“世子爷,可不兴这么吓人的,我是亲手从表公子手中接过来,一路没停,径直拿回来的,怎么会有毒?” 李幼白却是一惊,犹豫了下,迟迟没有张嘴。 上回在合欢殿的事,给她留下的阴影很大,入口的东西尤其厉害。虽说是王琰送来的,但万一途中被人动了手脚,岂不... 卢辰钊见状,从她手中拿出补血丸,放回匣中,收起来抱在怀里:“我在大理寺当值,验毒查毒很是方便,便拿回去帮你好生查一查,省的吃坏肚子。” 李幼白怔了下,缓缓点头:“那是要多谢卢世子了。” “客气。” 半青:就觉得哪里有点奇怪,说不上来,但这种感觉很强烈。 尤其是卢辰钊接下来的话。 “你如今身体虚弱,还是需要药膳补养,等会儿我去趟城东药肆,帮你买一盒玫瑰红枣阿胶丸。” 半青:“世子爷买完也得拿回大理寺验毒吗?” 卢辰钊眼神一愣,半青闭嘴。 她想她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不管是谁往姑娘这边送东西,一概不能收,都有疑虑。要收可以,只能收他卢世子送的。 若要问缘由,半青只能说,这是卢世子的规矩。 莲池傍晚送来玫瑰红枣阿胶丸,搓着手跺脚:“倒春寒,真是冷的透骨。” 转头嘱咐半青:“世子爷说,这两日会下雨,让李娘子尽量不要外出,省的冻坏身体落下病根。” 半青点头,忽然一把拽住他胳膊,莲池被拽了个踉跄,疑惑回头。 “世子爷到底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他想做的,”莲池一本正经,“半青,我早说了,世子爷喜欢李娘子,日后是要娶李娘子过门的。” 半青反应慢,但此时脑子清醒:“他跟国公爷说了吗?” 莲池抄手:“尚未。” “那他跟国公夫人说了吗?” “也没有。” “那他婚事能自己做主吗?” “这...”莲池嘶了声,有些为难,“虽说都要听父母的,但世子爷是个有主见的人,但凡他喜欢,便会努力争取。” 半青哦了声,一字一句道:“莲池,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满,没到那一步,你怎么就觉得我们姑娘一定能嫁给你们世子爷呢?” 她挺直了腰板,抱着那匣子玫瑰红枣阿胶丸大步流星离开。 莲池: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谁能比我家世子爷更好? 五日后天晴,温度也升上来,空气里浸着花香。 王琰登门,道已经与庞公引荐的大夫见过面,但仍需过两日才能补齐药方。李幼白简单询问了几句,听说是位女医,登时便觉得一惊。 “那女医做女冠打扮,虽性格清冷,但医品极好。” “她姓什么?” “姓贾。” 那便是了,李幼白心中有数,便没再多问,与王琰去往京郊踏青。 待他们抵达,发现到处都是行 障,好些世家公子小姐沿着河堤散步闲聊,打眼望去,成片的杏林开了粉白的花,就像下了场雪。 李幼白起初还担心王琰,后来见他神情无恙,便与他一同去往杏林,观人下棋弹琴,曲水流觞,更有今年的举子在那畅情饮酒,仿佛要释放因考试带来的重压,好些人放浪形骸,举目四顾后高声吟唱。 王琰惊叹他们的肆意洒脱,行走间也护着李幼白,将人挡在身侧。 此处风景极美,沿路走来心情轻缓,李幼白仰起头,发丝被吹得黏在脸颊,王琰偷偷看她,怕被发现,又很快收回视线。 “表妹接下来便要准备殿试了。” “还没放榜,说不准。” “凭表妹的才学,应当不会有差池。”王琰知道她的能力,负手感叹,“二表妹在济州等许玉成,想来他考完便也要回去准备成亲了。” 许玉成是织造署许家小郎君,从考完到现在,她却是还没见着人。 “妹妹成婚我可能赶不回,若无法,便得劳烦表哥帮我将贺礼带给妹妹。” 王琰道好,两人走了会儿,李幼白怕累着王琰,遂走到亭下坐着休息。 远处行障传来嘈杂的响声,他们顺势看去,几人皆背对而站,最当中那个忽然转过身来,李幼白认出,正是崔贵妃之子,燕王刘识。 他神色紧张,听完属下禀报便疾步往河对面的马厩走去。 后李幼白回到国子监,经过书堂时看到闵裕文同几位先生正在说话,便稍微顿住脚步,他看到自己,快速交代了几句急忙出来。 “闵大人,我下午看到了燕王殿下,仿佛出了事,他走的很是匆忙。”闵裕文瞥了眼四周,压低嗓音与她说道:“贵妃病了,如今刚醒,殿下是要过去侍疾。” 燕王是崔贵妃独子,前去侍奉理所当然,但早先有旨,明日起燕王需得与礼部官员监审阅卷,如若他去侍疾,也就意味着陛下得另派人选。 闵裕文说完,忽然瞥了她一眼,问:“你这几日可有旁的事?” 李幼白:“应当无事。” 她立时反应过来,于是问道:“我可以去看看贵妃娘娘吗?” 这也正是闵裕文的意思,贵妃每年都会病几次,大夫也查不出根源,只说她受惊梦魇,但每回生病都要虚虚卧床半月,虽无大碍,但身边总要有人侍奉。往常都是燕王在侧,但今年情形不同,燕王有更重要的事去处理。 何况闵裕文私下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但怀疑终究是怀疑,在没有找出证据前,他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你若方便,我可以同殿下请旨,让你去帮忙照顾贵妃。” 他这么说,李幼白细细思量,便知他应有内情没有点破,遂知道其中厉害干系。又因贵妃对自己有救命恩情,便也没有犹豫,应了下来。 仙居殿中,梅香和梅梧在内殿收拾,外头则是普通宫婢。 燕王面色沉肃,见完贵妃出来,看到李幼白跟闵裕文站在一起,便明白闵裕文是何打算。 “这几日有劳李娘子了。” “殿下客气。” 两人很快离开,去往礼部与诸官员对接。 傍晚梅香端来汤羹,李幼白以汤热为由放在小案上等凉,待梅香出去,她拔下发间的银簪擦拭后,插入羹内,少顷,确认无毒,这才松了口气。 朝中局势不明朗,她虽然不在局中,但也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 尤其宣徽院的变动,长公主提拔贾源之后,引起不少人议论,国子监师生便经常说起贾源为人,说他身为阉人,却很会讨巧奉承,若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内取代闻人望,成为宣徽院正使。 要知道宣徽院在本朝地位很是重要,总领宫廷诸司及一应内侍籍契,主管各种朝会宫宴祭祀等供帐之礼仪。且官员以及朝贡之物的检视,也是由宣徽院来执行,也就是说,呈送御前和后宫的所有物件,首先都要由宣徽院经手。 从前是闻人望,现在是贾源。 还有一种传闻,道贾源不是单纯的阉人,他和长公主之间有着某种亲密关系,是长公主的帐中人。 国子监那些纨绔甚至给贾源起了个外号,叫做“仙人指”。 个中意味很是分明。 他们都说,贾源伺候长公主得力,所以才会抢了闻人望的正使之职。 真假虚实,李幼白也只能分辨着来听。 若长公主因为上次贵妃娘娘帮了自己而生气,迁怒贵妃娘娘,那么她会不会指使贾源来给娘娘下/毒?毕竟陛下对娘娘的赏赐源源不绝,所有珍宝也都从宣徽院经手,加之娘娘每年都会受惊梦魇,即便真的被人下/毒也会被掩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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