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便把刘瑞君提议让自己做陛下起居郎的事告诉了卢辰钊,说完很是丧气:“我有点害怕。” “换谁都会怕。” 卢辰钊安慰她,“隔了这么久,她又来为难你,你不觉得有点怪?” 李幼白皱眉:“经你这么一说,仿佛是有点怪。” “姜皇后在玉堂殿被砸,恐怕也跟长公主有关。”卢辰钊决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这事称得上隐秘,该咽在肚子里的,“初步勘察,横梁是孙少辉找人弄断的,而孙少辉是长公主提拔上来的人,在早前被安插在崔泰手下,做的是从七品将作主簿。孙少辉底下两个人替他顶了罪,他在外头高枕无忧,上峰和下属全都要为其背锅。” “可是,我觉得此事姜家人都知晓,姜皇后更像是故意为之,难道我猜错了?”李幼白疑惑了,且根据他们两人之前的判断,十有八/九姜皇后用了苦肉计,陷害崔家,让陛下提拔姜家,而后姜家人的所作所为,也都印证如此。 卢辰钊看着她,赞道:“你没发现自己推理能力也很好吗?” 李幼白点头:“是有点。” 他笑:“倒是不知道谦虚。” 他支着腮,脑中忽然冒出个想法,于是往前探头,与李幼白眨了眨眼:“你去找闵尚书,是不是想让他将你调到礼部?” 李幼白被他那眼睛闪了下,闻言嗯了声:“只有这一个好法子了,我去找闵大人,让他帮忙求求闵尚书,若闵尚书肯出头,陛下应当会准允。毕竟一个起居郎而已,他没必要非揪着我不放。” 最关键的是,此事不是陛下起头,是刘瑞君自作主张。 李幼白后来才知道,不仅仅是孙映兰,在孙映兰之前,刘瑞君还送给陛下四个美人,都是同贵妃娘娘长相沾边的。陛下兴致寥寥,若不然也不会至今只宠爱贵妃。 所以她觉得,其实这件事只要有人肯出面,陛下便会点头。 卢辰钊两手抱在胸口,眸光清浅地望着她,忽而一笑,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或许更好的法子。” 李幼白瞬间睁大了眼睛,摁着桌案上前,急急寻证:“什么法子?” “这样,我写封奏疏,同陛下恳请,将你要到大理寺。” “能行?” “行倒是行,只是可能会委屈你一下。”卢辰钊缓了语气,注意她听到这话时的表情,斟酌开口。 李幼白道:“只要别叫我去勤政殿,别做那劳什子的起居郎,我不怕委屈。” “那你拿笔过来,我这就写。” 李幼白赶忙找来纸笔,趴在对面盯着他游刃有余地落笔,几句话书写完对陛下的客气拍马之词,最后总结一句,“臣恳请调翰林院李幼白修撰入大理寺,任大理寺文书一职,望圣上准允。微臣拜谢。” 写完将纸折叠起来,封好,又慢条斯理搁了笔,用帕子擦拭指肚,抬眼,冲李幼白微微一笑。 李幼白一愣,他的身子朝她倾来,带着浓浓的阳刚之气,她往后退了些距离,摸着发烫的耳根,暗暗提醒自己莫要被这皮囊引诱,睫毛颤了几颤,再度抬起时,看到他正好整以暇的端望自己。 漆眸如墨点,浓情似水,看的李幼白浑不自在,耳根更烫了。 更可恶的是,只消跟他面对面,脑子里就不自觉想起那夜的吻,想起来后便又是一阵心神恍惚,口干舌燥。 她摸起茶盏喝了口冷茶,便听卢辰钊笑着问道。 “李幼白,做我的文书,你可高兴?” 茶呛到喉咙,李幼白咳了起来,他便要动手帮忙,她忙躲开。 躲来躲去剩下的茶水悉数洒到身上,他自然地掏出巾帕给她擦拭,边擦边抬眼盯着她的小脸,猝不及防又是一声:“怎么,高兴疯了?” 李幼白:....
第53章 晨光渐暖, 一层层的涌到墙头后,将那树枝间的嫩绿染满翠意,空气也慢慢温和起来。 风 从楹窗吹入, 将桌上的纸吹得簌簌作响。 李幼白盯着卢辰钊细细地看,分明模样未变,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 从前这张脸冷峻硬朗,矜贵疏离,那种好看是端着且如冷月一般叫人仰望的存在。而今却总带着笑, 眸中的光像是被日头暖过,热意融融地望着自己。他长相很好, 不笑也就罢了,觉得冷淡便也会自动远离,可他总冲着自己笑,一笑起来,如沐春风, 清雅中带着温润的诱惑, 她虽想挪开视线, 又觉得那眼睛实在勾人, 看一眼,一眼后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实在是美色当头, 蛊惑人心。 他还特意将那笑脸呈在她面前, 生怕她看不到, 说话时还极其体贴地往前靠靠。 这对李幼白来说是折磨, 更是考验。 她嗯了声, 点头:“是, 高兴疯了。” 依着卢辰钊的打算,今日应当趁日头出来前去护城河坐船赏荷, 晌午天热便去找间茶肆听曲儿,傍晚逛街,在西市买些小玩意儿回来。整日行程完毕,最后送她回家再小坐片刻,聊些想聊的,算是圆满。 但李幼白不想出门,窝在书房翻看翰林院要整理的籍册,她做事认真,反复确认了多次才收起来。转头又问卢辰钊关于大理寺文书日常琐碎,卢辰钊只道跟着自己就好,她便仔细想了一番,又走到书架前,抽出新买的律例书籍,只翻了一页,卢辰钊就给她合上。 “别看了,不累吗?” “习惯了,也不觉得累。”她喜欢把分内事做到尽善尽美,故而前期准备很重要。 卢辰钊往后一靠,双手叠在脑后道:“咱们作画吧。” 横竖今日出不去了,他总得找点跟李幼白沾边的事做,省的她兀自忙碌,不顾自己。 李幼白没抬头,说道:“画纸在第二层架子上,你画吧,我手头有事,得先看完这几页。” 卢辰钊瞥了眼,心内哼哼,他看到这律例书从最上层架子上取下来的,而依照李幼白的读书习惯,她看完的书才会放到高处,也就是说,这本律例书她早就看过了,那么便是刻意避着自己。 卢辰钊不敢点破,怕点破更没机会,遂嗯了声,想出个绝妙的借口。 “大理寺有时候的案子,需得考验画功,比方前两日在件凶杀案,凶手跑了,但逃跑时撞到外面的人,掉了黑巾,除了那人之外,谁都不知凶手样貌。所以那人口述,我们则需要按照他的描述将凶手画出来,以便张榜缉拿。” 这事是他信口胡诌的,他们大理寺鲜少这等小案,多半是刑部呈送上来,需要复审再审的,案件复杂繁琐,难以立刻定案。而他说的这桩案子,掐头去尾借鉴了其中一件连环杀人案,破案时靠的也不是画像,而是凶手在最后一次逃走时,伤了脚踝被闻讯赶到的官兵逮了个正着,大案便这么出其不意的破了。 但他要李幼白信服,且心甘情愿抛下手里的书来找他,只能暂且骗她一次。 果然,李幼白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文书需要画像吗?” “你不会?” “会是会,但...”李幼白犹豫了下,“我擅长山水,对人物没有那么精湛。” “你先画来我瞧瞧。”卢辰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罢从书架上拿出画纸颜料和相应的笔和砚台,将书案上的书全都抱到旁侧矮几上,随后铺平纸张,看了眼,皱眉,“你找谁赁的屋子,这样简陋,书案又窄又短,用着不称手。” 李幼白知他养尊处优,遂拿起笔沾了沾颜料,淡声道:“价钱合适,何况我对这些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住处安静安全,有地方放书写字,便不在乎窄点短点。” 抬眼,见他长臂搁在桌外,于他而言,仿佛真的有点小,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这件事后,没两日卢辰钊便着人搬来一条崭新的黄花梨木大案,别说李幼白自己用着宽敞,便是对面坐上卢辰钊,也绰绰有余。他怕李幼白不收,还故意说日后会有公务常来叨扰,挤在那小案上转不开。美其名曰因公购置,李幼白只好随他。 自然,这也是后话了。 待李幼白随意画了张坊市摊贩图,卢辰钊才明白她嘴里的不精湛,只是他以为的不精湛而已。画上人物都能抓住各自重点,形态自然,样貌逼真,比大理寺自备的画师还要好上许多。 他暗自感叹,面上却不显,拿起画来装模作样看了一番,点头:“尚可。” 李幼白松了口气:“这种程度便行吗?” “总归能看出长相,行吧。”卢辰钊很是违心地评判,怕她转头又去看书,便故意指着边角处的人脸道,“眼睛不够传神,你再想想。” 他去给李幼白研墨,洗笔,洗完后顺势站在她身后,李幼白也不觉得突兀,仔细端量了少顷附和:“是有些生硬,我再改一下。” 态度谦虚且又端正,别说是卢辰钊,但凡教书先生,谁不喜欢这种既聪明又勤勉听话的学生呢。 她画的专注,他看的赏心悦目。 她眼睫很长,浓黑如细密的小扇,干净的眉眼不含一丝杂念,鼻梁挺翘,唇微微启开,随着笔尖移动而半咬半嗔。她总是疏于打理自己,乌黑的发简单拢在脑后,插着两支碧玉簪子,皙白的耳垂有两个浅浅的小洞,但她几乎很少戴耳铛,除非在重要场合。高领对襟长褙子勾出纤细的身段,下摆的裙裾微微荡开,窄袖被挽起一截,露出小段手腕,她握笔的手很是柔美,就这么看着,仿若白玉雕成。 卢辰钊目不转睛地打量她,越看越觉得她很好,好的想要占为己有。 “好了,现下行吗?”李幼白顿笔,拿给卢辰钊看。 卢辰钊道:“行。” 李幼白皱眉:“但你都没有看。” 卢辰钊便敷衍地扫了眼,又道:“挺好的。” 半青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一捧含苞待放的荷花,右手挎着篮子,篮子里是一堆碧绿的莲蓬。 进门便惊讶:“卢世子,你还没走?” 听听,这蠢丫头,说的什么话? 卢辰钊心中不悦,面上仍是淡然如菊,闻言应声道:“你把莲蓬拿来,我跟你家姑娘一起剥。” “不用,我跟姑娘剥就好。”半青下意识拒绝,往常便是如此,姑娘写完字看完书,跟她做点小活打发时间,松快脑子。 卢辰钊站着不动,半青仰起头来,在他威严的目光注视下,将篮子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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