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淼听到这话时,目中却闪过一丝惊色,忽然低声道:“皇后这是打算……” “这是后话,此事暂且不宜深谈。”陆昭摆了摆手。 陆昭携上授承制封拜的制书,并领冯让与千名禁卫一同随行。 出北宫门后,陆昭一行并未直接赶往宣政殿,甚至经过公主所困殿宇时也并未回顾,而是直接前往阊阖门。 冯谏眼见冯让也跟随而来,立刻下城门率众应接,并在陆昭马前单膝跪地,解下佩剑双手奉过头顶,沉声道:“陛下临行敕命,臣难违职任,乏于遣力,至使皇后、公主陷入危境,请皇后降罪。” 陆昭抬手接过冯谏的佩刀,端凝片刻后,又双手奉还,安慰道:“冯氏满门忠骨,非我能罪。陛下已安居华林园,阊阖门宫禁重地,有劳将军静遏内外。” 拥护皇帝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场喋血。 泥沙俱下,雌雄厮杀,能否甘心,道阻且长。
第423章 封拜 宣政殿内, 王峤的人头血淋淋地呈现在一只方盒里。正当众人私下议论纷纷时,宫城北传来一阵有序的击鼓声。通晓礼制的姜弥忽然脸色煞白,转身对濮阳王元湛道:“大约是陛下圣驾已归。” 随后, 殿外有几名宿卫入内禀报:“报告大王,先前禁中有宿卫传信, 说皇后等人越杀巡逻宿卫, 往洛阳宫北门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有不同。 姜弥叹了一口气走近濮阳王身前,见其神色消沉本想说句话安慰, 没想到对方却先开口。 “皇后这局谋划可谓妙到毫巅啊。她若与我同朝,最多是与右卫将军及吴太保平分秋色, 甚至还要不如。而皇帝孤立无援,唯有一死。如今皇后拥护陛下, 反倒是柳暗花明起来。” 华林园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他们现在这些人,不过是带着面具的伶人, 自己在宣政殿演了一通,供人赏玩观看。 此时殿内行台台臣江恒站了出来, 颇为不满道:“恒有话想问大王、姜相。此次大王入宫, 究竟侍奉皇帝诏令,还是奉堂中某公言?” 这个问题可谓尖锐,直指本质。一场政变走到最后, 是要定性的。你们这群人在这里和濮阳王眉来眼去,到最后制书一颁,一个跑不了都是反贼。 江恒这句话刚说完, 众人的喧闹声便在殿中此起彼伏。 眼见事态就要控制不住, 姜弥这才站出一步道:“圣驾或已归都,但生死却未能知。我等俱为人臣, 皇后奉驾于北,我等更不能错失臣节,理应前往宫门叩应。只是仓促而行,戍卫难备,人员上理应简约。不知在座能孚众望几公,与我一道前往北门,以问今上安泰?” 姜弥这句话其实也是对江恒的话有所回应。以现在情况来看,皇后当然可能拥有制敕权,但如果皇帝本人已死,那么局面就会变成皇后一党与他们这些人一起争夺未来的权柄。现在他们还掌握着濮阳王,去北门请见皇帝也是去探虚实。 如果皇帝确实已崩,一定会有诸多迹象,而且皇后肯定也会拿出自己的条件进行商谈。如果皇帝还活着,他们仍不失为忠臣,可以借此机会暂请濮阳王监国。毕竟皇帝本人到现在还不出面,基本可以判断其人已经丧失了对权力掌控的能力。濮阳王毕竟是皇帝血亲,如果皇帝能对自己身体健康有一个判断,就不会放任鼎器流入异姓之手。 “俭愿与姜相同往。”王俭行出一步。 姜弥望向元湛,元湛也点点头。无论皇帝生死,都是要与各方先达成一个共识,再逐步进取。王俭作为陈留王氏与皇后曾经的台臣,当然有资格上台发声。 “不知江尚书可否拨冗一行?”姜弥特意向江恒拱了拱手。江恒有皇帝和皇后的双料背景,也算是一种调和。“再请顾侍中一同前往。”顾承业师皇后的嫡系,必须要在场。此行面见到皇后与皇帝希望可谓渺茫,许多事情得先与顾承业达成共识。 经过一番讨论,前往北门的除姜弥、王俭、江恒、顾承业外,还有兖州几家身在高位者以及濮阳国郎中令等。 “咦?右卫将军何在?”姜弥忽然警惕地环顾四周。 如今殿内宿卫是由濮阳王本人的贴身近侍负责,而殿外则由徐宁负责,如此关键时刻,徐宁不该没有在场才是。 此时一名殿中卫道:“右卫将军说有要务,方才已提前出殿了。” 姜弥皱了皱眉。 他之前隐而不提徐宁也是怕刺激到对方。虽然此时仍需要徐宁的力量来与皇后对抗,可一旦局面初步确定,徐宁一定是最先被清出局的。 正当姜弥一筹莫展时,只见有内侍匆匆登殿,双手还托着一卷制敕诏令。感受到大殿内气氛不佳,内侍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于华林园颁布诏令。授皇后都督从驾、殿、省、宫诸军事、加录尚书事、承制封拜。冯让为右卫将军,都督前锋军事。除太保吴淼司徒一职,复授丞相,都督宫北金墉、华林两地军事。” 宣完诏命后,满堂寂然,针落可闻。 见众人不语,内侍只好再轻轻试探问着:“此诏书是否还要由中书省加署?” 按理来说,正式诏命是要加中书印并由中书省签名加署,不然也可以视为乱命。但问题是现在有谁敢真正开口说这是乱命?皇后这时候将诏书送到这里,意思很明显。承认诏命吧,承认了,皇帝不管是生是死,就还是皇帝,大家还能共享名分,不承认那就是翻脸了。 此时姜弥只觉得恶心的不能再恶心。偏偏徐宁这个时候走了,他们拿什么表明自己承认诏命?口头承认?徐宁这一走,只怕是早算到了皇后会拿着皇帝诏命来找他们,这是要逼着他们和帝后翻脸。毕竟一旦两家达成协议,最先送死的也是他徐宁。此事一旦处理不当,徐宁便可以拉着濮阳王和整个兖州世族一起捆绑,再无回旋余地! 这时偏偏顾承业又站了出来,淡淡一笑:“眼下中书令不在,诏书又待加署,不如卑职先行署名,再携诏书前往北门?” 顾承业说完没过多久,柳匡如等人便靠拢过去。最后,魏钰庭也起身道:“皇后既已录尚书事,卑职尚有公务,理应前往述职。” “这……魏公你……”元湛几乎要站起身来。 然而魏钰庭却直截了当,道:“其实大王如今也该深思是否要先谒见陛下,再于宣政殿论事。” 元湛也缓缓起身,长叹一口气:“原是本王所念非分。姜相,随我一起谒见陛下,负荆请罪。” “万万不可!”王俭坚定阻止,“方才魏令所言虽是劝诫之语,但值此穷途,大王万不可稍退。如今陆归大军已镇襄阳,吴玥将军执掌豫江,若今上果真病危,陆氏易鼎,已是可见。届时大王结局,又当如何?大王亲母与幼弟又当如何?天子,兵强马壮者耳!大王虽在深宫,但有众臣拱护,外不失司州、兖州世家力拥。长安卢霑,其子也出质宫内,可为大用!” 谒见皇帝,可以。那濮阳王就有名分而无实力,最后只能去赌对方是曹丕还是刘裕。 如果不谒见皇帝,就意味着另立中央。有实力而无名分,要上牌桌就必须不断地去抵押自己手中的筹码。 姜弥看了一眼王俭,但最终还是赞同道:“七兵尚书所言,确是中肯。” 姜弥也知道,眼下他们一众臣僚比较保守的做法就是去谒见皇帝,赶紧示好,从而争取到一些名分,如果皇帝还活着的话。但这也只是基于对皇帝的判断。至于皇帝会不会恨陆昭?大家都是政治动物,在真正的胜利到达之前,有些记忆会被选择性遗忘,这是他们冰冷的血液里自带的一种识趣。 王俭所做的判断更多的是基于陆昭的判断。如果陆昭真如历史上贾南风一般,那他们这些世家的确没什么可害怕的。但陆昭本人就出身于吴国皇室,其人对于世家的危害也是深有体会。即便是姜弥这种久疏于朝堂的戚族,也能隐隐感受到这些年来这位陆氏女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把之前的关陇世族阉割掉的。无论是为政治理想还是为实际,下一步要除掉的就是陈留王氏以及其相关联的世家。 他们,都跑不掉。 姜弥走上前与王俭对视一眼,他太了解自家这位宗王。 穷,则装死躺下。达,则扶我起来。 进,则你们先上。退,则他们干的。 因此姜弥这次也不由分说,握住濮阳王的衣袍一角,跪泣道:“承制封拜,非天子近臣贵勋所不授。陆氏区区女流,擅自矫诏,臣恐陛下危矣。今上尚无皇嗣,宗室之中,唯有大王可承宗祧,继以大业。臣请大王勿必振奋,勉强为国,召中书令近前,为大王诏表天下,共清君侧,如此方不负祖宗、不负天下人!” 王俭亦拜道:“皇后虽已逋逃出走,但公主尚在臣等掌控之中,右卫将军亦有部署。眼下应速迎出公主,奉于西省,避免他人利用,行以不轨。” 殿上几人商议着,而殿下亦不乏暴躁的声音喧嚣尘上。魏钰庭、江恒、顾承业、柳匡如等人极力要求将徐宁绳之以法,严惩不贷。而兖州世家则痛斥魏钰庭、吴淼等人身居显位,却无力平稳局面,同样要拿以问罪。 元湛此时已痛苦不堪,思索再三,才叹气道:“公主乃我宗家后辈,无论如何,也当妥善安护。烦请七兵尚书率本王半数亲卫与职下宿卫前往,务必迎出公主入西省。” 姜弥神色黯了黯,其实这件事他并不放心交给王俭去做。但是他也没办法,毕竟与王俭相比,他掌握的禁军力量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并未反对。 对于元湛,王俭也有所预判,公主毕竟也是大义所在,濮阳王懦弱怕事,所以是一定要将公主争取到的。有了这个命令,王俭也迅速领兵出殿。而出殿前,陈留王氏的子弟们也开始频频向他使以眼色。 陆昭一行千余精锐自北门再入洛阳宫,却并未急于扫荡,也并未营救公主,而是先前往西省周边占领佛塔、高台等险要处。待宿卫发现徐宁踪影,才集兵出击。然而出击前却也悄悄命人放出风去,令徐宁得 知,以操纵其出逃方向。 在一次次佯攻与围追堵截后,徐宁不得已领兵向西省撤去。此时,宿卫军来报,王俭已成功领兵占领公主所在的宫殿。 陆昭当即勒马,剑指西省:“众将士听令,国贼徐宁,戕害大政,祸乱神都,矫诏废立,潜逃西省。众将随我突击西省门禁,但省中有包庇者,视为谋逆论处!” 徐宁本打算携部分宿卫前往公主所在的宫殿与另一部分宿卫汇合。但不料却频频遇到中途冲出来的陆昭所带的禁军。乱军中徐宁让将士们死守阵脚,同时又吩咐另一名将领分兵前往西边的千秋门附近探路,在得知千秋门并未失守后,便略作交代,随后带人徐徐退入西省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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