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不急。” “不急?”庄廉惊诧。 事关被烟霞盗走的藏宝图,迫在眉睫的危机,突然就不急了? 云停的目光从远处的唐娴身上移回来,语气幽幽,“你说的不错,她那两颗玛瑙的确不是俗物。” 庄廉疑惑地“啊?”了一声。 “是血玉玛瑙。” 庄廉依旧迷惑,缓了片刻,眼眸逐渐睁圆。 大周不产玛瑙,以前多是邻邦进贡来的,后来罗昌战败,境内宝矿被瞿阳王挖了个精光,玛瑙在大周就没那么稀罕了。 但这种血玉玛瑙依然极其罕见,大周朝仅有的几颗,是当初瞿阳王从罗昌传国玉玺上抠下来的。 ——这是罗昌国百年的耻辱。 太稀少,所以庄廉不认得。 云停认得,是因为西南王年轻时从老皇帝那讨来了两颗,如今正嵌在西南王妃的发钗上。 他只在两个地方见过这种玛瑙,另一处是皇宫里。 两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确信不曾有东西失窃,所以,唐娴手中这两颗是从第三处寻到的。 “说不止这两颗。”云停道,“只有她与烟霞知晓藏在何处。” “烟霞知晓……”庄廉喃喃自语。 血玉玛瑙是瞿阳王从罗昌拿回来的,而烟霞手上有瞿阳王的藏宝图…… 庄廉忍不住惊叫:“瞿阳王的宝矿是真的?烟霞找到了?”
第8章 暗讽 烟霞是否寻到了瞿阳王的藏宝洞,还有待商榷,但唐娴身上的血玉玛瑙,无疑为这事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庄廉激动了会儿,冷静下来后,开始为唐娴忧愁。 在他看来,不论是岑望仙的事,还是烟霞的事,唐娴全程被利用,否则不会傻乎乎拿藏宝洞来谈交易。更别提,现在还被自家公子装作反贼来恐吓。 一个独自入京寻亲的姑娘,就因为发善心救了个人,沦落到这种境地,这也太惨了。 他越看唐娴越觉得怜悯,然而事关重大,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公子何不答应了她?先套出藏宝洞所在再说。” 庄廉想得美,找到藏宝洞后就把人姑娘放了,这么一来,国库填满了,烟霞也能捡回一条命,皆大欢喜。 可云停不愿意:“我为什么要与她做交易?” 庄廉迷茫。 云停负手而立,望着远处桃园中独坐深思的姑娘,声调冷然。 “这江山姓云。” 江山姓云,瞿阳王也姓云,无论有没有那个宝矿,他既接下了江山重担,背负起责任的同时,疆土中的一切,也就全部归属于他。 没有失主与盗贼做交易才能取回所有物的道理。 庄廉道:“是这个道理……公子是打算用刑?对叛国通敌的贼人用刑,那是没得说,可这弱小孤女无辜……” 云停冷眼一扫,庄廉识相闭嘴。 “烟霞身负重伤,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养伤。此期间,暗中搜寻她的踪迹。” “至于她,交给你了。” 云停朝桃花树下的唐娴抬下巴,下了死令,“到六月中旬,烟霞伤势该无大碍,若那时她仍未主动现身认错,而这个姑娘也依旧不肯开口,那就休怪我视她二人为通敌奸细。” 视为通敌奸细,那便不必顾虑是否为大周子民了,再残酷的刑法,也是用得的。 “是!”庄廉凛然领命。 . 唐娴还在为云停模糊不清的态度发愁,看着栖月园里的灿烂春花,只觉得韶华易逝,人间悲苦。 唉声叹气半晌,待到日光偏移,才挎着竹篮,慢吞吞回去面对云停。 消失半日的庄廉迎上来,亲切道:“还是姑娘家心细,瞧着书房冷清,特意采花来装饰。” 唐娴瞟了眼云停,没吱声。 自家公子什么脾性,庄廉一清二楚,看她神色就知是在云停手底下受了气。 没法子,受着吧。 庄廉瞅着花篮里的连枝花卉和抽着嫩芽的柳枝,道:“姑娘出身高门,点茶插花必是都懂的。” 人既交给了他,合该按他的法子来。 与云停不同,庄廉是更愿意用怀柔诱哄的手段的。 两个月的时间,徐徐图之是足够的。 庄廉说着,请唐娴在外侧落座,与云停隔了个镂空落地花罩,互不干扰,但还是能看见彼此。 取了置物架上的圆肚矮瓶,又招了个侍卫,庄廉道:“若需沙土碎石,尽管使唤下边的人。” 前几日他还用岑望仙威胁唐娴,此刻态度忽然变得出奇的好,唐娴心中生出警惕。 再看花罩另一边的云停,单手支额,另一手持着茶盏,似在沉思,根本没往这边看。 日光斜斜射进来,在他鼻梁上映出金色光影。 只看侧影,的确是个人模人样的高门公子。 唐娴怀疑是她的利诱起了作用,做主子的好脸面,贪财也不直说,于是就让管家来套近乎。 假清高,虚伪。 但这是用来对付她的,惺惺作态与严刑逼供,她选前者。 于是唐娴顺着庄廉坐下,客气与他探讨起插花布景之道。 双方都有意示好,这番谈话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闲聊着,唐娴再次提起那桩交易。 “我家公子不是生意人。”庄廉如此说道。 唐娴欲言又止——他不是生意人,他是匪贼! 但这事也急不得,云停要面子,上回没能问出她的身世都要迁怒,当着他的面谈钱财,他定又会觉得屈辱。 这种人,唐娴还是金枝玉叶时见过的。 是一对带着孩子的落难夫妻,她看人可怜,发善心给对方银钱,结果做夫君的傲气凛然地回拒,还把接了银两的妻子训斥一顿。 后来那女子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追来乞讨,唐娴还是让人给了她银钱。 回程时,不巧,又碰见这对夫妻。 银钱握在男人的手中。 唐夫人道:“这便是读书人所谓的清高了,妻儿饿死无妨,但绝不能在他眼前丢了脸面。泱泱以后择婿,万不能选了这种人。” 唐娴觉得云停便是这种人。 庄廉不知她想到哪儿了,说着说着,把话扯到烟霞身上,叹气道:“烟霞原是我们家主夫人身边的侍女,夫人想过教她这些风雅事,不过她一心舞刀弄枪,做不来细致的事情。” 唐娴怕无意间又被套了话,谨慎地没接下去,只在心里悄悄思量。 庄廉态度依旧,闲话家常般又道:“养伤期间,她怕是也不老实,没少给姑娘添麻烦吧?” 烟霞的确不老实,老太监扇了侍女一个耳光,她就扮鬼还回去两个。 但这是给她们出气,不是添麻烦。 唐娴眼中带着笑摇头。 “那还是相处时间太短。姑娘有所不知,烟霞胆大妄为,时而讨喜,时而荒唐,常让人恨不得打她一顿。” 唐娴想了想,尽量周全地回答:“是很大胆。” 捡到烟霞是近三月中旬,烟霞苏醒没几日,唐娴就要去墓室里侍寝。 知道她害怕,烟霞竟然假扮侍女混进墓室,之后靠敏捷的身手混入陶俑假人中,躲过了老太监的巡查,陪着唐娴被锁在墓室里一整夜。 ——虽说因为扯动伤口导致失血过多,大半宿都是晕睡着,还需要唐娴来照顾她。 但好歹有人陪着,唐娴头一回不觉得墓室可怖。 在皇陵中的烟霞,哪怕重伤到动弹一下就要流血惨叫,也是很可靠的。 唐娴又一次记起她的承诺:“我与你起誓,三个月之内,皇陵所有无辜人都能恢复自由。” 三个月,仔细算来,已过去小半月了。 唐娴手上摆弄着花枝,心中忆着皇陵的种种,目光中逐渐多了跳跃的光芒。 若她这边始终没有进展,是否可以把希望寄托在烟霞身上? “看来姑娘与烟霞着实相处得不错。” 庄廉看出她因提起烟霞而转变的神态,得出结论。 唐娴犹疑了下,大方地点了头,道:“她不拘小节,坦荡仗义,我自然是喜欢她的。” “坦荡仗义?”庄廉对此提出怀疑。 唐娴记起岑望仙的事,喉头一噎,想把这句话收回来了。 顿了下,她转移话题道:“我捡到烟霞的时候,她奄奄一息,差点没能救回来。偷东西是不对,可罪不至死啊,是什么人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唐娴问的时候余光瞥着花罩对侧,那边云停正在凝目沉思。 她也有点记仇的,既然双方对她有所图,就不必那么卑微了。 不能打他,还不能刺他一刺吗? “呵呵。”庄廉干笑,也瞅了云停一眼,低声道,“是意外,都是误会。姑娘快别说了。” 云停没动静,庄廉语气虚浮,二人的模样活像被道德谴责后的心虚躲闪,这助长了唐娴的气势。 于是她又清声道:“我想也是,倘若我娘喜爱的侍女一时冲动犯了错,我或许会施以惩戒,或许会把人赶走,但绝不会轻易就取人性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与粗蛮野兽有什么区别?” 庄廉:“……” “啪”的一声响,云停搁下了手中茶盏。
第9章 哐当 清脆的碰撞声听得唐娴心头一震,猛地记起前几次与云停的会面,懊悔顿生。 做什么要招惹这样的人? 她双目盯着手中桃枝,眼珠子都不敢再动一下。 庄廉也僵了一瞬,而后快速回神,捧着一个插着桃花的圆肚棕瓶放到云停面前的桌角上,若无其事地问:“公子觉得如何?” 矮瓶里斜着一根略粗的枝干,枝干上分出三五细枝,其中待放的花苞最多,盛开的娇艳花朵仅有三个,点缀着鲜嫩绿芽,显得雅致脱俗,且生机勃勃。 云停道:“过于寡淡。” 庄廉打圆场:“是有点儿,不然再加一枝色泽艳丽些的?” “那倒不必。”云停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拨动了下枝头花朵,扯下一片粉嫩的花瓣。 “往水里加点人血,多养几日,花就该红了。”他说得轻缓,话尾打着转儿,“要新鲜的。” 唐娴没敢抬头,但她感觉到了,云停的最后一句明显是冲着她的方向来的。 这算什么?生意没谈成,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攻击和威胁彼此吗? 这人未免太无耻了。 可唐娴不敢与他讲道理,只能假装耳目失聪,听见任何事都不闻不问。 “哈哈哈,公子说的是。”庄廉冲唐娴使了个安抚的眼神,正在后怕中的唐娴未接收到。 他又顺着云停道:“正好岑望仙还有半口气,读书人的血养出的花最艳了。” 唐娴:……并没有被安抚到。 云停眼神不善地转向庄廉,同时屈指推开手边棕瓶,显然也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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