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翻出其中一篇, “公主看,这诗是周慎所作,虽文采比其他几篇略逊色,但字里行间坚贞不屈,当是正直之人。” “至于这篇,萧渊所作,辞藻颇为华丽,可谓是炫技之作。但依稀可见,此人擅奉承。所谓见诗如见人,正是如此。” “若公主有结交朝臣之意,臣可举荐此人。” 温琢将周慎的诗文递给她, “看此人行书,怕是因其性格过于刚直,没少受他人奚落。若公主相帮,来日他定会感念公主伯乐之恩。” 云怀月咬着笔, “你说的我记下了,不过你先前的评语,能再说一遍吗?我还没记完。” 他耐心重复道, “好,你看这人……” “慢点慢点!” 阳光透过窗外的竹林洒进来,温琢坐在床内,目不转睛地凝视趴在床边奋笔疾书的云怀月。 青潜本想探望温琢,刚过转角,便从屋外,看到二人如此和谐。 他不忍打破眼前的温馨,转身去找了厨房王婶,威胁她午饭多给自己留几块肉,否则就把她偷偷开小灶的事情宣扬出去。 “可不是我要打断你们啊,实在是到饭点了,他是个病人!” 青潜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云怀月一跳。 他小跑进屋,并未停留,放下餐盘,一溜烟又跑了。 云怀月见有好吃的,把纸笔往案上一丢, “写了一上午,我也饿了!” 她端来一份饭食,舀起一勺,举到温琢面前, “喏。” 他看着眼前正打算喂他吃饭的女子,怔愣道, “臣不敢。” “好呀。” 云怀月一挑眉,将碗递到他手中, “你自己吃。” 他十指皆被包着,着实做不到,一时面露难色。 “公主......” “那你就听话。” 她捏着勺子,倾身过来,将美食递到他唇边,眼神十分清澈,倒显得他格外扭捏。 “公主为何要待臣这么好。” 他望着她的眼睛,喃喃问道。 “你因我遭刑,我不来照顾你,岂非毫无情义。” “仅是因为情义吗?那若是青大人或叶公子如此,公主也会照顾?” “是啊。” 她答得坦荡。 “臣明白了。” 他心中不免失落。 是啊,他总是在期待些不该期待的东西。 他没再推脱,一口一口,吃完了云怀月喂的饭。 春风吹开了案上的书页,发出簌簌声。 他看向书案,想起那夜,云怀月将伪造的官银拍在他案上。 洞烛堂。 若他借洞烛堂之手,身涉朝堂,那时,是否能离她更近一点? 原本他不愿做的事,似乎成了他今后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不论是为老师洗冤,亦或是站在她身边,更甚者,站在天下人之前。 他突然觉得有些豁然。 云怀月见他出神,问道, “你......是又想起刑狱时了吗?” “没有。” “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会受刑?”她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 他不愿将姜后逼迫他的阴诡手段告诉她,只是答, “皇后娘娘命臣加入洞烛堂,臣不识好歹,因此受了点苦头。” 她闻言蹙眉, “我听青潜讲过,我知道洞烛堂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那公主想让臣去吗?”他抬眼问。 “不想。” “为何?” “洞烛堂能活到现在的人个个阴险狠辣,你会如履薄冰。” 温琢从她眼中看出一丝担忧。 “但臣能以一人之危,解天下之危。” 他不会如其他酷吏一般,一味当姜后的爪牙。 他既身涉险境,断不会让忠良落难。 “我进宫去劝母后。” “面对皇后娘娘,臣别无选择。” “温琢,你不怕死吗?” 云怀月着急起来,抬高了声音。 “公主,你是不是忘了,臣也曾立身朝堂之上。” 云怀月看向他,他的眼中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忍,那是她不曾见过的神情。 “臣不能把宸国的刑狱,交予洞烛堂的无心之人,眼睁睁看着忠良受害,人心惶惶。任凭他们大行冤狱,把罪行昭昭,变成世间正道。” 云怀月一言不发望着他,此刻,他该是想起了孟元秋老先生吧。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似乎逐渐忘记温琢本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他有理想、有夙愿,只是一朝沦为了她的裙下奴。 “臣不是在帮皇后娘娘,臣是在帮世人。公主也一样,不然也不会救梅姑娘他们。” “可你本有更好的路能走。” “没有了。” 他静静地望着她。 “从刑部大牢走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臣此生要行的是一条艰难的路。” “皇后娘娘和公主,作为女子,顶着世人非议,亦要身涉朝堂,于现在的情形而言,不也是一条艰难之路吗?”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随后释然笑了笑, “是啊,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 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 温琢似乎从这句话中寻到了一丝慰藉,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已经近了一点点。 云怀月来到贡院前街的茶楼,吩咐茶楼老板,将前五名的名单公布张贴。 渐渐,茶楼前聚集了众多学子,但议论声都集在那名叫周慎的人身上。 “哈哈哈,周慎那厮,也配前五?” “不过投着让他闹笑话罢了,不料还真的前五了。” “周慎,你这该不是凭脸上的榜啊?谁人不知,昭凰公主最喜美男!” 云怀月坐在楼上,本无意他们的讨论,听见此言,探头往下看去。 人群熙熙攘攘挤着一位身着蓝色布衫男子。 他衣料甚是普通,但浆洗的干净。 他眉梢锋锐,如同墨写,不似温琢的温润疏淡,倒是透出孤傲之感。 他开口讥讽回去, “你这话说的,难道其余上榜四人,皆奇丑无比不成?” 此话一出,被他们追捧的另一位公子哽住了,拿书敲了一旁起哄之人的脑袋, “谁说就他脸好看的,小爷我长得也好看!” 周慎不屑地瞥他一眼,领了银子,转身离去。 云怀月饶有兴味地看戏,见他欲走,忙吩咐到, “青潜,带他上来。” 她倒的茶还未凉,青潜便带人来了。 “姑娘,你找我何事?” 他眉目冷冽,透着防备。 青潜刚想开口纠正身份,被云怀月眼风制止。 她佯装讶异,显得甚是体贴, “公子,我看众人皆奚落你,可是为何?” 周慎见她无敌意,松了神情, “无事,我是瀛州人,来京城不久。因我爹是名小仵作,没家世也没银钱,还懒得奉承,便得罪了些人。” “可公子分明是得了奖呢!” 他眼中浮现起一丝懊恼, “我本不想参加这比赛,不知是谁替我报了名,拿了我随便写的诗稿,还给我投进了前十,分明是想让我出丑。” “你为何不想报名?”云怀月好奇起来。 “我与我同乡一同入京城,为了省房费住一起。他想参加科举,我不想,我想去当仵作,不料衙门现下都不缺人,便搁置了。” “我才不想和人在朝堂上争论不休,要做就做为民除害的官。” 云怀月拖着脸颊沉思, “这去衙门嘛怕是不行,去刑部你看如何?” 周慎狐疑地看着云怀月, “姑娘什么身份,这种胡话可不兴说。” “我可没说胡话,因为我就是他们口中好美男的昭凰公主。”她眨眨眼。 周慎脸色变换的颇为精彩,他紧了紧衣衫, “你该不会……是真的想收我当面首吧?” 云怀月一时无语,把青潜拉到面前当挡箭牌, “看到了吗,得有如此姿容,才配的上做本公主的面首。你,本公主还瞧不上呢!” 周慎顿时舒了口气, “那就好。草民多谢公主圣恩!”
第14章 天命 凤仪殿上,云怀月正与姜后评判此次诗会人选。 姜后左手执周慎之诗,右手捏了颗剥好的坚果,喂给她,赞到, “此人言语间,倒有虞无芥之风,虞卿每每上奏,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云怀月一边帮她捏肩,一边咬下那颗坚果,俯身在姜后耳边, “儿臣公布名单那日,曾与此人交谈,他确实称自己愿为民惩奸。” “那便让他去刑部做个主事吧。” 姜后与她相视而笑, “大理寺已有虞卿,这二人若在一处,万一某天意见不合,岂不是要打起来。” 姜后接着翻阅,见萧渊之作,疑惑道, “此作文采斐然,月儿为何不荐他?是怕他如墙头草一般?” “母后明察秋毫!” 云怀月行了个俯身礼, “儿臣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您!” 她这番话哄的姜后颇为受用,遂指点她道, “月儿,身为上位者,除会识人外,亦要善用人,敢用人。此人才学甚好,即便品行不合你意,但也有合宜的去处。” 姜后顿了顿,仍是开口, “就如同那温家小琢,本宫既能让他活着,就必然有把控他之法。” “即使手段并不光明磊落吗?” 云怀月踌躇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问出她心中所想。 姜后看着她,眼中虽暗含了恨铁不成钢,但更多还是怜惜, “你太小了,所思所为才这般单纯。世间万物,并非非黑即白。” “这萧渊,本宫打算给他个吏部之职。”姜后点了点手中的纸张。 “母后,儿臣觉得,以诚待人,才能换来同样的诚心。” 她依然坚持,抬头倔强地看着姜后。 姜后将诗文放在果盘旁,耐心道, “月儿,用人不疑,不计前嫌,这是本宫之诚心;找其软肋,以防万一,是本宫的手段。并非人人待你皆至真至诚,若你不设防,有朝一日,你最信之人,变成刺向你的那把刀,最痛的还是你自己。” “老师就从不这样说。” 云怀月低头小声嘟囔。 “令颐她一向仁善。罢了,你慢慢会懂的。”姜后无奈道。 曾几何时,她也如云怀月一般天真。 “令颐和蘅儿都未变过,阿梧,你呢?” 淡漠飘渺的声音从姜后的记忆中由远及近。 她是变了,但,那又如何? 姜后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眼前,神色又如往日般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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