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三日就开始放假停朝,各地文武官员的请安折子流水般的送进长安,番邦属国也都派了使臣前来贺寿。 各部官员忙得脚不沾地,群臣进万寿酒,?王公以下献金镜及承露囊,诸州欢庆宴乐,歌舞升平。 陶令仪作为贤妃,陪着燕臻登花萼楼,有伶人正在楼下的广场上表演马舞,场面热闹繁盛。 陶令仪坐在燕臻的身边,桌上的酒壶里盛着不会醉人的梅子酒,她亲自为自己斟上,又给燕臻倒满。 “陛下。”她难得用这般沉肃郑重的称呼。 她抬手与燕臻碰杯,感慨似的说道:“算起来,我们相识也有一年了。” 燕臻一怔,算了算,“的确快一年了。” 他的生辰是暮夏,捡到陶令仪的时候,是在初秋。 兜兜转转,四季轮回。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有变。 只有一年,两人之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陶令仪忍不住问他,“若是回到一年前,你会怎么样?” 燕臻却说:“一年前怎么行?至少回到十年前,我们初次相见,我把你提早养到东宫,省得之后大费周折。” 这个回答同陶令仪想象没什么区别,这就是燕臻会说的话。 陶令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怎么还会对燕臻抱有一丝的希望? 她满口饮尽杯中的酒,燕臻皱眉,想去拦她,“簌簌,别喝这么快。” 陶令仪摇了摇头,说:“不会醉的,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呢嘛。” 越是这般不经意说出的话,越是让燕臻心动,璀璨的灯火为陶令仪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禁不住吞咽了一下,干涩道:“簌簌……” 陶令仪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又斟上第二杯,然后唤他,“表哥。” 燕臻一怔,便听陶令仪接着道:“是在叫你,我知道,你也是我的表哥。” “陶家这些年做了不少孽事,我少时不常出门,不懂这些,现如今,我也知晓了很多事。”陶令仪娓声道,“总归是我阿爹有错在先,所以你曾经恨我,折磨我,甚至将我看做棋子。” “若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恐怕也会如此。”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愿意为了我退让一步,放过我的阿爹。其实,这件事我很感激。” “总归爱恨都已过去,我们两清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可不知为何,燕臻心里竟有些不安,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陶令仪朝一旁的清雪抬了抬手,清雪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走近,跪在燕臻的身侧。 陶令仪朝燕臻笑了笑,示意他打开。 不知为何燕臻竟有些指节发颤,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挑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下面是一间竹青色的折领锦袍,深色的腰带搁在一旁,仔细看,上面还绣着几片竹叶。 燕臻一怔,“这是……” 陶令仪说:“当初我以为表哥是太学学子,曾答应你,待你高中进士,便亲手为你绣一身锦袍。” “只可惜我手艺不好,精巧的花样绣不出来,勉强绣上几片竹叶。祝贺不了表哥状元及第,就祝你生辰大吉,长乐万岁。” 陶令仪笑得温柔,燕臻一时竟有些看呆了,他情不自禁搂住她,切声道:“簌簌,我们一起长乐万岁。” 陶令仪没有伏在他的肩上,却没答这话。 两人就这样拥抱许久,直到薛呈来通禀,“陛下,该往麟德殿去了。” 今日的宴会接连不断,晚上在麟德殿摆宴,但因为男女有别,陶令仪毕竟是后宫嫔妃,这一场宴会,他并不出席。 燕臻有些不舍,却也知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他将那托盘推给陶令仪,在她颊侧轻落一吻,“簌簌,等我回来。” 陶令仪接过那托盘,笑了笑,点头。 燕臻被簇拥着离开,行到门口,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去看—— 陶令仪坐在长阶之上,簪环奢华,裙装明艳,一张娇美的面孔如同盛放的桃花,绝色倾城。 佳人在侧,江山在握。 他想要的,都把握在自己手里。 燕臻忍不住想,他这一生都没有遗憾了。 他对她笑笑,转身下楼,乘轿撵往麟德殿去。 然而车行半路,一阵骤起的夜风逆向而来,正扑在人脸上。 燕臻皱了皱眉,却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油焦味。 他一愣,正要开口吩咐什么,就见远处的清雪连滚再爬地冲过来,哭着道:“陛下……娘娘她……” 根本不用等她说完,燕臻已经从步撵上跳了下来,疯了一般往回跑,可是夜里风大,助得火势更旺,他折回去的时候,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 木质的花萼楼被烧空,中间一层坍下,在烈火吞噬之下,只剩一片废墟。 燕臻顾不得旁的,径直要往里冲,可是火势未灭,薛呈哪里敢放他进去,拼命地将他拦下。 等到火势熄灭,救火的太监被熏得脸色黑乎乎一片,有一个手里捧着一个脏烂的布条,扑通一声跪在燕臻面前,颤声道:“陛下,只,只救回了这个。” 是方才陶令仪送他的玉带,脏污一片,只隐约可见上面竹叶花纹。 这是簌簌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实在太困了没写完,今天上午直接睡到十一点,写到现在,给等更的大家说声对不起。这是昨天的二更,今天晚上会正常更新,再次道歉。 另外,如大家所见,郡主有感情线,但是不会过多描写,只是为了剧情发展。 附:
第46章 假死 一辆马车穿过热闹的朱雀大街, 畅通无阻地通过城门,行出了长安城,但依旧没有停留, 直到一直走出了京畿道,才在一家小客栈停了下来。 走了一整夜, 天都亮了。 车帘被人撩开, 陶令仪头戴着长及脚踝的帷帽走下马车,车夫拿出一个包袱递过去,恭敬道:“娘子,这是主子交代给您的。” 陶令仪没有打开也知道里面是足够她下半辈子活下去的盘缠,她没有拒绝, 笑着道谢, “多谢你家主子。” 车夫拱拱手,没有再多话, 他重新坐上马车, 离开了此处。 陶令仪走进燕长风给他安排的客栈,不算很大, 但胜在干净, 陶令仪叫人烧了热水沐浴, 洗去满身的疲惫, 她躺上床, 抱着软枕,终于落下悬了一路的心。 她睡得香甜,长安城中却是有人彻夜难眠。 花萼楼外的庭院内摆着几具烧焦的尸体, 上面蒙着白布, 安安静静得停放着, 尸臭味和火烧过后的焦味直冲鼻尖,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抱怨。 花萼楼走水,贤妃娘娘葬身火海,只剩一具被烧得只剩一半的枯骨。 “陛下,娘娘他……” 寻到的小太监根本不敢把话说完,说到一半就跪在地上直磕头。 燕臻盯着那具枯黑,竟然还笑了一下,“别同朕说,这是簌簌……” 花萼楼在含元宫最边上,外面就是繁闹的朱雀大街,外间热闹歌舞的百姓都不会知道宫里的贵人们发生了什么,只自己乐自己的。 夜风卷起坍落的尘灰,隐约带来一点欢歌笑语,周边的宫人却齐齐沉默,衬得这片可怖的废墟更加死寂。 没有人敢在这时开口,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火刚一烧起来,就封死了出路,便是大罗神仙也跑不出来。紫苏和清雪等侍候的宫人都被堵死在里面,他们是被生生闷死的,隐约还能看清面目。 这两个人都没有跑出来,更何况娇贵单薄的贤妃娘娘。 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随王带头跪了下去,沉痛道:“陛下节哀……” “朕不信,她不可能死的!”燕臻疯魔一般地重复着,“她不会死的!她定然是跑了!” 说着,他忽地想起什么,扑过去抓住燕长风的领口,“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那日簌簌说与你单独说话,是你带她跑出去的,是你,一定是你!” 这帽子若是扔过来,那便是天诛地灭的大罪,可是燕长风丝毫不怯,反而直视回去,甚至眼底带着些许的沉怒,像是在看一个发疯的,不懂事的小孩子。 “陛下节哀……” 可最终,他还是只说出了那句话。 燕臻像是被人从头顶劈了一掌,浑身震颤地盯着地上的尸体,“不会的,不会的。” 伺候左右的宫人都怕他一时冲动,直接一剑把燕长风砍了,惶恐地请他冷静下来。 但燕臻没有理会,他连看都没有看旁人一眼,就那样握着那条仅剩的腰带跌跌撞撞地闯进废墟之中,在坍塌的花萼楼里坐了整整一晚上。 他的脚边也摆着一具蒙着白布的焦尸,隐约能看见碎金色的布。 那是陶令仪昨晚出席宴会时穿的宫装样式,已经被烈火吞噬的只剩碎片。 底下人已经翻找了无数次,可是因为火势太大,楼中没有半点活人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宫人检查过,说是有酒助燃,才会一下子腾起那么大的火势。 所以,是簌簌自己点的火。 他忽地想起昨晚簌簌对他说的话—— “若是回到一年前,你会怎么样?” “不会醉的,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呢嘛。” “……你曾经恨我,折磨我,甚至将我看做棋子。” “祝贺不了表哥状元及第,就祝你生辰大吉,长乐万岁。” “总归爱恨都已过去,我们两清了。” …… 昨晚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就隐约觉得不对,可他昨日喝了不少酒,难得松懈了精神,看着簌簌笑眼看他,心思不自觉就有些恍惚。 他以为她只是放下了这一切,当真想要与他从新开始了,却没想到她其实始终没有放下过。 她是那样的恨他,要在他生辰之日,一把火烧掉他所有的幻想。 “陛下,该上朝了……” 薛呈颤颤巍巍地上前提醒,生怕燕臻在这个关头会迁怒于他,不想他只是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后撑着地面起身,踉跄着走下台阶。 “陛下……” 薛呈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要上前却又不敢,最后只能稍远几步地跟在后面,眼看着他一路走回长乐殿,期间沉默着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早朝时间已经过了,薛呈看燕臻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挥了挥手,让底下的小太监去前朝通传。 一场大火烧干了花萼楼,朝中大臣皆有所耳闻,更何况后宫里唯一的贤妃娘娘也葬身火海。 谁都知道陛下的情深,今晨聚在紫宸殿,就是抱着关切和担忧的念头,只可惜燕臻根本没有露面。 不过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听到内监的通禀,朝臣散去,唯独走在最前的孟思源故意落后几步,同另一侧的随王燕长风并肩,与他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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