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仪跟在许云禾的后面,也微微福了福身,而后悄悄地问许云禾,“我应当怎么与你夫君称呼?” 许云禾介绍道:“这位是唐娘子。” 她说的是陶令仪在此处的化名,唐素。 然后又道:“簌簌,这是我夫君,陆铖。” 陶令仪微微颔首,“陆郎君。” 虽然是许云禾的夫君,但是面对着陌生的人,陶令仪还是有些许的尴尬,问候了一句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云禾也能瞧出她的不自在,善解人意地拉着陶令仪,正要对陆铖说什么,就看到马车的另一侧忽然又绕过来一道身影,“嫂嫂,这么久了都么瞧见我?” 许云禾和陶令仪齐齐往来人的方向看去,只见晕黄的暮色之下,一个身着墨蓝色锦袍的男子翻身下马,抬步走到了许云禾和陶令仪两人跟前。 “小弟见过嫂嫂。”他先朝许云禾拱手,再去看一旁的陶令仪。 “唐小娘子。”他应当是听到了几人方才的对话,看到陶令仪并不惊讶,且能直接称呼出她的身份。 陶令仪不太适应这个场合,稍稍有些无措,那人似乎是瞧出来了,朝她温和一笑。 陆铖主动解释道:“这是我的堂弟陆鹤承,一向没有规矩,让唐小娘子见笑了。” 许云禾捕捉到两人间的动作,微微一笑,看向陆铖,“夫君,你不是说有事要与我说吗?” 陆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娘子,家中确实有些事要请你处理。” 许云禾满意地点点头,趁机看向一旁的陆鹤承,“鹤承,不如就由你送簌簌回家吧?” 陆鹤承和陶令仪皆是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许云禾已经逃之夭夭了,临走之前还朝陶令仪眨了眨眼,似是在暗示什么。 陶令仪怔了一瞬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看向陆鹤承,“陆郎君,抱歉,还是不麻烦你了,我有婢女跟着就好。” 也不知陆鹤承到底是有没有察觉到许云禾的心思,总之面上除了最开始的稍稍怔住之外,便很快恢复如常了,他看向陶令仪,温声道:“天色这么晚,怎么好让唐小娘子自己回去,若是路上当真遇到什么意外,岂非鹤承的不是?” 他温柔地笑笑,“若是小娘子信得过在下,还是让我送娘子一程吧。” 他这么说,陶令仪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答应道:“辛苦陆郎君了。” 她的住处离着这里并不算远,路上只要两刻多钟,陆鹤承上马引路,始终跟随在马车左右,他路上的话并不多,只有在问路的时候会主动开口,让陶令仪不会紧张,更不会厌烦。 稍有些不自在的心终于落了地,马车在宅院侧门停下,陆鹤承翻身下马,主动替陶令仪撩开车帘。 “多谢陆公子。”陶令仪扶着阿英的手臂下了车,朝他福身道谢。 “唐娘子不必客气。”陆铖握着马鞭朝她拱了拱手,而后上马离开。 陶令仪立在阶上,没有立时进门,而是看着他着他的背影离开了街巷之后,才再度转回了身。 阿英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神情,道:“娘子今天很开心。” 陶令仪看着她,忍不住眉眼间的笑意,“很明显吗?” 阿英点点头,“娘子眉眼间都是笑意。” 陶令仪在酒肆的时候,多喝了几杯酒,虽然没有醉,但是此时也有些晕乎乎的,神经不如往日清明,她低低一笑,道:“云禾是我从前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 在长安城,她接触并认识了那么多人,可几乎所有人都是燕臻安排在她身边的,除了许云禾。 最后她能离开长安,也多亏了许云禾。 是朋友,也是恩人。 她如今看着许云禾能够走出过去,重新开始,只觉得欣慰又欢喜。 她心里想着这话,嘴上也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云禾只比我小一岁,早在四年前就该成婚的年纪,这两年才落定,实在是波折。” “好在她如今过得幸福,看那位陆郎君,一表人才,对云禾也很好。” 原本没有醉,可是越说起这话,好像越是停不了。 阿英不嫌她啰嗦絮叨,只在她最后带着哭腔地重复这话时,忍不住问:“那娘子呢?” 陶令仪一怔,“我?” “许娘子不是说了,重新开始。”阿英旁观者清,看得很明白,“娘子虽然离开长安这么久了,但是心里还是一直牵绊流连着故土,虽然已经脱离贤妃身份那么久,但好像还是一直把自己当成皇帝的女人。” “我……”陶令仪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她有些困惑地停住脚步,看向阿英,“有吗?” “娘子,无论如何开始,总要忘掉过去才成。”阿英给陶令仪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娘子,您别委屈了自己才是。” 陶令仪听完,长久地沉默着,而后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英,谢谢你。” 有时候,陶令仪也会忍不住怨天尤人,觉得自己短短二十载的人生实在可怜又可叹。 但有时候,她也会感到庆幸,因为无论如何,她身边还有这些对她永远不离不弃的人。 - 陆宅正堂, 许云禾正和陆铖下棋,下人通传,“鹤承郎君回来了。” 许云禾抬眼看向陆铖,轻轻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陆铖无奈地看她一眼,叹道:“你啊。” 说话间,陆鹤承已经抬步走了进来,没有陶令仪这个外人在,一家人的相处也松快不少。 他看着两人悠闲下棋的模样,并不意外,只轻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嫂嫂是故意把我扔在那里的,不过就是看我又来打扰你们两个,看我不顺眼罢了。” 许云禾睨她一眼,看着陆铖道:“阿铖,你看你陆鹤承,当才在簌簌身边装得像模像样,一回到家就原形毕露了。” 陆铖如何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着附和道:“鹤承也有二十有二了,是个说一门亲事了。” 陆鹤承自顾自地坐到陆铖的旁边,“堂兄,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拘束,如今还不想成亲。” 许云禾道:“我如何不知道你,你不喜欢拘束,簌簌也不是闷在后宅里的女子,我总觉得,你会喜欢她的。” 陆鹤承无话,他知道自己一向说不过这个伶牙俐齿的嫂嫂,只得闭嘴不言,许云禾却还要再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就看到门房的下人送来一封信,“大娘子,说是给您的信。” 许云禾一怔,伸手接过,所见信封上的字迹十分熟悉,于是拆开信封,果然是簌簌送来的信。 看完之后,心头喜悦顿时跃上眉梢,许云禾对陆铖说:“阿铖,明日平远侯府的宴会,你与鹤承先去吧。” 陆铖微拧了拧眉,“你不去了?” 许云禾挥了挥手里的信笺,“我先去接簌簌,而后与她同去。” 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道:“如此,我得再给她备一份给平远侯的礼——” 她看向一旁的陆鹤承,“鹤承,你与你哥下,我还有事要忙。” 说完,便径直离开,陆铖的手伸到半空了却没有摸到她的半片衣角。 成婚这么久,许云禾还是这幅风风火火的模样,实在没有半点改变。 陆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陆鹤承,顿时没有了对弈的兴趣。 他将手里的黑子扔进棋篓里,“我也回了。” 陆鹤承颇为无语地看着这一前一后离开的夫妻两个,伸手捏着两色棋子,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 只是他的棋路和两人都不大一样,没下几个子便停住思索起来,无意中往后一靠,身后响起一阵窸窣声响。 什么东西? 他疑惑地伸手往后探,摸到一张薄薄的纸,是方才许云禾落下的信封。 陆鹤承抬手捻了捻,信封是空的,里面的信倒是被拿走了。 他摊开在桌上,信封中间写着四个字,云禾亲启。 不是寻常闺秀的簪花小楷,竟是潇洒不羁的行楷。 陆鹤承眉眼一挑,生出几分兴趣来。 - 平远侯容峥是陆铖少时好友,本也是孟州人,后来父兄升任陇西,便举家搬到了西北。 他本是家中次子,但是父亲和长兄为国捐躯,永元帝便破例允许他承接了父亲的侯爵。 但是他志不在官场,更不懂行兵打仗,顶着平远侯的爵位,又远在凉州,不知道有多么的逍遥。 三月初四是平远侯的生辰,陆铖作为至交好友自然要到场为他庆贺。 去平远侯府的路上,许云禾详细地与陶令仪讲了很多与容峥有关的事,“他今年二十四岁,始终没有成婚,平日最爱玩乐,与之前的燕长风没有什么两样。” 陶令仪听得出来,许云禾提到燕长风名字的时候,语气可谓平淡,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她情不自禁地走神,许云禾扯了扯她的袖子,“簌簌,你有没有在听啊?” 陶令仪的飘远的思绪立刻拉回,许云禾道:“还记得我之前邀你去随王府看马球赛吗?今日的场面恐怕比那时还大,他爱马球也爱看骑射,一定十分热闹。” 果不其然,今日来平远侯府简直是宾客盈门,周围的街巷车马骈阗,都是来给平远侯庆贺生辰的。 甚至当地的刺史和别驾都登门送礼,但也都知道这位平远侯的性子,因此只略坐了坐,不愿扫了大家的兴,很快就离开了。 许云禾和陶令仪下车的时候,陶令仪想要带上帷帽,许云禾却按住了她的手,劝道:“簌簌,放宽心,这里离着长安城简直千里之远,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你是谁。” “更何况,一会儿用膳的时候,你总不能也全程佩戴着帷幔吧?” 许云禾说的有礼,陶令仪犹豫了一下子还是将帷满放了回去。 两人携手往侯府内走,正好与离开的凉州刺史郑封碰了个正着。 两行人迎面相撞,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但也知今日会来此赴宴的都不会是寻常百姓,因此此时揖礼致意,便各自走开了。 “簌簌,我带你往西边的花园去瞧瞧,多认识几个姐妹。” 许云禾和陶令仪都没有把这插曲放在心上,起身之后还继续着方才的话话,很快只剩下背影。 听到那句“簌簌”,郑封却是一怔,他停在马车前,稍稍一愣,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凉州别驾宋河,“至昇,你有没有觉得方才的那两位娘子,颇有些面熟。” 宋河努力回想道:“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郑封捋了捋杂乱的胡须,“仿佛是在长安的时候见过?” 他原本是京官,进来才到凉州任职,因此在这边熟悉的人并不是很多。 听到他这么说,宋河原本只是附和上峰的话,此时倒也真的觉得眼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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