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仪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许云禾便放下心来,正好此时陆鹤承跑过来,说要接他们过去坐,两个人便顺势答应。 期间见陶令仪始终神色如常,许云禾提在半空的心脏也渐渐落回了胸腔。 只不过她不知道,方才陶令仪摇头的意思,不是燕臻不会的意思,而是她也不知道的意思。 但无论燕臻会做出什么举动,她都没有逃避的理由,更不想要一直逃避下去。 总要开始新的生活,无论和谁。 陶令仪心里做了决定,便打定了主意不理会燕臻,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瞧见的样子,对着陆家两个兄弟,还有主位上的容峥,都一派淡然,进退得当。 闲聊几句,她随着许云禾坐下,专心致志地看马场上的郎君比赛骑射,所有人射中,周边也会群起欢呼叫号的声音。 陶令仪与这些人一样,也跟着拍掌欢呼。 容峥和陆鹤承各个心怀鬼胎,此时也都没了看场上比赛的心情,每隔一会儿,就不自觉地把视线往陶令仪的头顶上瞟。 而不远处的燕臻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俯身捡碎瓷片的动作不自觉僵住,十指收紧,即便他的右手掌心还握着七八个碎瓷片。 锋利尖锐的碎瓷很快割破掌心的皮肉,燕臻像是没知觉似的,越握越紧,鲜血如注,汩汩淌下,没一会儿就弄脏了袖口,还有淋漓鲜血滴落在暗红色的靴面上,洇出一团又一团的神色痕迹。 燕臻的面上却如常,即使他现在已经要把口中的牙齿都咬断。 他已经能完全确定,簌簌定然是早就看到他了,可是即便是知道他就在她的十步之外,也仍旧没有半点避嫌的意思,更没有任何心虚。 她的眸光永远都那么清澈坦荡,想做什么就会去做,坚定且勇敢。 所以,她是当真预备好重新开始了? 明明几天之前在梨园,对他还不是这般冷硬的态度。 那时候的她,虽然对他狠心,但是他能看出来,她的眼睛里是有动容和心软的。 为什么忽然变了? 因为她身边的那个叫陆鹤承的男人? 燕臻深呼一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神情看似如方才一般冷淡,实际上余光都在观察陶令仪,和他身边的陆鹤承。 这两个人竟然坐的那么近。 燕臻的胸口之中好像突然泼进去了一缸的醋,浓黑的液体将整颗心脏都淹没,泡得他心口发酸又发胀。 若是此时拿出来搅拧一把,只怕流出来的都是醋。 眸底也有暗色不断翻涌,燕臻唯有握紧那一把碎瓷片,尖锐的痛意顺着手上的伤口,传遍四肢百骸,才能够勉强地将心底的冲动遏制住。 不能在此时发难,不能在人前冲动。 他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告诫自己,唯有忍耐下来,才不会将簌簌越推越远。 就站在燕臻身后的连晖,将他的全部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看着自家陛下右手掌握着瓷片不放,鲜血不断涌出,这么长时间,连唇色都有些发白。 他担心地想要上前,却又看到自家陛下在极度的忍耐下,脖颈的青筋一根根的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呈现出淡淡的青色,肩膀也有些发颤。 显然是在努力地遏制着自己的情绪。 连晖既怕又担心。 同时心底又不免生出一点复杂来, 他跟燕臻身边这么多年,是除了薛呈之外最了解燕臻的了,自然是知道燕臻的性子。 一向骄傲强势,想要什么必回得到。 有时候手腕狠厉得连他有有些瑟瑟发抖。 犹记得贤妃娘娘刚刚到陛下身边的时候,陛下为了控制住她,不惜给她断了安神的药,最后看她在自己腿边痛苦求饶,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时候,他还为贤妃娘娘惋惜。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前不久陛下在贤妃娘娘的门前,整整站了一夜,就为了求得贤妃娘娘的原谅,那样的瓢泼大雨淋在身上,料峭的夜风如匕首般凌厉,像是要把皮肉都生生撕下来是的。 可是贤妃娘娘不仅没有丝毫的动容,还径直离开了梨园。 如今再见,竟是和三个男人在一起。 连晖在看到陶令仪的那个瞬间,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看到了燕臻身后腾然而起的怒火。 他以为陛下要么大发雷霆,直接将贤妃娘娘拉扯过来,如从前那般教训一通。 要么就是拂袖而去,毕竟他家主子是皇帝,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何等的骄傲,岂容得一个小小女子将自己的脸皮三到四次地扔到地上踩。 可是主子都没有,他竟然忍了下来。 且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将右手手掌割得鲜血淋漓。 连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再看向陶令仪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原本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只有臣服在主子脚下的份,却没想到,贤妃娘娘竟然能将陛下拿捏至此。 - 陶令仪自然也能感觉到燕臻的视线,虽然面上只做未觉,但其实心里的一根弦还是紧绷着,生怕燕臻会突然发难。 但是燕臻始终平静,甚至没有走过来与她说半句话。 直到前两场的比赛结束,分出了前三甲,容峥命人送出彩头,又问道:“方才的十位郎君皆是骁勇之人,第二场,可有人想要再战?” 没什么人应答,反而都叫问着彩头。 容峥想了想,对着身边的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手下捧着一个漆红色的锦盒走过来。 容峥接过,亲自打开那锦盒,只见里面有一颗硕大的明珠。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容峥开口,“这是一颗难得的东海明珠,千金难换,若是谁在这一场赢得头筹,我就将这颗明珠送给他。” “届时,那位郎君可以将这颗明珠送给心爱的女子,如何?” 他说完,将锦盒盖上,第一个道:“方才那一轮比赛看的本侯有些技痒,这一场,我也与诸位郎君切磋切磋骑射。” 话音刚落,一旁的陆鹤承突然站起来,“平远侯,陆某也想报个名。” 这两人的名声不小,身份又尊贵,此时宣布参赛,其余的郎君皆不敢出声。 许久,容峥才道:“鹤承,看来只有我们两个,你还想不想比?” “陆某只是对这明珠感兴趣。”陆鹤承道,“侯爷呢?” “如此,我们就看一看,谁能得到这颗明珠。” 容峥的目光不自觉扫过陶令仪,而后道,“可还有人想一并一较高下?” 原本喧闹的马场忽然寂静下来,两人并不意外,正要拱手示意,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身,“在下也想要这颗明珠,与两位郎君一道比试比试,如何?” 陶令仪一怔,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燕臻站起了身。
第72章 比赛 “在下也想要这颗明珠, 与两位郎君一道比试比试,如何?” 燕臻的声音不算低,不止陶令仪听见了, 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他们不由得抬眼看过去, 只见是一个脸色苍白的文弱公子,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敢和平远侯比拼。 毫不掩饰的啧啧声此起彼伏,容峥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燕臻扔在滴血的手腕,“行昭兄,你的手……” 他的语气稍稍有些犹豫, 燕臻本人倒是满不在意, 低头看了一眼。 陶令仪听到声音也看过去,正好瞧见燕臻的手掌, 滴答不断的鲜血已经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看上去伤势颇重。 燕臻注意到陶令仪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陶令仪偏过视线, 燕臻苦涩一笑, 使劲扯下衣裳一角, 随意将手掌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包住。 容峥欲言又止, “行昭兄,你这伤口看上去伤的不浅,还是让下人带你包扎一下吧, 省得感染。” 燕臻摇头, “不必了。” 这下, 容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人再说话, 就这样齐齐僵着不动,气氛异常尴尬凝滞,最后还是容峥这个主人家主动开口解围,“既然行昭兄也想上场试试伸手,请吧。” 他朝底下人摆摆手,“来人,把本侯的弓拿来给行昭兄用。” 燕臻却道:“不必了。” 他看向一旁的普通弓箭,抬手掂了掂,道:“就用这个吧。” 而后对容峥和另一侧神色犹疑的陆鹤承抬了下手,示意道:“小侯爷,这位郎君,请吧。” 但自始至终,他的视线就那样定定地锁在陶令仪的身上,那般炽热,就算再没眼色的人也能瞧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陶令仪避而不见,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前面,反倒是周围的人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坐在陶令仪身边的许云禾,脑袋都要埋进膝盖里了。 陆铖也觉出不对来,扯了扯许云禾的袖子,“云禾,怎么了,你认识这位行昭公子?” 许云禾朝他使了个眼色,悄悄摆了摆手。 陆鹤承看着身边兄嫂的小动作,再看那边陶令仪的神色,心里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淡声一笑,应下他的话,“好。” 燕臻偏头看了一眼无波无澜的陶令仪,“请。” 于是,容峥、陆鹤承和燕臻三人齐齐走进马场,周围的宾客也都齐聚在围栏旁边,乌泱泱地想要看一看热闹。 容峥虽然不怎么通文墨,更对官场朝政没有半点兴趣,但是在凉州这样一个地方,骑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 再说那位陆鹤承,亦是翩翩公子,文武双全。 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文弱书生,怎么有胆子和这两个人笔试。 因此,大多数人都抱着嘲讽和看热闹的心态。 挤在其中的许云禾却完全不是这么想,她是除了陶令仪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燕臻身份的人,自然了解他的本事。 但是…… 她贴在陶令仪的身边,悄声和她耳语,“簌簌,真没想到,陛下的变化有这样的大。” 他是皇帝,何其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屑于和这些人同场竞技。 此时冲动之下,倒像是一个被女人冲昏了头脑的纨绔子弟,颇有几分冲劲儿。 陶令仪心里轻叹,看着马场里燕臻的背影,低声道:“谁知道他在干什么。” 许云禾顺着她的目光一并看过去,道:“这还不知道在干什么,鹤承和容峥明显对你一见倾心,更别提陛下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唇边也挂了些笑,“从前我在长安城的时候,只见过后院女子为了自家夫君而勾心斗角,如今,竟能看见这三个男人为了咱们簌簌争风吃醋,也算是开了眼。” 陶令仪被她调侃的语气说得耳根微红,嗔怒道:“云禾!” 护在许云禾身后的陆铖倒是将这两人的悄悄话尽收眼底,眸色暗了暗,将视线重新投到马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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