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臣在。” 燕臻道:“朕命你们重新彻查此案,凡是与谋反乱政无关的人,全部重新定罪量刑,活着的重新审判,死了的给予安抚,听明白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是。” “自然,除了定国公府的案子,从前的案子定然也有不少先例。”他偏过头,看向刑部尚书,“唐爱卿,你们的担子可就重了。” 刑部尚书唐樊立刻拱手,“臣遵旨。” 燕臻点了点头,而后转身面对着众臣,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有人赞同,有人不解,有人愤愤想要开口。 只是燕臻不说话,没有人敢动。 燕臻笑了一下,道:“祖宗规矩传到朕这一代,总会有许多不合时宜的地方,连坐之刑,实在过重。” “陛下……” 孟思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燕臻却道,“等朕说完。” “从前,我们大雍严禁与外界通商,更大肆抑制商户,如今,不是也渐渐地废除了?若是始终守着千百年前的规矩,长安城哪会有现在的繁盛?” “朕决定,日后每隔五年便重新大修大雍律法,该增的增,该减的减。治国理政,总不能一成不变。” “今日便是一个开始。” “从即日起,废除连坐之刑,无论是三族还是九族,都实在过于残暴。” “但是……” 他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而后才又接着道,“不牵连,不代表轻饶,但凡涉案,绝没有轻饶的道理。” “唐爱卿,这事,朕交由你去办,其余若需要帮忙,尽快开口。” 唐樊拱手道:“是,臣遵旨。” 对于此时,燕臻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按着律法,陶令仪是绝对不能为后的,毕竟她阿爹是谋反之罪。 可是,陶令仪又何其无辜。 作为夫君,他心疼,怜惜他的簌簌。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却不能只想到陶令仪。 只是,这件事终究不是一朝一夕,一道圣旨就能彻底解决的,其后的后续处理,还要再经讨论。 但是,虽然尚没有明旨下达,陛下要废除连坐酷刑的消息,顿时还是传遍了大雍的每一个角落。 彼时的陶令仪正在苏州游玩,虽然远离京城,可坐在酒楼里,随时随地都能听到人讨论这件事。 “陛下病了这么久,却没想到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有这样的皇帝,真是百姓之福啊……” “是啊是啊,你们年轻,可不知道先帝在世……”说话的人终究是有些避讳,有些话不敢大声说,压低了声音与同桌有人嘀嘀咕咕,“总之,如今的陛下可比先帝好多了。” “听说,陛下是要立后了?” “这么多年,陛下终于要立后了?” “陛下不仅是个好皇帝,更是个深情种,这样的好夫君,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命。” “是啊是啊,听说陛下就是因为怜惜那位未来的皇后娘娘,才会想到废除连坐制度的……” “婚期可定了?这么久过去,怎么还没有陛下大婚的消息。” …… “你不知道,陛下说了,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身子不好,要让她先养好了身子再成亲呢。” “陛下可真是体贴啊,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命,能有个这么体贴的夫君。” …… “我呸……”有人调笑着开口,“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是什么身份,人家皇后娘娘又是什么身份,人家可是青梅竹马,听说,还救过陛下的命呢!” “你们信不信,看陛下这个意思,我瞧着是不打算再纳妃妾了……” “什么,不纳妃,这皇帝哪有不纳妃的?” “我说,你是不是傻了。那咱们大雍的开国皇帝,不就是只有慧勇皇后一个人吗?” “听说陛下在朝会时,大赞祖宗先辈的情深似海,你们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陶令仪无论走到哪,都能听到众人对于燕臻的讨论,虽然她离着长安很远,离着燕臻很远,却又好像他随时随地都在自己身边似的。 这感觉很奇怪。 她还是第一次,从旁人的眼里了解燕臻。 对于她来说,燕臻始终都是暴戾,算计,不择手段的性子,如今转了性。她也是不是会怀疑燕臻是在做戏给他看。 可是此时,她从旁人口中听来的燕臻,却是勤勉,聪睿,年少有为,文武全才。 两个截然不同的燕臻仿佛在她的脑海里变成了一个人,她觉得自己离他更远,反而更了解他了一些。 这或许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她会提出让燕臻回长安,一是因为眼下无法抉择,二也是因为,不愿燕臻为了自己放弃朝政。 三也是想重新审视自己的心。 她还喜欢他吗?还会喜欢他吗? 从前燕臻一直粘在她的身边,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习惯,还是对于燕臻的无奈。 他每日围着她打转,让她的生活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就算再有别的男子出现,她也很难不会再想起燕臻。 陶令仪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燕臻圈住了,围住了。 如今两人再度分开,她跳出了那个名叫燕臻的圈子,重新审视自己,才能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真的有点喜欢吧。她忍不住想。 要不然两个人分开才几个月,怎么会忽然想到燕臻呢? 陶令仪回到住处,独自一人倚靠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个精巧的印章。 不是她过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而是燕臻最开始送给她的那一枚贴身印鉴。 近来,她时常握着这枚印章发呆。 好像有点想他了。 那么他呢? 陶令仪压抑着心底的跳动,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 燕臻不是什么普通的勋贵公子,而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她也不再是尊贵的定国公府九娘子,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两人无论是出身还是地位都并不般配,如今离开,或许也能让她重新检验到燕臻的真心。 三年,他会不会纳妾?会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陶令仪不知道,但是或许时光会证明一切。 她竭力收起自己的思念,将那枚小巧的印章搁回抽屉深处,让自己努力地忘掉这一切。 苏州,杭州,衢州,汝州…… 泰山,衡山,黄山…… 她走到哪玩到哪,不再考虑停留,只跟着自己的心意走。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在天空自由自在地漂泊,想去哪去哪,什么都不必考虑。 可是无论到哪,她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收到一封来自长安的信,是燕臻寄给她的。 没有什么说教,也没有什么祈求,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一说自己近来发生的事,可是最后一句总是会说—— 簌簌,我真的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醋意 “簌簌, 我真的很想你。” 这句话,燕臻对着陶令仪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从前陶令仪只觉得他很烦, 阴魂不散,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离家太久, 她竟然也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思念。 可是, 她仍旧克制着没有回信。 即便她不回信,燕臻也是雷打不动地给她寄信,后来,他还会在信封里挑上一枝长安的花枝,纵是寄送到陶令仪手里的时候, 那新鲜的花束已经干了, 可是信纸之上,却仍旧带有淡淡的余香。 是思念的味道, 也是故乡的味道。 每当收到信的时候, 陶令仪就会感觉,自己并不是漂泊不定的风筝, 其实她的身上也有一根线, 她第一次不觉得束缚, 反而觉得心安。 这些年, 她也走了很多的地方, 去了很多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可是不知道为何,竟然没有一处让她有停留的念头。 这些地方都很好, 可是, 她并不想在这里住下。 直到到了冀州昌平县, 她再度留下了。 倒不是因为昌平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因为在这里,她遇到了两位故人。 那日,她正与阿英在街上闲逛,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蕙姐姐——” 名字并不是叫她,可是那声音,她莫名觉得熟悉,下意识一转头,却看到街对面站着一对男女,一高一矮,也正往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竟然是宋寓和宋宛两兄妹。 “蕙姐姐……” 陶令仪看到他们的时候,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还是宋宛先一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陶令仪,“蕙姐姐,是不是你?” 宋宛如今也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身量比从前高了不少,以前她的身高只比她的腰身高不了多少,如今却已经只比她矮上半个头了。 陶令仪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虽然许久未见,可是仿佛从前相处过的时光就在眼前,“宛,宛儿……” 唤她名字的时候,竟有些张不开嘴。 宋宛眼泪汪汪地抬头与她对视,“蕙姐姐,果然是你。方才用午膳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可是哥哥却说不是。” 她说完,摸了摸眼睛,有些得意地看向身后的宋寓,“哥,你看,我就说说蕙姐姐吧。” 宋寓却还在街对面傻站着,整个人僵直的好似一块铁板,他看着陶令仪,张大了嘴巴,却半晌没有发出半个字节。 直到陶令仪搂着宋宛对他温柔一笑,宋寓才刚回过神来似的,快步走过来,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向陶令仪行礼,陶令仪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臂,“宋郎君,还是叫我蕙娘吧。” “蕙……蕙……” 陶令仪笑了笑,也不再勉强,她看了看街上的人来人往,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宋寓还未说话,宋宛便回答,“我哥哥如今在这里做官,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当年科举,我哥哥考中了呢!” 昌平县虽然地域不大,位置却即位重要,守着燕山塞要,可见宋寓在朝中颇有前途。 陶令仪笑了笑,说:“那么宋大人,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一坐?” 宋寓听到这声类似于调侃的宋大人,双耳微红,道:“您折煞我了。” 因为陶令仪住的是客栈,所以最后几人还是去了宋宅。 宋寓如今的官职是昌平县的县令,若是居住的宅院,其实是和县衙连着,院落不算大,可是明显比之前在旬阳县的时候精致舒适了许多。 宋寓引陶令仪到花厅上座,随意找了个理由将宋宛支开陶令仪给阿英递了个眼色,阿英立刻会意,很快便退了下去,陪着宋宛去玩儿了。 于是,花厅内便只剩下宋寓和陶令仪二人,宋寓连忙对着陶令仪拱手鞠了一躬,“臣参见贤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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