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仪温声道:“宋郎君,贤妃娘娘早已仙逝,你何必如此?” 宋寓听着她淡淡的语气,再联想到近两年十分反常的陛下,不由得猜测道:“娘娘您,又是逃出来的……”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让陶令仪回到了几年前似的,她忍俊不禁,看着宋寓点了点头。 宋寓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有些担心地开口,“那陛下他……” 陶令仪点了点头,“他放我离开的。” 听到这话,宋寓是当真怔住了。 当年燕臻亲自来旬阳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算后来在宫廷之中,也要拼命彰显二人的关系,更不必说这么多年,陛下为了那位贤妃娘娘,到底蹉跎了多少年。 几年前的时候,他还在长安翰林院当差,那时候他也时常有机会见到陛下,可是陛下却除了理政之外,一直把自己囚禁在紫宸殿里,听人说,他整日整日地都在画贤妃娘娘的画像。 还有人说,陛下那般拼命,那般勤勉,其实是早生死志,想要追随那位早逝的贤妃娘娘而去。 宋寓在对于贤妃早逝只事的震惊、痛惜之余,又多了几分对于陛下的敬佩。 因为他自问自己是不能做到这般地步的。 尤其,那个人还是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那副模样。 可是如今,已经早逝的贤妃就站在他的跟前,且告诉他,陛下知道她没有死。 那这些年的控制后宫,又是为了谁? 宋寓疑惑,又忍不住想到近来民间所传的立后之事,心里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陶令仪看着他始终沉默不语,大约也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忽然笑了一下,说:“宋郎君,我其实,姓陶。” “姓陶……?” 宋寓一愣,“陶……” 陶令仪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陶。” 宋寓被这话惊得合不上嘴,他看着陶令仪平静的模样,“那……如今那位皇后……岂不是……” 陶令仪坦然承认,“就是我。” 宋寓这下真的被惊呆了。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人不是真的叫周蕙,却没想到,贤妃娘娘就是陶家九娘子,他本以为,是陛下终于走出了贤妃的情劫,才重新立后。 可原来,皇后和贤妃都是一个人,陛下心里的也都是一个人。 只是……宋寓不由得开口,“娘娘婚期将至,怎么会在这里?” 陶令仪没有解释具体的缘由,只是道:“入宫之前,还想要游山玩水一番。” 她看着宋寓,再度道:“不必叫我娘娘,叫我蕙娘吧,当时你收留我的恩情,我还没有报。” 宋寓连忙摇头,却听陶令仪说:“不必拒绝,我也不想宛儿知道,与我生疏。” 她的语气坚决,宋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不免寒暄了许多过去的事,虽然陶令仪隐瞒了她与燕臻之间的情感纠葛,宋寓还是从中窥探到了一二真相。 原来这些年,她几乎一直在长安外。 这天下竟真有一个皇帝,能容许自己的女人在外整日抛头露面,甚至是到处游山玩水,甚至现在,她还和外男毫不避讳的交谈。 想当初,他刚刚中了榜眼的时候,陛下宣召他们前三甲入宫觐见,彼时娘娘不过与他多说了一句话,多看了一个眼神,陛下便怒成那个样子。 如今,这才过去多久,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感慨,还是佩服? 宋寓到最后,也说不出到底是何滋味了。 不过,陶令仪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两人品茶交谈到了晚膳之前,虽然是待了一下午,但是只有一开始提到真实身份的时候,是两人独处,后来阿英便带着宋宛来了,也不算荒唐。 宋宛不知道陶令仪的身份,见陶令仪如今在外漂泊,只以为她定然还没有成亲,她眼看着就要及笄的年纪,对于男女之情也不再一无所知。 因此一门心思地将要撮合自家哥哥和漂亮的蕙姐姐,陶令仪哭笑不得,只好推说自己已经定了亲。 宋宛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姐姐定亲了?姐夫说谁?” 她很是好奇的开口。 陶令仪不假思索道:“在长安。” 这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都没有来得及思考,可正是这种潜意识层面的东西,让她忍不住怔了怔,莫非在她的心中,当真把燕臻当成自己的未婚夫婿了。 宋宛见她说完就不开口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有些怯生生地,不知道能再说什么。 陶令仪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宋宛的小脸儿,“宛儿想姐姐留下是不是?” 宋宛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 陶令仪道:“好,我就留在这儿,多陪宛儿几日。” 对于宋宛,她虽然相识的并不久,可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大约是因为,当初为了照顾她,她学会了很多从前完全不会的东西。 不过,如今到底不比从前,为了避嫌,她没有留在宋家兄妹的宅院,而是宋宛跟着陶令仪回了客栈一起住。 白日带着她在街上闲逛,听戏,晚上就给她讲故事,与她说话,就像是回到了她当初在旬阳县的那一个月。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她好像也变成了像宋宛一样的小孩子,整天除了吃喝玩乐,都没有什么烦恼。 直到五天之后,她将宋宛送走,身边又重新恢复了冷清,她坐在榻上发呆,才恍然发觉,今日已经是九月十六。 离着燕臻每个月送信的时日已经过去了一天,却还没有收到信。 这一段时间玩得乐不思蜀,都险些把这件事忘了,她忍不住问阿英,“阿英。近来,可有什么信件?” 其实她知道问了这话也是没用,若是当真有长安的信送来,阿英一定会第一时间交给她的。 果不其然,阿英摇了摇头。 陶令仪忍不住皱起眉,她和燕臻自凉州一别,已有一年有余,这一年多来,十六封信,每一封都是十五送到,从未晚过一次,怎么这一次…… 用了晚膳,夜深人静的时候,陶令仪忍不住往窗外看,可是客栈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风划过,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初秋的风还带着夏日的温热,即便是夜晚吹在脸上也并不冷,陶令仪如今的身体已经不是从前可比,她在窗前站了两刻钟,可是除了随风轻摆的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从前,她总是厌烦燕臻在他的身边安插人,监视着她的生活,可是如今燕臻彻底失去消息,她又忍不住想找燕臻留在她身边的人在哪。 她知道,肯定有人在的,要不然燕臻怎么能每个月都那么准确无误地把信送到她的手里呢? 可是推开窗户往外看了许久,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她又做不到开口对着外面喊,想想那行为就让人觉得傻。 最后,她只好合上窗户,回到榻上睡觉。 闭眼之前,她告诉自己,可能是燕臻的人跟丢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所以才没有信送来,也许,燕臻很本不知道她现在在冀州呢。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陶令仪便又决定,之后几日,要在冀州多待上几日,省得燕臻的人跑了一个空。 之后,她当真在冀州留下了,可是,一直又等了四五日,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眼看着都快下个月了。 陶令仪忍不住生出一些担心来,等到了二十九这日,陶令仪终于还是忍不住,找到了宋寓。 自从那日离开后,她和宋宛时常见面,却和宋寓再也没有见过。 宋寓见到她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娘……蕙娘,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陶令仪点了点头,“宋郎君,我有一些事想要问你。” 听着陶令仪正色的言语,宋寓立刻道:“娘子请讲。” 说着,他屏退了众人,只留了陶令仪一个人。 陶令仪默了默,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朝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寓一愣,“娘子何处此言?” 陶令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燕臻……我与他失了联系。” 于是,他便将自己和燕臻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的事说给了宋寓听,然后对宋寓道,“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来信,我实在不能不担心。” 听了她的话,宋寓神色颇有些复杂。 那次陶令仪与他提起燕臻的时候,语气一直都淡淡的,他的心里便忍不住揣测,或许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陛下一厢情愿呢。 可是如今,她主动上门询问朝中的消息,岂不是说明,两人其实并非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宋寓沉默半晌,及时调整了面部表情,而后答应道:“娘娘,您别急,臣会替您查的。” 他不自觉地换了称呼,不仅改称了娘娘,还自称为臣。 或许是为了提醒自己,两人如今的关系,已经不是多年前在旬阳县时了,如今,两人是君臣。 只是陶令仪满心都在燕臻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小小的改变。 她感谢地看向宋寓,“拜托你了。” 见完宋寓,她回到客栈,可刚推开门,就被拉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正要惊叫,就听得一声,“是我。” 陶令仪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一愣,然后忽然惊醒过来,她转头,愣住,“你,你怎么在这……” 抱着她的人自然是燕臻,他此时穿着一身暗色的衣裳,身形削瘦,面容疲倦,正死死地盯着她。 “你……” 陶令仪说不出话来。 燕臻看着她惊慌的模样,忍不住收紧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簌簌,你当真心里一点也没有我不成?” 陶令仪忍不住拧了拧眉,“你放开我?” 燕臻不放,而是道:“簌簌……你,你是不是对那个宋寓……” 陶令仪拧着眉头,“燕臻,你在胡说些什么!” 燕臻搂紧了她的腰身,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陶令仪的身上,他有些委屈地将头埋在陶令仪的肩膀上,“簌簌,为什么在冀州待这么久?” 陶令仪在冀州已经待了足有月余,从前她如果再好玩再喜欢的地方,最多也就待半个月。 可是,她要如何解释,是为了等他的信? 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燕臻低声道:“是不是因为见了宋寓,是不是因为你还喜欢宋寓,簌簌,你是不是……”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话,语气焦灼,陶令仪能清楚地听出他的患得患失。 心口微微一痛,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你就因为这个过来了?” 燕臻说:“我本来预备到燕云县巡视军务,但是实在心急,所以,所以提前了几日出发,先拐到你这昌平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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