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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着叹气的冲动，金环展颜而笑：“三嫂，你今日感觉怎么样？”
第55章 陆婉显得虚弱极了，笑容看起来都让人心酸，她道：“还不就是老样子，让你们记挂了。” 金环帮着采薇把陆婉扶起来，碰到她的肩胛，只觉得好像连骨头都是轻飘飘的，一团虚无，很快就要消失了一般。 就着采薇的手饮了些参茶，陆婉方道：“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了，你去看看暄哥儿，若是醒了，把孩子抱来给他姑姑看看。” 采薇带上门，直到脚步声远了，陆婉才有些低迷地说：“感觉你一直不太亲近暄哥儿，所以我私心里，总想着叫你们再多见见面，亲厚一些。” 金环有些被戳穿了似的尴尬。 暄哥儿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一岁多时讲话已经很清晰了，虎头虎脑地，特别会看人眼色，每次见了金环，发现她不主动抱自己，暄哥儿就会瘪着嘴叫「姑姑抱」，稚气可爱的小脸，几乎让人无法抗拒。 所以金环总会避免同孩子见面。 她无法讨厌那个小天使，只是也无法面对那张也许会越来越像楚临峦的小脸。 陆婉目光悠远，似是回忆一般：“其实我从怀了这个孩子时，就隐约觉得，他是得不到祖母和母亲欢心的，虽然每次她们都会叫我好好养胎，为侯府诞下继承人来，可看到她们的笑容，我回忆起来竟会发抖。那时候，还是西泠妹妹来宽我的心，说两位长辈只是因为侯爷去了边城参战了，刀剑无眼生死未卜的，自然无法开怀，我作为侯夫人，要坚毅果敢，万不可钻了牛角尖去。她最会说话，让人心里舒坦，我只觉得她其实也是极好的，又命苦，大好的人材，却要陪着我来侯府做了妾。” 陆婉眼中就露出一丝无法掩盖的讥诮，衬着她瘦削的脸，有些阴森。 金环不曾想她心思竟这般重而敏感，虽然自己也早就察觉到了老夫人和裴氏对这个孩子的态度有异，可那是因为自己对这两位太过了解，却没想到，陆婉也有这样一颗玲珑奇巧的心。 “三嫂快别瞎想！暄哥儿是钦封的侯府世子，谁会不疼他？不过谁疼他都不如你这个亲生母亲的疼爱最重要，所以你还是先将养好身体，日后才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暄哥儿。” 陆婉又是一副恍惚迷茫的样子，有好几次，金环见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就是这样复杂的目光。金环猜不透其中的含义，只是越发疑惑这其中的症结。陆婉自己对暄哥儿就并不亲近，所以这个孩子才会从小就学会了看人眼色么？ “唉，说这个做什么，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其他的事。”陆婉很快回过神，岔开了她不想继续谈的话题。然后从枕头旁边取了一个樟木匣子，金环看她动作吃力，可那个匣子又像是私人之物，便也不曾出手相帮。 果然陆婉只是从其中拿出了几张纸，其余的按原样放好，又费力地搁到枕边。 她把东西递给金环：“你且看看，这个是侯爷留给你的。” 金环心中一震，手像是脱了力，半晌才接过来。 一张一张看过去，她再不能平静，地契、房契，还有一些身契，无一不是楚临峦身边或者是铺子里最得用的人。 金环呆住了。 “侯爷走前，说日后你说亲时，就拿这些给你添妆，因为他可能赶不回来看到你上花轿了。”陆婉心中五味杂陈的，当日收到这些东西，她虽然早明白金环在夫君心中的地位，可还是无法平静地接受。 巩南数十顷坡地，云州好地段的五间铺子和一处温泉庄子，便是重宁郡主出嫁的时候，陪送的也不曾比这多多少。 她该感激夫君对自己的信任么？将这价值几千金的东西交给自己。或者埋怨他的偏颇？对旁人的好竟优先于他的家室。 刚开始时或许是有的吧，可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陆婉是想喜悦一点的，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整个人很快萧索起来，让金环十分难受。 “如今，我怕是等不到你上花轿那一日了，还是提前给你的好。”她一句话说完，气息有些急促：“只是我托大，借此请求你一件事。” 金环看她情绪激动，忙忙地来安抚道：“三嫂你说便是了。” 陆婉泪意上涌，可眼眶却是干涩的，只双眼泛黄的眼白徒然红丝密布，她抓住金环的手，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干瘦的指尖也只是刺出浅浅的疼，令人心酸。 “环妹妹，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初成亲那段时日，我还会怪你，因为那可笑的嫉妒。只是如今，我只觉得，你和侯爷若能有一个结果，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的话让金环死死压抑的心又奋力挣扎起来。 “你虽然不亲近暄儿，可我也知道，你是不会害他的。所以我希望，我走了以后，你能好好照顾他。至少让他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平安地长大。哪怕日后他不是世子了，也无所谓……” “三嫂，你这是胡说些什么？” 金环大惊失色，陆婉却拼命的摇头：“我有预感的，你和侯爷那么深的情谊，是割舍不断的。除非他再也回不来，可我心里只盼着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只要他回来……”陆婉的目光渐渐多了一些生机爱意，“他活着，就够了。我再也不奢求更多那原本就不配得到的东西。” 金环也不知自己的安慰是违心的还是真心的，但她的确不忍心看着眼前的人就这样糊涂地去了。 “三嫂，你只要想着三哥哥回来就好。想着他，铠甲怒马，风风光光的回来，然后你们一家三口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路。” 自己的眼泪落在交握的手上，金环就如被烫到一般，可陆婉无知无觉，她已感受不到这样细微的触碰了。 “没有路了……”陆婉低回的声音，隐约带着无法回头的绝望，她闭上眼：“环妹妹，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求你能看顾他一分，一分也就够了。” 声音渐弱，陆婉像是睡着了，松开的手也无力地搭落在身侧。 金环心头一跳，直到发现她微弱起伏的胸口时，才松了口气。 “夫人，那个宋氏在哄世子吃炖蛋，不叫抱呢！” 采薇推门而入，脸上犹带愤愤不平，金环示意她轻声些，又含笑道：“三嫂好像睡了，你留在这儿伺候吧。”想到陆婉殷切地拿了自己当绝处逢生的稻草，她低叹：“我去看看暄哥儿。” 侯爷就是楚临峦，他升级了
第56章 为了不让孩子打扰到陆婉休息，楚沐暄便住在正房的东厢。金环在临进门时被一个敦实的小丫头扑了个满怀。 楚沐梓仰起白生生的小脸，声音像舀了一勺蜜，甜的腻人。 “环姑姑，你也来看小暄么？” 楚沐梓如今快四岁了，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她长得像了楚家人，眉眼鲜明，性子却随了康氏，极聪明慧黠。许是看出金环对自己的小弟不太亲热，就总是想着法子同金环讲楚沐暄的趣事。 果然是个好姐姐。 金环捏了一把她棉絮似的小脸，却对身后跟着的人道：“大姑娘还小呢，可仔细别摔着她。” 楚沐梓就抱着她的手蹭啊蹭的，讨好道：“姑姑别说鹞鹰她们，都怪我跑得太快了，没人能追上的。” 鹞鹰百灵几个在她身后吃吃地笑。 “你个小人精，替人说好话还不忘了自夸自卖！” “嘿嘿嘿。” 金环牵着小梓进了屋里，就见楚沐暄小小一个人儿，规规矩矩地坐在大椅子上，对面的宋西泠格外细致耐心地在喂他吃蛋羹。 原本小娃娃直愣愣地坐着，显得有些拘谨似的，可楚沐梓一进来，他就双眼放光，连鼓着咀嚼的小脸都动的快了些。 “宋姨娘好！暄哥儿好！”楚沐梓手捂着胃，怪里怪气地蹲了个礼，只是小脸肃穆、一板一眼的，叫人都不好意思笑话她。 楚沐暄咽下这一口，才用分不出性别的童声甜甜地道：“姑姑好，姐姐好，我快吃完啦！” “嗯！”楚沐梓重重点头，拉着金环坐到他对面的那两张椅子上。 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坐着，可小孩子爱动，不一会儿她就滑到地上，屁颠颠地跑到金环这儿，顺利坐到姑姑腿上后，就嗲声嗲气地这问问那扣扣。 环姑姑耳朵上戴的什么呀？衣襟上怎么有个虫虫！姑姑身上可真香—— 金环无比耐心，她一句自己一句，两人亲亲密密的，很快就旁若无人了似的。 直到小梓快活地叫了一声：“暄哥儿！” 金环抬眼，发现小男孩站在她三步外，圆圆的小身子，稚弱的很，他背着手，怯怯地站在那儿，好像再往前就是越了雷池一步。 他脑后能扎起一个小辫，缀着个玉石坠子，金环早就发现，这个坠子他戴了许久都不曾换过。 “暄哥儿，来！”楚沐梓冲他招了招小肉手，暄哥儿眼睛一亮，可抿抿唇，没敢动，又去看金环的眼色。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这样谨慎敏感了。 金环心里闷闷的，实在不忍心看他失望的样子，就冲他点点头，楚沐暄立时像拨云见日一般，笑得牙不见眼，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两步。 “世子，还没净手呐！” 宋西泠亲自投了个热帕子过来，楚沐暄瞬间住了步子，乖乖地转过身，又成了个规矩听话的模样。 她穿了一身家常松花色褙子，杏黄襦裙，头发松松绾就，只戴了一只碧玉簪。手腕和手指上一点装饰也无，指甲都修剪的极平整，没有染色。 金环见她手势熟稔轻盈，为楚沐暄先拭了拭嘴角，又将他的一双小手正面反面跟跟手指都细细擦过。 宋西泠面容偏，素面都显得光彩照人，可此刻她脸上柔情似水的，对暄哥儿的殷勤体贴，倒比陆婉更甚。 只是楚沐暄在她面前总是显得拘谨听话，好像丝毫不敢逾矩似的，更衬得她像个教子有方的慈母。 这一幕如此和谐，可金环总觉得违和，让人不舒服。 “走路要慢些，防着磕了碰了，到时得多疼啊？”宋西泠声音又缓又柔，她交代一句，暄哥儿就应一声，最后净完手，她方道：“好了，去同大姑娘玩吧！” 暄哥儿露出些喜气来，却不像之前那样活泼了，先对着宋西泠奶声奶气地道：“孩儿记住了。”又觑她神色，见她微微颔首，才红着脸，慢慢挪到金环身边，无意识地去揪小梓的衣摆。 “叫姑娘等久了，小孩子的事情繁复的很，却也不敢懈怠。”宋西泠是蹲着给暄哥儿擦拭的，此刻方仪态万千地站起来，对金环福了福，虽姿态随意，却并不叫人觉得被她慢待了。 “无妨，宋姐姐的细心，想来咱们府上无人可及的。”金环亦是言笑晏晏地同她寒暄，丝毫看不出她们二人之前几乎是没讲过几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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