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峦默了默,倒没有迂回,直白道:“侯爷,实不相瞒,在下已然有心许之人。” 连贫拍拍他的肩膀:“如此也好,且祝你抱得佳人归。有空也帮我劝劝连邺,那小子是半分成家的意思也没有,当真是丝毫不叫人省心啊!” 楚临峦同连邺是多年的朋友,可连韫不过虚见过几次面,他便也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连韫却在后几日给楚家送来了帖子。金环看着那个烫金的华丽请帖,十分不乐意地抱怨:“一说赏花,就觉得没好事,可真是替花委屈。” 隔屏换了个纱织绣花鸟的,隐约可见外面有影影绰绰的人,楚临峦老老实实地隔着炕几坐在对面,姿态闲适,半晌道:“是不太对,连韫我还有几分了解,她此举怕是有些深意。” 金环斜了他一眼:“了解?那你说说,她是什么深意。” 楚临峦不动声色的,自然是不能把连贫前些日来说的事儿说了,只柔和地看着她,地龙已经燃了起来,金环的屋子冬日就格外热些,她穿着薄衫,脸颊绯红,衬着唇红齿白的纯粹,让他的心都软下去。 抬手捏了捏她脸颊嫩肉:“无妨,任她有什么心思,都有我。” 金环皱皱鼻子,拍掉他的手,又觉得自己力道重了,便小心地将他的右手揉来捏去的把玩了一会儿。 楚临峦的指骨修长,只这三年的从军生涯,叫他的手掌粗糙了许多,掌心有一道消不去的长疤,可以看出伤时的触目惊心。想问却不敢问,若他轻描淡写地描述,自己只会把那话想成多十倍的凶险。 金环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楚临峦这才真的相信,他的小丫头的的确确已经长大了。 金环再不愿意,逍遥侯府办赏花宴那一日她还是去了。连韫张罗的这个宴会邀请的都是闺阁里的姑娘,气氛要随意许多,因为太随意了,所以金环一进花厅,就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格外不友好地讽道:“这是谁家的妹妹,这般面生,迟来了也不曾对咱们歉意一二。” 金环循声看去,一个桃红缂丝十二幅裙的艳妆女子格外挑衅地斜睨着她,身侧是已经出落的娉婷袅娜的金瑶,想是连韫未必记得起金瑶,那个艳妆女子该同金瑶好到会带她来参加这样的宴会。 金环就对这人的敌意有些了然了。见连韫坐在首位,她上前两步行了个福礼:“一路紧赶慢赶的,倒不曾注意误了时辰。” 且不说金环来的并不算晚,便是她真的来晚了,连韫作为主人家,也是不会同她在这方面一般计较的。 只连韫半晌不言,上下打量了她一通,只觉得数日不见,金环出落的更耀目了些,披风撤去,一袭浅杏色绣紫丁香的齐胸襦裙,显得活泼清婉,打扮偏素简了,可腕上带的玉钏是上好的和田玉,头面缀的是一水儿小指盖大的金刚石,极不打眼,于是更显得矜贵了。 金环笑微微地任她打量,若连韫不为难一下自己,金环还要不习惯了。 半晌连韫笑道:“环姑娘越发出挑了。” 金环大大方方的:“是郡主太客气了。”并不做推拒不敢受的假情假意。 连韫这回笑的倒有几分真心:“金家大妹妹且坐我身边吧,今日最美的一朵花,可得离了我近些。” 一句话,倒是像给金环树敌似的,她只觉得自己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周边都正芳龄的姑娘皆探究地看过来。金环心里已经把这些女人的弯弯绕厌烦了百八十遍,可面上丝毫不显,她又福了一礼,方仪态万千地挨着连韫身边的描金椅坐了。 余光看到金瑶满脸愤愤,可笑她身边那个桃红色的竟比她还要更气几分,也不知是听了什么挑唆,在逍遥侯府沉云郡主面前也不知道遮掩些情绪,岂不是让连韫觉得那是不给自己面子? 果然连韫微蹙了眉:“姜家妹妹可是身子不适,如何脸色这般难看?” 一般爱交际的闺秀都了解连韫的性子,她虽骄傲,但也的确是个好伺候的,只要你给她足够的面子,她就给你相对应的体面。姜家叫楮心的这位似是惊醒般,垂头连连道:“多谢郡主挂怀,楮心是有些热了。” “给姜姑娘安置到靠门边的位置,那里凉快些。”见姜楮心似是白了脸,连韫冷淡地说:“她身边那个姑娘倒是有几分面善,过去可曾见过?” 身边跟着的大丫鬟立刻道:“那是金家二姑娘,是金环姑娘的妹妹。” “噢……”连韫意味深长地看了金环一眼,见她只盯着脚尖前方寸,好一副大家闺秀的贤淑模样,便勾了唇角:“亲姐妹之间自然更亲近些,便叫金二姑娘也坐到我跟前来。” 她话音一落,就有随侍的引了金瑶来,金瑶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姜楮心,见姜楮心并不曾怪自己,反而像更恨金环了似的,就安下心,也仪态万千地行步而来,声音若仙乐婉转,对连韫施了礼,而后坐到金环旁边的椅子上。 金环想着以金瑶的「心高气傲」,该是最恨沾了她这个「亲姐姐」的光才对,可侧目只看到金瑶稚嫩的脸庞带着适宜的浅笑,教养极好的模样,丝毫没有不满。 金环心内警钟一响,知道这妹妹是道行比年龄长得更快,今日还是远着她些为上。 赏花宴同记忆中一般无趣,人来齐后,先上花,后上宴,连韫有几个交情不错的手帕交,几人倒是将气氛活跃的极不错。之后散了两波歌舞,其中一个长得甜美的突然道:“今日没有外人,咱们也好玩些新鲜的。” 金环原本还挺期待这些闺中女子能想出什么新鲜的玩意,听完也不过就是个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选中的要表演对面人提出的节目才算数,不由有些失望。 见她兴致平平,金瑶露出个嘲讽的笑来,脸上却是更笑颜如花了,像极捧场的模样,当然在做多数姑娘都是如此,金环少不得耐着性子陪玩。 一时撤了席面,众姑娘围坐好,提议的那位自告奋勇地拿了两个铜质响铃摇拍子,她像是此中高手,那音律出自她手,就显得格外紧张迫人,只是听了几回,金环察觉那节拍次次都是停到了自己这里,不是前就是后的几个姑娘都演上了节目,倒也不过就是些弹琴吟诗之类的,没人提些刻意为难的事。 直到这一轮,那绢制粉花落到自己手里,再传出去给金瑶时,却是落在了地上,音律亦同时戛然而止。 “既然已经停了,下一位妹妹自然是不会接的。”摇铃的甜面孔姑娘抿了个梨涡,显得格外讨喜,她笑笑地看着金环:“玩乐而已,金家姑娘该不会赖皮吧?” 连韫作壁上观,此时已微微皱了眉头。她是不会想出这种法子折腾金环的,她的身份、教养、傲气都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可不代表旁人不会自作聪明地揣测她的「心意」。 又想到那一日爹爹来告诉自己楚临峦已有心许之人后,她的心狠狠坠到地上,可不觉得冷,只是疼罢了。是因为早就隐约想过了吧,他心里有一个那样的女孩,出身不如自己、能力不如自己,也许就是那副精致的皮囊格外吸引人吧?她这样欺骗自己,可笑骄傲如连韫,竟也有自欺欺人才会好受的一日。 心总会有脆弱的时候,所以才会在明蓉来的时候,凭她们之间的「交情」将她的不甘都一吐为快。 连韫看着金环脸上的平静和明蓉那甜美到刺眼的笑,突然觉得自己若不阻止她们的恶作剧,一定会后悔的。 可金环已经大大方方地颔首:“区区游戏,小女自然不会赖账。”竟是格外磊落,让她突然产生了自己那一分看好戏的丑陋心思被她的明净照得无所遁形的错觉。 金环对面坐的也是明蓉同流合污之人,她挑剔地打量了金环一番,方开口:“金家妹妹倒是有一副好身段,想来舞姿必然动人。” 金环想说她当真不会跳舞,想来在座多数姑娘,都没将那舞蹈当成正经差事来学的,更没有会主动当众表演的。她不由去看连韫,发现沉云郡主竟难得地回避了同自己对视。 她方才觉得这件事连韫未必知情,毕竟以她那种骄傲至极的个性,是不屑如此为难辱没旁人的,可连韫此番连一个目光都不曾回应自己,金环倒真的有些意外了。 “金家妹妹,这边请吧,咱们备了身适宜舞蹈的衣裳,想来正合了你的身段。”
第84章 金环极淡定,直到被身后跟着的三个婢女摁住了,刷刷两下剥了外裳,她依然淡定的很。 宴席上伺候的都是逍遥侯府的婢女,姑娘们带来的丫鬟都固定集中在一个地方松快呢。这三个大约都在十六七岁,肃着脸,看起来很严厉的模样,只是金环打量了一下,她们虽比自己看起来高大些,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婢女罢了。 她任由人摁着给她完好无损地剥了衣裳,只剩中衣之后,三人好像松了口气,手劲儿卸了些,轻巧地要来继续撤她的中衣,其中一个还冷淡威胁道:“金姑娘这样乖巧听话就很好,叫主子们看好了热闹,离开时咱们自然将这些都好好还给你。” 话音才落,竟被一把掐住了两腮,方才那个温顺如绵羊一样的姑娘眨眼露出了利爪,两脚狠狠踹在同伴肚子上,不偏不倚,听声儿都是一样的力道,让她们二人连喊都喊不出来,头顶就冒出了冷汗,顿时委顿着窝了下去。 说话之人大惊,使唤她们的几位姑娘可没提这位是有些功夫的人。 金环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倒还算镇定,身上中衣单薄,但屋里四处燃了炭盆,也不冷,金环便施施然地问:“你们郡主就是这样待客的?” 她感觉脸上力道松了些,费力吞了吞口水,才含混不清道:“郡主、郡主虽不知情,想来是乐见其成的。” 金环摇摇头:“虽不知情,虽乐见其成,但也不见得郡主事后就会饶了你们三人。收了多少好处?连命都不要了,还是以为那几位姑娘能护着你们?”金环啧啧两声:“你也太不了解如今的姑娘们心里都在想什么了。你们三个充其量就是蝼蚁,被谁碾死,她们都无所谓的。” 这人头上也渐渐渗出冷汗来,脸色惨白的,像是被她吓到了一样。 金环冷冷的:“行了,别耍花样了,把衣裳给我。” 她似是咬牙考虑良久,然后才一把将衣裳泄愤似的攮回金环怀里,金环只觉得手臂一痛,霎时沉了脸。 “不管金姑娘怎么说也罢,这差事办好了,总要比办不好强。”那人犹自冷笑,似是笑金环太天真了些。 金环拿完好的那只右手狠狠敲在她脖子上,然后对自己这退步了几倍的手艺翻了个白眼,又使力敲了一下,对方才晕乎乎地倒下去。金环真是恨的不行,这些女人为什么都这么无聊?展开发现裙子被她藏着的剪刀绞烂了,手臂也被戳了个口子,只是她力道不大,只缓缓地溢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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