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得当时,你就是捏着对方的死契,人也依旧对你毫无怨言,可若是丝毫不得人心的主子,过去的赏赐越多,如今却只会让下面的人更贪心不足,怪你没能让他们「节节高」。 腊月尾时,年关的事都忙得差不多了,吴勇家的终于拖着病体来了林氏跟前。其实这些日子,林氏见她脸色蜡黄蜡黄的,早就将她的病势看在眼里,只吴勇家的不说,林氏便装瞎不提,毕竟事繁杂的很,还需要依仗她这个能干的。 “夫人,今日算是事事妥帖了,又要新年了,老奴也不好拖着病体在您和老爷面前,怪晦气的。”吴勇家的一副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 林氏听了舒坦极了,一直觉得这吴勇家的处处合她心意,不像先前府里的管事婆子,的确是有本事的,可好像连她的赏赐都瞧不上一样。奴才罢了,哪怕是出身裴国公府,也是个奴才!孤高个什么劲儿? 林氏笑微微的,让王妈妈递了个荷包过去:“你就回去歇上半个月,也叫你儿子媳妇伺候伺候。等年过完了再上工不迟!” 吴勇家的捏着那是几两碎银子,她心里早看不上这点小钱,脸上却是诚惶诚恐喜悦的什么似的:“诶!夫人就是体贴咱们!” 林氏心里满意,这才是奴才该有的表情。她就又大方地叫小丫鬟带着去取了两匹尺头,吴勇家的捧着布,脸上都笑出花似的,可才出了西侧角门,就将那尺头拄着地,倚着停了步,满头大汗的。 “呸,我这都病成什么样了,还叫拿这么沉的东西!” 看了看那两匹白底棉布,撇撇嘴,当真是嫌弃,根本不值她费老劲抬回家的。 金环还想着这吴勇家的如何从这事里脱身,没想着,她直接「病」过了年,或者病上一个月两个月的,不来了。 金环打了个颤,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林氏果然是不会叫她好过的,她占了金瑶的屋子,这屋子里的地龙就「早出了毛病」,怎么烧也烧不热,只能点火盆。这碳又不是什么好碳,烟气不大却也不小,金环宁愿不点。 “姑娘,再换个汤婆子吧……”云妈妈沉着脸进来,觉得林氏这人可真是上不得台面,使出这种小家子气的招数,当真是损人不利己,难道以为她们侯府出来的人,都是吃素的不成? 果然没一会儿,小桃红乐呵呵地跑进来,声音嘎嘣脆地利索道:“青松亲自领着人来,说是知道金府没有银丝碳,侯爷叫拉了一车送了来。赶巧金大人携同僚来家小坐,姑娘是不知道,这老爷的脸色有多好看!” 说着掩嘴笑个不停。被娄嬷嬷一指点在脑门子上:“还不去给姑娘点上碳?越发没个正形!” 小桃红应了一声,出去指挥着小丫鬟将炭盆子备好了端进屋子。 银丝碳是贵了些,可一个已经升了从三品的官员家里,还不至于用不起。金劭云丢了脸面,心里固然恨他的大闺女多事,却也明白这是林氏故意折腾人。他爱面子,立时吩咐将那一车碳一块不落地都叫运到了金环这院子里不说,得空了总还得有林氏一番教训! 金环想着经此一事,这地龙也该渐渐没毛病了,只最近点着炭盆过夜,比起前些年来冬日时温暖如春的屋子,实在是天上地下。 她夜里睡的不踏实,身上的被子是最厚重的,迷迷糊糊间,倒像压的自己喘不上气一般。 她倏尔睁开眼,对上一道亮亮的眸子。 来了金府后,她这睡房夜里就不掌灯了,只余外间值夜丫鬟那儿点一盏小巧琉璃灯,就着这微弱的灯光,金环勉强还没看清他脸上轮廓,一个吻已经压了下来。 回神时,一身汗,楚临峦好整以暇的模样让金环气的狠咬了他一口。 “嘶……”他抽了一口气,原本老实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攀上。 “哼!”金环瞪他一眼:“夜袭的毛病还是不改!” 楚临峦手一顿,失笑道:“这回你倒是不装睡了?” “你那么重,可把我压死了,怎么装?” 他微微眯了眯眼:“意思是,你过去装睡,是因为我太仁慈,不曾压着你的缘故?” 金环身上一层薄汗,睡前觉得怎么都不暖的被窝,如今烫熏的她浑身难受,她红着脸伸出手,将被子扑棱到肩膀下面,冷气袭来,她多嗦了一下,却不忘狠手捏他的脸。 楚临峦不理会她那作乱的小手,反将被子又严严裹好,大掌在微微探进她后脊,摸出一手汗。 “仔细病了。”声音已沉了下来,觉得这林氏当真是敢想敢做,竟这么折腾人。 金环往上蹭了几下,楚临峦被她软棉的身前勾回了心智,正眼对上她清凌凌的眸子,忍不住又徒劳地吞咽了一下喉结。 “我倒没想着,冻了几天,还有这等福利。”她坏笑一个,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又歪头,困倦似的和他脸贴脸:“那你最近是不是都来陪我歇觉?” 楚临峦苦笑,身体这般僵硬着,怕是要半夜无眠了,还最近都来? 可她乖巧地偎着自己,明明都要打盹似的,却强睁着眼睛期待地等他回话,楚临峦就软声道:“好,最近都来陪你。” 金环唔了一句,嘟囔着祖母可该气坏了之类的话,就这样趴在他脸边睡着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把人侧着搁在榻上,金环刚沾了枕头,就自动自发地偎了过来,手搭在他腰上,睡得沉沉。楚临峦也不知看了她多久,最后替她裹了裹被子,才闭目略歇了几刻。
第94章 一连几日,楚临峦夜里都来陪她,好像视夜禁和金家人如无物。 可到底还是被人看到了,也许只是一个像幻觉的影子,却也被金瑶煞有其事地拿来抨击。 “姐姐,不管过去你在侯府是如何作为,如今住在家里,总要顾忌着父亲的名声!”金瑶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对襟小袄,下着八幅裙,上下都是金银丝交错绣拓出的精致云纹,她端正地坐在蔷薇色蟒纹椅搭上,精致的小脸带着丝轻嘲。 金环先是蹙眉,待看到林氏放任不管的态度,才勾了勾唇角:“妹妹这说的是什么?” 金瑶颇鄙夷地微扬下颌:“都有值夜的仆妇看到了,有个高大的男子闪身到姐姐房外去了……” 金环淡淡「哦」了一声,露齿笑道:“母亲,我那院子之前不是妹妹住的么?” 林氏比金瑶还是多了些心眼的,她心头一跳,干干笑道:“许是人看错了,大夜里的,人又困倦。” “娘!”金瑶小脸一板,正想蛮横几句,接到林氏警告似的眼神,她才愤愤不甘地阴沉垂首。 “是啊,大夜里的。”金环却有些发火了似的严肃道:“且不说那院子以前是妹妹常住的,这人影是他如今摸错了地方也未可知。再说妹妹身边那个仆妇大半夜里还在窥探我屋外?倒是谁给的胆子。” “你……”金瑶还想泼她一个婚前私会外男的污水,却不想这个一向看起来好欺负的长姐,竟难得疾言厉色地把那水悉数泼回了自己身上。 窥探……何止是金瑶的人在窥探,林氏几乎晚晚都叫人去巡视金环的院子,见着她那库房由开始的严防死守到如今也有些松懈,简直要心花怒放了,可不能因为瑶儿的几句话叫金环又警惕起来。 “瑶儿,你院子里可是有那么两个人,夜里当值时就爱寻地方躲懒,被发现了还一堆借口。”林氏沉了脸,认真严肃道:“如今竟是想出了这种话来编排起主子了!回去你就把人交给我,非要严惩以儆效尤不可!” 金瑶不可置信般看着母亲,那个可是她们母女都极信任的一个婆子,不然她也不会叫那个婆子去盯着金环的院子了。 林氏别开眼,却见金环眼睛立刻就红了:“倒叫母亲操劳了。” 金瑶看她好像要贤良淑德地装模作样了,便死死盯着金环,想着她接下来可得说些求情心软不忍责罚对方的话,自己才好顺势求母亲免了那婆子的一顿好打才是。 却不料金环拿帕子拭了拭泪,就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但此等仆妇,能说出这话,可见其心可诛。我倒无妨,毕竟已经许了亲事,楚家不会因为这等无中生有之事就悔婚。可妹妹还没定亲呢,一点有损闺誉的风言风语传出去,她日后可怎么办?”金环盯着金瑶,放缓了语速,格外柔和一样:“更何况,我们两个原本就是亲姐妹,她以为说的是我私会外男,就对妹妹没有影响了么?可她哪里知道,日后我好了未必带着妹妹更好,可我的名声差了一星半点,妹妹才是会被带累最惨的那个。” 金瑶一震,觉得她这根本就是在威胁自己,可抬眼,金环眼眶还红红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眷恋亲情的姐姐。 突然想到小时候那次,自己叫身边的茜壁去给金环下药,想让她在侯府的赏花宴上出丑。于是茜壁寻了亲姐姐丹霜来做这件事,竟直接害得金环呕血昏厥,倒闹得有些大了。 从那之后,丹霜就不见了,茜壁来哭求了多次,想叫母亲出面救下丹霜,可后来茜壁也被母亲偷偷处置了。 金瑶那时候真的害怕,害怕丹霜道出一切,金环和侯府会报复自己。 可是没有,他们手里握着那个下药害人的丫鬟,却还是拿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时候,她就隐约有了这个姐姐当真是好欺负的感觉,随着年纪渐长,这种感觉也越发深刻。 林氏隐约也是这么认为的,甚至之后父母全家遭难,马车翻到里,小弟当场死了,爹娘都是重伤,养了几年也撒手人寰。这件事,因为布置的太自然,就像一场意外一样,她便真的将它当成了一场意外罢了。 楚临峦永远都是这般不动声色的,不会将他的惩戒暴光于人前,这样才能达到迷惑对方的目的。并非林氏值得他多费心力,这只是他做事的习惯罢了。 林氏能在这些年里都小看了楚家,就是因为她还没有意识到,楚临峦竟早就已经开始对她动手处置了。 可是此刻,母女两个却有些迷惑起来,金环这些话,当真是心无城府的坦诚么? “母亲,妹妹。”金珵的到来打断了前言,他拱了拱手道:“同友人相约,要出门去,晚膳就不在家中用了。” 金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又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对金环示弱了一般不服气,她梗着脖子,看了眼正对金环嘘寒问暖的哥哥,冷哼道:“都要过年了,哥哥做什么还出去会那群狐朋狗友?” 她说的不客气,叫金珵立刻有些讪然,只因这话是金劭云常挂在嘴边训斥他的。金劭云早嫌他不喜读书、不求上进,失望透顶,如今只一心培养体弱内向的庶弟。 林氏立刻道:“瑶儿胡说些什么?你哥哥心里有数,何时轮得到你教训?”她一直都极力维护金珵,金环简直要叹为观止了,想着这十几年如一日的捧杀,林氏可当真是个有毅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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