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突然抿唇,神秘笑道:“哥哥可是约见了玉家的朋友?” 金珵见妹妹笑容促狭,脸上有些不自在,林氏却已经敏感地抓住一个词:“玉家?”她身体前倾,更热络地怂恿:“玉家人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珵儿与他们放心相交便是,你父亲那里有我。” 金珵觉得自己的所为实在与母亲的期盼有悖,他更别扭了,高壮的身体都似想缩起来似的,匆匆道了声是,就告辞去了。 金瑶同林氏对视一眼,自从她听到玉家,对哥哥便再无微词了。玉家!若能搭上玉家,她何至于眼红金环的那些东西?只可惜爹是绝对不会赞同她与商贾之家交往的……有些遗憾不甘的样子。 金环端坐着,继续一副大家闺秀模样,脑子里却已经在盘算着,日后玉箐对上金劭云和林氏,在金珵心里,她会有几成胜算了。 林氏还担心金环又防备起来,再将那库房严加看管,可眼瞅着春节将至,她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总体来说,金环是个相当懒散的人,许是侯府生活太惬意了,她心又软,将手底下的人也惯得皆没个奴才样子,那每夜巡守库房的差事很快就在她的默许下,变得可有可无了。 大年三十这一日,金环头一回在金府过年,看着上首一脸假笑的金邵云和林氏,金环眼含热泪,敬了贤伉俪一杯酒。林氏和金劭云就是再不待见这个女儿,却也对她的态度觉得受用。更别提,金环还说了什么「日后女儿嫁入侯府,依然是金家的女儿」这种话。 金劭云打量了原配生的这女儿一眼,这副容姿,若今上身子还好,送到宫里是最得宜的,唉,可惜宫里有几年没纳新人了。 可惜啊可惜…… 又想着反正是可有可无的长女,不影响自己也就罢了。 金环许是因为第一回 在金府过年,对家中众人都似有求必应一般,金瑶还以为自己得费些心思才能将金环哄着陪自己留在正房里制花灯守岁呢,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了,笑容和煦的让金瑶都恶寒起来。 今夜在金环身边服侍的只有娄嬷嬷和两个侯府的家生丫鬟,金环下午就放了云妈妈小桃红等人回家去过新年。 金瑶不屑地撇撇嘴,对些个奴才装善人,也不知图了些什么?简直蠢到家了。 快午夜时,金环似熬不住困倦,趴在炕几上就开始打盹,金瑶假作体贴:“姐姐不妨歇一会,等到了时辰,我再喊你。” 金环顺势而为,就叫娄嬷嬷给她搭了薄被,直接在暖炕上歇觉。 此时林氏正对毛遂自荐做「大事」的王妈妈嘱咐:“一定要小心,她那院子里虽没有几个人了,但也要着人去声东击西一番,把注意力都引开。记得只换那四个小箱子,这是极容易的,但一定不要贪多,换了就立刻抬回来,不到这屋子里不许开开看一眼!” 最后一句诛心一般,王妈妈拍着:“夫人且放心吧,我可是看着您长大的,您还信不过我么?” 这些年林氏对吴勇家的太亲厚信任了,反而她这个奶大林氏的倒排了个二,这回也是,明明是自己先听说了这个给定宁侯府制嫁妆箱子的匠人,可到头来,林氏还是找了吴勇家的去同对方接头交易。 四个箱子就花了近千两银子,可见这吴勇家的从中贪了多少!王妈妈想到这个就觉得心疼,原本那些好处都是自己的才是。好在这回那人病了,她恨不得人直接病到再也来不了才好! 林氏自然是信任她的,虽王妈妈做事不如吴勇家的得用,可这忠心却不差半分。 她满意了,又嘱咐了几句,才放了人去。 之后就是等待,令人焦心的等待。她甚至无法在椅子上坐一盏茶的时间,就要起来走几圈。 原本想着从金环的嫁妆里捡几件也就罢了,可遇到了那么个匠人,打出了一模一样的箱子……换掉了又如何,金环的嫁妆是一眼不叫他们看的,谁知道那箱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到时候就是发现了箱子里东西不对,自己也可以说金环是含血喷人、侯府仗势欺人,无凭无据就诬陷嫡母,当真是其心可诛!侯府不差那四箱子首饰钱,他们更在乎的是脸面。 她的心通通通地跳,直到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唯一的一支蜡烛晃了晃,照着她的影子忽闪了一下,林氏惊醒一般,压着声音问:“成了吗?” “夫人,成了!” 王妈妈满脸志得意满,自夸道:“今夜守那库房的是一个姓郭的婆子,我平日里格外注意与那院子里的人交好,今夜那婆子就与我有几面之缘,几句话就被我哄了去一旁,吃了几杯酒、果子,回去看库房锁的好好的,她半分没发现!” 王妈妈身后的人次第进来,都是身体结实的仆妇丫鬟,小心抬着几个箱子,同她们刚抬去的四个几乎一模一样。 林氏捏了捏手心,汗津津的,她急切道:“把门关了,灯熄了,两个人去外面守着,可别叫人注意这里。” 这是一早就备好的一个下人房,离金环的院子不远,可掩在几处房子后面,就像个视觉死角一般。 众人听命办了,然后林氏一声吩咐:“把锁砸开。” 噼啪几声短促的金属碎裂,四个锁被熟练地扳掉了,林氏上前,颤抖地掀开一个箱子。 “啊!”她猛地退后几步,似不敢相信。 王妈妈看到那箱子里的东西也愣住了,她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道:“夫人,老奴可当真是命她们将这些直接抬回来的!”指天发誓一般,又狠狠地扫了一眼身边的六个人。 那六个人都吓得咚地跪在地上,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林氏死死盯了她们几个片刻,冷静了些,方缓和了声音道:“这是咱们被人算计了!” 她说着上前去打量摸索那几个箱子,见果然是她那日躲着偷看到的那种里面带了精巧隔层的箱子,只是那些金光璀璨的珠宝首饰都变成了破铜烂铁,她心中发狠:“那个臭丫头,果然不是看起来那般傻。”心头一跳:“怕是她还有后招,王妈妈,你现在就偷偷去看看,可还能叫咱们将东西换回来?” 王妈妈冷汗涔涔地应了一声,出门去后,这回飞快就返了回来。 “夫人,那库房门外突然多了好些人,似是要轮班守着,放、放不回去了……” 林氏绞紧手指,觉得今日这真是打雁人却被大雁啄了眼! 她咬牙:“罢了,夜再深一些,把这些东西抬到外边去藏好,明日白天搬出城烧掉。” “夫人……这可是值一千两银子的好梨木箱子……” 林氏被她一说,刚狠下的心又优柔起来,银子银子,这可真是她的死穴! “偷偷抬到老爷书斋去,藏在他的罗汉榻下面。” 几个人对视一眼,这回倒飞快应了。 林氏想着之后再找机会将东西换回来呢,她总是不安,这金环明显是设计了自己,指不定那个匠人就有问题。想到这儿,她对王妈妈和吴勇家的都疑心起来。 金环院子里的库房前所未有地严密看守起来,十二个时辰里就没有半刻的空隙,她怕金环有后招,当真是夜夜皆睡不踏实。 可惜她的猜测是对的,直到云州城被一个可怕的消息炸翻,她也没找到机会换回自己的罪证。 可倒真有些顾不得许多了,因为比人更可怕的疫病传到了云州。 多年战乱的后遗症终于渐渐显现,边城往云州辐射,冬日一场雪覆盖后,受过战乱之苦的百姓,又是成百上千的人冻死饿死。按理说冬日不易产生疫病的,可疫病就是爆发了,而且在最云州不可能的地方率先爆发。 今上如今只有三个儿子,长子在十年前就因为不得今上喜爱,被「发配」偏远封地,早早地做了个闲散王爷,如今宫里的两个小皇子,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几乎是同时染上了疫病。 群医无策。 什么事沾染上了皇宫、皇权,就都显得复杂到让人恐慌。看来这个新年注定是不平静的。
第95章 瘟疫从来都是最可怕的事,比战争更可怕。因为在瘟疫面前,人是那么脆弱,任你天纵奇才或王公贵胄,通通被打回原形,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再没有特权。 今上后宫一直不够充裕,子嗣不旺,如今一下夭折了两位……传言皇帝病倒了,也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近一年,这样的传言太多啦,百姓甚至都已经由不安变成了习惯麻木。 比起金环在金府的小打小闹,朝堂上则是真的风云诡谲。 瘟疫被归咎于那场战争,战争的善后未曾做好,才导致了那么多边城的百姓熬不过一场冬雪。 掌管财政的大臣成为了众矢之的,他憋红了脸,义正言辞地表示他将每一份用于战后修复的钱都用在了刀刃上!除非……除非有人在他们补贴了百姓后,又进行了掠夺。 于是边城戍守官兵罔顾军法、强取豪夺的事被一层一层地剥了出来。 满朝哗然,没有想到那些过去守护平民的人如今却成为了掠夺者。 作为整支军阵的最高统领,天策将军楚临峦,哪怕他这个天策将军只做了短短几个月罢了,比起这近五年的战争却是不值一提,可他还是成为了众矢之的。百官攻讦,他们似是忘记了秋末才发生过的,由楚临峦才能完成的力挽狂澜。毕竟凶猛的西廷人还在内斗呢,人困马乏,又是严严冬日。 于是在龙榻上幽幽醒来的帝王,没有听到关于自己两个儿子的任何消息,反而得到了这样一个让他没有想到的结果,百官弹劾楚临峦,指责他带兵不力、治下不严,要夺其天策将军封号,甚至有人要削了楚家的爵位。 皇宫还没来得及挂满白幡,这些人……帝王一向平宁的双眼也有些啼笑皆非的冷意。 太急躁了,有些人,哪怕这个结果并不是一方所为,可他还是忍不住动怒了。 楚临峦从来没有想过,身处高位的这个男人,有一日会替他发怒吧? 两位皇子停灵的第五日,皇长子回到了云州。他回来的太快了,又是非诏便离开封地,可此时没有人会不长眼地去弹劾这个,陛下眼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长子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高大结实,面貌偏粗犷,浓眉大眼,下颌线条极坚毅,不笑时格外难以相处似的。他同皇宫里的任何一位都不像,如此不肖己,也难怪不得陛下喜欢。 他双眼通红,似是为了自己两位几乎为谋面过的同胞痛哭过,皇帝看他这副模样,风尘仆仆的,也只叹息了一声,叫他暂时安置在宫外一个闲置的王府里。 然后皇长子府里门庭若市一般,他像是不太擅长同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打交道,开始时还肯干笑应付,后来烦不胜烦,竟直接虎着脸将几位老大人轰了出门。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不长眼地来「拜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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