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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市井传闻 小五儿赶忙抬腿就往石凳那边窜,还没等挨着边儿,慕流云一眼瞧见从游廊走来的袁牧,看他的模样,很显然是听到了慕流云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便赶忙示意小五儿站好。 “不知这位小哥要与慕司理说的事情,袁某可否一同听听?”袁牧来到桌旁,嘴上说着打商量的话,行动上却已经一撩袍子坐了下来,根本没给慕流云拒绝的机会。 “袁大人,您起得可真早!”慕流云惯性地满脸堆笑,向袁牧见礼。 其实尽到礼数只是一方面,最主要是让小五儿知道知道他眼前坐着的这位是谁,免得这孩子不知深浅,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或者态度不够恭敬,再得罪了这尊大神。 小五儿别看平日里没深没浅,事关保命大计,还是很识时务的,一听慕流云对袁牧的称呼,也吓了一跳,赶忙老老实实立在一旁,不敢造次。 先前慕流云在小马车上给他讲过这位袁大人在外面的名号,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万万不能惹,小五儿的猴脑瓜子里面可是一清二楚。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位袁大人究竟有多吓人,但自家爷也没诓骗过自己,姑且还是信着吧! 袁牧瞧着小五儿一个高儿蹦了起来,眼神朝慕流云瞟了一下,慕流云赶忙把小五儿往自己身边扯了一把,对袁牧介绍说:“袁大人,小五儿是我早些年收留的孩子,在我家里做个跑腿儿的小厮,我经常让他出去帮我打听些消息之类,没什么规矩,让您见笑了!” “无妨,我素来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之事。”袁牧回答得云淡风轻,袖子一挥,“坐下说。” 慕流云规规矩矩坐下来,小五儿看看慕流云,又看看袁牧,也跟着坐到桌旁。 慕流云差点被这孩子的胆子吓死,郡王世子也好,提点刑狱公事也罢,不管从那一层身份论起来,袁牧都不是小五儿可以同席而坐的角色! 若是不计较倒还好说,计较起来,直接拖出去乱棍打一顿都是轻的。 她赶忙偷眼瞄向袁牧,见他并未对小五儿的落座流露出恼意,这才忐忑地没有开口。s “行了,你就快说吧!”慕流云压下心头不安,低声催促小五儿快点开口。 人心难料,袁牧的江湖传闻她是听过一些,究竟人怎么样,这也是头一回打交道,眼下也摸不出个底,万一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呢? 小五儿在外人面前也没敢对慕流云太过放肆,连忙说:“我昨日在茶楼呆了半日,和茶楼里说书的攀谈半晌,他平日最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胡乱打听,然后回去挑挑拣拣,揉到自个儿说的书里头,每遍讲起来都有点改动,骗了人听了一遍再听一遍。 这厮以前连谁家养的黄狗掉了几根毛,村头寡妇家去过几个人帮忙挑水都能打听得清清楚楚,本以为他能知道点什么,结果说了半天,竟是什么也不知道!” 慕流云坐在一旁汗都要滴下来,在石桌下面伸腿过去踹小五儿一脚:“挑有用的说!” 小五儿被她踹了一脚,龇牙咧嘴又不敢揉,只好赶忙把到了嘴边的话精简一番:“后来我看那说书的也问不出什么,就跑去了酒肆,蹲了半晌,还真被我听到个事情! 听说太平县中有一户郭家,那家的儿子成亲已经几年了,就是媳妇儿肚子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庙里头不知道烧了多少香,也没求到一个孩儿。 家里头公婆有些坐不住了,急得不行,可是偏偏媳妇儿娘家比他们有钱有势,他们家是一不敢休妻,而不敢纳妾,急得热锅上蚂蚁一样。 那家的媳妇自己也急,说是隔三差五,也不管是不是初一十五,得空就往庙里跑,少则捐了香油钱就回,多的话可能还要住上几日,吃斋念佛什么的。 结果这边该求来的没求到,那边那家儿子偷偷养在外面没名没分的倒是肚子大起来了!” 小五儿一边说,一边还眉飞色舞地在自己胸腹位置用手比划了一个冬瓜那么大的形状出来,一个半大小子,说起这些来也一点不知道害臊:“他们说那家的儿子现在急得热锅蚂蚁一样,又想保住孩子,又惹不起妻子的娘家人。 眼见着养在外面那个肚子越来越大,还不知道要怎么与家中交代,简直都要急死了,之前还对他那些狐朋狗友说,若是他那夫人外出拜佛求子的时候,半路被狼给叼了去,那便什么都不用愁了!啧啧啧,可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唔……这个小道消息听起来还真挺下饭……这前几日出城去烧香拜佛,这听起来倒也和那无名女尸的案子有些关联! 难不成小五儿这次运气这么好,头一天跑出去打听,居然就捞到了这样的干货! 慕流云顿时就有了兴趣,忙问小五儿:“这些消息从何而来?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是我听墙角听来的!”小五儿挺起胸脯,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有几个人,都是读书人打扮,一开始还之乎者也,净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到后来几杯酒下了肚,终于开始说人话了,便说了前头的那些。 我对老天爷起誓,前头我给你们讲的句句属实,若是有半点瞎话,就让我从今往后一出门就被狗追着咬,跑出三条街,跑掉一只鞋都甩不掉!” 慕流云心里面盘算了一下,觉得小五儿这消息不太行:“这太平县里,姓郭的人家总共有五六家,谁家的媳妇儿过了门之后几年肚皮有没有动静,那都是人家后院儿里的事情,难不成你指望我们这一帮大老爷们儿,挨家敲门去打听?” “大老爷们儿”几个字被她咬得很重,粗声大气,顺便还把腰杆儿挺直了一些,两条手臂撑在大腿上,支棱着,摆开一副豪放的姿态,颇有些越是缺少什么就越要强撑什么的味道。 ---- 请假一天 心脏不舒服,缓一天,明天正常中午十二点更新! ----
第三十二章 爷爷今儿就掐死你 袁牧手里把玩着一个拇指大的碧玉葫芦,听了慕流云这话,忽然轻笑出声。 慕流云被他这突然一笑弄得心头发紧,话也不敢再多说,怕欲盖弥彰,小五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满肚子都只有对自家主子居然轻视自己打探能力的不悦。 “爷,你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这种差事我也不是第一回 ,怎么会就这么就把你给打发了呢!当时我听了半晌,那几个人也没说出这个姓郭的人家到底是哪一户,我就直接跳起来,冲到他们桌前,让他们不许再乱嚼舌头。” 袁牧看了看小五儿,眉头微微一动,似乎是对他的行事风格略感诧异,慕流云倒是已经见怪不怪,这小子满肚子都是鬼主意,若非如此,她当初也不会收留他在身边,可能给些银两也就打发走了。 小五儿讲到自己的得意之处,屁股再坐不住石凳,站起身来,一条腿踩在石凳上,眉飞色舞道:“我这么一冒出来,把那几个酸书生的酒都给吓醒了一半,有几个面红耳赤不敢作声,连瞧我我都不敢拿正眼端详。 倒是有一个胆子大的,问我是干嘛的,为何打扰他们饮酒,我说你们如此编排我东家和他娘子,还不兴我压不住火,跳出来骂你们一顿?读了几天酸书便可以这么泼人脏水么? 他们问我东家是谁,我说我东家是城北豆腐坊的郭记,要临盆的便是我东家屋里头的,才不是什么养在外面没名没分的,谁要是再敢乱嚼舌头,以后休想吃我东家热腾腾的现磨豆腐! 他们几个一听我这么说,便不慌了,轰我赶紧走,说他们不认识什么郭记豆腐坊的东家,他们都是读书斯文人,怎么可能跟个卖豆腐的扯上关系! 我一听就有了底,赶紧就跑了,跑出去街上兜了一圈便打听了一个清清楚楚! 咱们太平县那几户姓郭的人家里头,只有城东头的郭老爷家的儿子是个秀才,不过听人说,他那个秀才可不是自己凭本事考出来的,叫什么……生……反正就是考又考不上,让他爹拿钱捐出来的那么一个东西就是了!” “饷生!”慕流云替他把那个名头说出来。 这“饷生”是新帝即位之后才冒出来的那么个名头,在过去是没有的。 从前念书奔功名的童生只有通过了发解试才能成为生员,即在百姓中被高看一眼的秀才,是有资格去考举子的。 而这众生员当中的佼佼者,便是廪生,每月都可从官府领到些钱粮,以保证他们可以不愁衣食,在县学专心读书备考,其中格外出众者,还可被举荐到京城的四门馆读书研习。 到了新帝即位后,渐渐各地的富户,因家中考生才学略有不足,虽然考取了生员,却并无入县学继续攻读的资格,于是家中便仗着财大气粗,直接捐出大量粮饷,便可顶着“饷生”的名头,也入县学去读书。 更有甚者,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在其他州县,还有地主家的傻儿子不仅靠捐粮饷成了饷生,之后还一路捐到了京城国子监的四门馆去,成了所谓“饷监”。 这样一路踩着家中金银往上爬的考生,向来为其他读书人所不齿,却也只能干瞪眼。 当年慕流云解试倒是过了,却不是廪生,在县学里混了些日子,自认为不是那种在之乎者也上能做出文章的人,对去四门馆的事情更是没有任何想法,毕竟凭实力,她没有那个能耐,拼财力,就自己那身世,那不是上赶着自掏腰包跑去京城里送人头么? 大瑞朝的女子虽也有女官选拔制度,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回事,顶着男儿身份去入学赶考是大逆不道的举动,便是死不了,也没那么容易混过去。 能够把自家儿子捐成饷生,倒也的确需要家中有些财力,如此一来,这个姓郭的人家是哪一户,慕流云心里便大体上有了数儿。 袁牧见慕流云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流露出了些许了然,便猜到这是心里有数儿了,扭头朝小五儿一扬手,一个物件儿便朝小五儿飞了过去:“不错,办事机灵,有赏!” 小五儿见袁牧扔了东西过来,连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原来就是方才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的那个碧玉小葫芦。 小五儿虽是穷苦出身,但好歹当初也在街上到处扒窃为生,没少往店铺里跑,去典当偷来的玉佩之类小物件儿,什么成色的玉器把件儿值钱倒是心中有数儿。现在这么仔细一瞧,这碧玉小葫芦虽然不大,但却比自己所见过的都要上乘,绝对值些银子。 悄悄在心里估了个价儿之后,小五儿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嘴丫子都快要咧到了耳朵根,冲着袁牧便是深深一鞠躬:“小五儿谢过这位爷!我原本以为活阎王必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剥皮不眨眼睛,要人掉脑袋就像去食肆点菜似的那么吓人,今儿一见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看你就和善得很,还大方!比我家爷大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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