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只是从黄陆升的尸首上面看到了伤口的模样,觉着不似剑伤,更似刀伤,这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只不过后来想到那人是一门心思寻找契机对黄陆升下手,这事情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我发现之前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凶手在行凶伤人,或者是杀人未遂之后,要想顺利嫁祸给别的倒霉蛋,最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实际用来伤人的凶器藏好。 可是这么做显得非常多此一举,用自己的刀伤了人,然后藏刀,还要把我二叔的佩剑偷偷趁乱拿到手,放在血泊里面进行栽赃,这多麻烦啊!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偷剑伤人呢?” 袁牧微微皱了皱眉,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你二叔那一柄佩剑虽然短小,但是抽出来直接杀人,还是会容易过于醒目,容易被人注意到。”
“没错,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个行凶之人所携带的行凶刀具,并不是我们之前认为的普通的砍刀、佩刀,而是尺寸要小巧许多,方便藏匿的某一种刀?”慕流云提出自己的疑惑,“衙差到了赌坊之后,不可能不搜查周围,若是那人用刀伤了黄陆升之后藏起来,一准儿也会被找到,就像他们能找到我二叔的佩剑一样。 但是若那人是黄陆升那一边的,并且把刀藏在自己的身上,只要刀别太大,能够应付的过衙差搜身,那就可以瞒天过海,不被发现了!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刀,是可以足够用来杀人,又可以很好的藏起来,不被搜查了周围,也对他们进行过搜身的衙差发现呢?我着实是想不出来!” 袁牧想了想衙差一般搜身的方式:“先不管是什么刀,想要多过搜身,藏在怀里或者腰间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最有可能的要么是袖筒之中,要么是靴筒里头。 据我所知,袖中剑虽然小巧,但更倾向于暗器,伤人所留下的伤口自然不会是刀砍一样的深浅形状。除此之外便还有一种短刀,是过去军中步兵常用的,可以藏在靴子里面,用来面对敌方骑兵的时候配合作战,借助长矛长刀的掩护,偷袭砍对方骑兵的马腿。 这种靴中刀在民间的确不常见,它虽然短小,但是刀尖比较宽,刀柄有利于发力,刀刃锋利,近距离砍杀所能造成的伤口看起来和普通的朴刀并无太大异常。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叫袁乙去办,不需多久就能把当日和黄陆升一同的那几个人的底细都摸清楚,到时候自然能够凭借他们的底细推测出谁可能是杀人真凶。” 慕流云听了大喜,连忙点头,她对那种刀一窍不通,但是袁牧不同,他带着袁甲袁乙在军中历练过,所以对这些东西的见闻要比自己广博得多,交给袁乙去查一定会有收获的。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升堂的事情,便各自回去休息。 慕流云没有被白日里的事情影响心情,袁甲夜里又很自觉的守在了院门口,让她心里面就更加踏实了许多,一晚上睡得不错,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慕夫人知道他们有事,所以早早就把早饭给安排好,两个人吃得舒坦,吃饱肚子之后便与慕夫人道别,到太平县衙那边去。 和慕流云的松弛比起来,孔大人可就完全是另外一个状态了,他本就是一个非常谨小慎微,比较怕事的那样一种性子,又长期被杨大人压着,做事处处战战兢兢,畏首畏尾,这会儿一想到比杨大人官位还高的袁牧要亲自升堂审案,这可把他紧张坏了。 慕流云一见到他那两坨大大的黑眼圈,就知道这厮前一天晚上肯定是辗转难眠,那一颗本就不大的胆子,估计都已经快要被吓破了。 “孔大人,”于是她趁着袁牧审阅那些个仵作呈交上来的验尸格目的功夫,把孔大人叫到一旁,“昨夜可是没有好好安歇?怎么今日看起来脸色格外不好?” “贤弟看出来了?”孔大人从袖子里摸出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不怕贤弟笑话,昨夜愚兄几乎是整晚都没睡,这心里头啊,七上八下的…… 我就寻思啊,好端端的怎么保辜着,人就死了呢?这里头是不是我弄差了什么? 本来这黄陆升明显见好的时候忽然死了,我这心里面就已经很不踏实了,这会儿袁大人又要坐镇,我就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有什么失职的地方…… 贤弟,你现在也算是袁大人身边的人了,这事若是愚兄有什么地方处置地不好,你可一定要帮忙提醒提醒,或者在袁大人面前帮愚兄拉上一把……” “放心吧,孔大人!”慕流云没觉得有多以外,叹了口气,对孔县令点点头,“袁大人并没有觉着你这件事处理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昨天我跟着众仵作重新验尸,也认为孔大人之前判定了保辜期是没有问题的。 到底那黄陆升为什么保辜期内忽然死了,今日呈上来的那些验尸格目想必会给袁大人一个答复,毕竟这件事里面牵扯到了我那个不争气的二叔,我也不便插嘴太多,所以孔大人尽管放宽心,袁大人心如明镜,肯定会有定夺的。” 孔大人这才想起慕流云也同样身份尴尬,的确不方便插手太多,连忙点点头。 因为太平县但凡认识慕家人的,都知道大房和二房、三房之间闹腾了二十来年,关系素来不睦,若不是这边姓慕的本就不算多,恐怕很多人都早就意识不到他们是沾亲带故的。 “慕推官。”两个人正说着话,袁牧那边开口喊了慕流云,招手示意她过去。 慕流云连忙应声,扭头给孔大人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返身回到袁牧跟前。 ----
第四二八章 升堂 袁牧这会儿已经基本上把那几个仵作呈交上来的验尸格目看完了,只是表情上分辨不出喜怒,也没有说话,几个仵作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谁也不知道别人的格目上是怎么写的,生怕自己和其他人比起来出了什么纰漏。 慕流云被叫过去,她毕竟跟在袁牧身边比较久了,一看袁牧的表情就知道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也没有特别紧张,当着旁人的面,她还是规规矩矩立在袁牧身侧:“大人叫我?” “你看看吧。”袁牧把手里的那几份验尸格目递给慕流云,眼睛朝旁边的那几个仵作瞥了一眼,几个仵作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哆嗦,心里面直打鼓。 看验尸格目这些慕流云可是熟得很,迅速浏览过之后,微微挑了挑眉,也知道了为什么在这种需要自己明明避嫌的时候,袁牧还要把自己叫过去,让自己亲自看这些验尸格目。 大体上那些仵作的验尸结果和自己之前的判断并无二致,也都注意到了伤口深浅的方向,还有黄陆升死于失血过多的情况,只不过有的提到了刀口不够整齐的问题,有的提到了伤口与慕二爷那柄佩剑似乎有所出入,结论略有偏差,大体倒是也没什么大错。 而这里头倒是有一份验尸格目看起来就很有意思了。 这份格目看起来事无巨细,记录得非常详尽,而且大体一看又好像很认真,没有什么错处,但是仔细看过之后不难发现,其中的措辞不乏避重就轻之处,无关痛痒的地方大书特书,而在关键点上却又含糊起来。 总体来说,倒也把黄陆升的尸首到底呈现出了什么状况罗列出来,但是从罗列出的林林总总来说,将慕二爷定做杀人真凶似乎又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慕流云的目光落在书写这一份格目的仵作署名那里,正是太平县本地的仵作王荀。 这个王荀,慕流云倒是之前没有怎么打过交道,毕竟孔县令若是能搞定的案子,不需要她作为州府的司理参军插手,搞不定的那种,直接就全盘由她接过来,不需要仵作再掺和。 不过这个人她倒是有点印象,因为他的验尸格目经常写得这样似是而非,所以很多时候事后回溯,追究起问题来,往往都是要孔县令背黑锅,对这个王仵作也只能是训诫几句,要求他以后写验尸格目的时候要注意措辞精炼准确。 而这位王仵作也一直都是态度特别好,之后也会一短时间之内改正自己的问题,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然后再过一些时日,慢慢慢慢又会打回原形。 再加上此人平素跟谁都是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因而至少在表面上来说,他与衙门里其他人的关系都还算不错,没有与什么人交恶过。 至于背后么,别人倒也未必真看得上他,所以一直有人给他起诨名,明明是叫做王荀,旁人却故意装作认不得他的名字似的,叫他“王苟”。 慕流云对这位“王苟”也算是有一些印象的,以前在州府衙门那会儿没有怎么直接和他打过交道,没想到这会儿自己是提刑司的人了,到因为自个儿二叔的事情撞上了这厮。 如果单看他的那一份验尸格目,似乎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只是在好几份认认真真又很严谨的格目中间,就显得十分显眼,让人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这些仵作都是江州各县衙的人,论其水平来,也是七七八八,不相上下,不会有太大的参差,若是别人都能注意到的问题,唯独王荀含糊其辞,那就有点意思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孔县令最初看到的关于黄陆升的验尸格目,也是这位王荀王仵作的手笔,正因为之前他已经得出了那样的一个结论,所以这一次才要用这样的笔法去继续含糊其辞,毕竟人总不能每隔两天就得出完全不一样的验尸结论来。 不管是纯的人,还是坏的人,没有人会自己去打自己的脸。 慕流云知道袁牧不动声色把这一沓格目交给自己过目是有原因的,所以看出王荀验尸格目的问题之后,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格目恭恭敬敬还给袁牧,嘴上道:“大人,卑职看过了,我们江州各县的仵作果然水平都很高,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值得褒奖!” 袁牧嗯了一声,对身边的袁甲说:“推官说的在理,昨日请这几位仵作过来验尸,舟车劳顿,袁甲替我给诸位拿些车马费、茶水钱!” 袁甲得令,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碎银出来,给那几个仵作一人发了一角,那几个仵作本来还战战兢兢生怕受到责罚,没想到居然拿到了赏钱,顿时乐得眉开眼笑,连忙鞠躬作揖。 慕流云嘴角抽了抽,看着他们手里面的银子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 她好像忘了和袁牧说,叫他解约一点的事情! 瞧瞧袁甲发出去的碎银子,虽然是一角一角的,但是那大小看起来也足有一两多二两重! 这些个仵作一年的薪俸大概也就那么三四两,袁牧这一出手就等于多发了半年的钱给他们,难怪得他们一个个笑得都跟脸上要开花儿了一样! 明明一串两串铜钱就能够解决的事情,非要动银子!慕流云在背后偷偷咬了咬牙,拿眼睛瞪这个出身高贵到一点都不会过日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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