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看似是在聊天,却又好像并没有真的专注于聊天,嘴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眼神却都在飘着,注意力不是在大门口,就是在掌柜的那边,好像是在盼着什么人一样。 只是一直到慕流云他们这一桌点的那些菜都陆陆续续端了上来,那些人似乎也都没有等到想要等的人来,盘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菜也没有少。 别人吃不吃不归他们管,但是他们这一桌点的菜却是要吃的,毕竟之前就一人吃了那么一份素面,肉馅儿馄饨也是眼看就要下锅又飞了,这会儿五个人都肚子空空,饥肠辘辘。 那十道价格不菲的京师名厨所烹饪的大菜,其实也不过都是一些寻常的食材。 一道鲜鹅鲊,盐放少了,吃起来显得有些淡而无味。 一道煎肝,火候略微大了一些,口感老了。 一道油炸春鱼虽然看起来金灿灿的,还挺漂亮,可是吃上一口就觉得满口流油,腻得很。 剩下的蜜渍豆腐,虾羮等等,也无一例外的……平平无奇。 慕流云觉着自家的小厨娘白果那手艺,似乎也并不比这位京师名厨来得差,搞不好还要略胜一筹呢,至少以往在家里,每一餐自己可都是吃得津津有味,不曾这般味如嚼蜡过。 “袁大哥,跟你打听打听。”吃了个半饱,慕流云就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不想吃了,她隔着江谨,小声问袁甲,“难不成这就是京城的菜品?京城里的人是这种口味的么?” 袁甲哼了一声,撇撇嘴,低声回她:“绝非如此!就我们府里的马夫,你若是把他给赶到厨房里面去,保不齐他做出来的菜都比这玩意儿味道好!” 这一点慕流云绝对相信,别说忠勇王府藏龙卧虎,家里头的马夫会抡锅铲肯定不算什么稀奇的才艺,就算是自己慕家的那个车夫,搞不好做起饭来也未必比这差太多。 她吃不进去,其他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十盘分量本来就很小的菜五个人来吃,吃到最后居然还剩下许多,袁牧看谁都不想吃了,便招手示意伙计过来。 “结账。”他对那个一脸等着看热闹表情的小伙计说。 “客官,你们这一桌一共是二十八两!”小伙计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 慕流云尽管努力保持冷静,但还是偷偷倒吸了一口气。 黑店!妥妥的黑店!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餐饭,那水准照比他们太平县的云上楼可差远了!在云上楼饱餐一顿也不过是二两银子的事儿,到了这里居然翻了十倍! “哦?居然这么贵?方才我倒是没有仔细看那菜牌上面的价格。”袁牧听了这个价格,嘴上说着惊讶的话,但是从表情到语气又好像早就猜到了,“你们店的菜价是什么人定的?” “那自然是我们大东家。”小伙计回了一句,说完又觉得没有必要同这几个外乡人废话,“你们也甭管是谁定的价,吃了饭就得付饭钱,天经地义,该给多少给多少就完了!” 袁牧一边把手伸到腰间拿钱袋,一边继续问那伙计:“我们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可口,出门在外能吃一顿好饭实属不易,不知道你们这位来自京城里的名厨,可否出来与我们见上一面?我们也好当面表示感谢!” 小伙计皱了皱眉头,眼睛看着他摸钱袋的动作,有些不耐烦地立刻拒绝道:“我们大厨忙得很!哪有那个闲工夫!若是每一桌的客人都和你一般提出这种无理要求,那我们的厨子还用不用做菜了?赶紧结账,吃完了就别坐在这儿碍事了!” “那边几桌比我们来得还早,到现在也没有走,怎么不见你去轰赶他们?”慕流云有些不大高兴了,好歹方才也是收了自己一串铜钱好处费的,这小伙计不但没有一丁点热情,反而还极其不耐烦地开口赶客,这就着实有点过分了。 “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他们又没有吃完,你们不是喊着要结账的么!”小伙计下巴一抬,理直气壮地呛回来。 袁甲脸色都黑了,身子微微一动,应该是想要拍案而起,但是却被袁牧第一时间发现了,一个眼神瞟过去,袁甲眼看着都要离开椅子的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 袁牧从钱袋里摸出了三枚小小的金元宝,一个一个不紧不慢地排在桌子上,那小伙计看着桌上金灿灿的小元宝,先是惊讶地两眼发直,微微张开了嘴,然后很快回过神来,笑得见眉不见眼,忙不迭把那三个小元宝拿起来,掂了掂,又捏了一个咬了一下,像是生怕这小金元宝有假似的。 “这是三两黄金,折算成银两的话,付了饭钱也还能剩下几两。”袁牧见那小伙计收了金元宝就想走,立刻用扇子将他拦下来,“多余的银两算是给你和大厨两个人的辛苦钱,只是不知小哥是否能去帮忙请大厨出来见上一面?” 小伙计立刻就变了一副脸,连连点头:“行啊,我再去帮你问问!” ----
第一七七章 非我族人 慕流云看着那个乐呵呵一拐弯去了后厨房的小伙计,也只有叹气的份。 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前不推那不是推不动,而是钱给少了,人家不乐意给你推罢了!你看一串铜钱换成几两银子,是不是劲头就足了?! 五个人坐在桌旁等了一会儿,小伙计臊眉耷眼地回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对袁牧说:“我们大厨说他只负责在后面做菜,不负责出门待客,若是谁给些钱他便出来见人,那岂不是就跟那些楼里头的姑娘一样了么……” 说完之后,他也觉得厨子这话说得明显不中听,自己毕竟收了人家的好处,这么原话转述出来多少有些不太合适,连忙改了口,说:“嗨!他一个厨子,目不识丁的粗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几位客官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们这厨子脾气倔得很,就算是出来了,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要是几位客官觉着他做的饭菜还算可口,在玉邕县若是还住几日,那多来光顾就是了,到时候小的给你们寻个舒服位子,我们店还有不少挺不错的菜品,几位客官可以再来品尝品尝!” 袁牧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强求,点点头,起身离开,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小伙计亦步亦趋,热情殷勤地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不忘甩着毛巾招呼他们记得再来光顾。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慕流云才哼了一声:“还说什么厨师如何如何,我看方才那小伙计得了点好处之后又是热情送出来,又是抖毛巾的做派,倒是挺像引凤楼的姑娘的!” 刚说完,就被走在她旁边的江谨用手肘撞了一下,她诧异地扭头看过去,江谨有些无奈地皱眉对她摇了摇头,小声提醒:“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去过那种地方?” “那怎么了?我又不是跑到那里去找乐子的!哪次去不都是为了正经事么!”慕流云觉得江谨真的是太人如其名,谨慎地有点过头了,“为了白容的案子,袁大人还和我去过呢!” 江谨被她给说得没了词,只能不做声,慕流云也没再说这些,她心里面也有一些别的猜测,只不过现在在路上,也不好说什么,所以一路无话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面依旧是那副萧条的样子,一楼就只有一个百无聊赖坐在桌旁数豆子解闷儿的伙计,见到他们回来了头都没抬,而慕流云他们经过这大半天之后,对于玉邕县这种特别的待客之道和经营模式也已经见怪不怪,径直上楼去。 客栈一共有三层,他们住在二层,五个人一共开了四间房,袁牧的房间最靠尽头,旁边就是慕流云的房间,江谨挨着慕流云,再隔壁是甲乙兄弟二人。 到了二楼,没需要慕流云开口,袁牧先一步对她说:“慕公子若不是特别疲累,到我房中小叙一番如何?今日不是没有买到好茶么?我出门时倒是带了一些。” “那敢情好啊!既然如此,那慕某就打扰了!”慕流云立刻爽快答应下来。 江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没敢说出口,袁牧看他一眼:“江公子若是想来,来便是了,用不着左思右想,权衡那么多。” 江谨被他给说了一个大红脸,碍于对方的身份,嘴上也不敢有什么顶撞之词,倒也就这么跟着一起去了袁牧的房间,袁甲袁乙很自觉的留了一个在屋里守着,另外一个提了壶去找泡茶的热水,没一会儿就把水取了回来。 袁牧也没有真的带什么稀罕的好茶,茶叶倒是在随身行李里面有一些,袁乙把热水提回来就帮他们泡了茶,之后兄弟两个很默契地一个站在窗边好像雕像一样,一个则立在门旁。 慕流云知道,这两兄弟因为都是练家子,耳力好得很,她们两个一个守窗边一个守门边,防的是隔墙有耳,有人偷偷在外面靠近了偷听他们的讲话。 毕竟袁牧没有亮明身份,让人直接在门外站岗一样看起来未免就有些太扎眼,只能这样。 “大人,那家食天下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慕流云问。 她知道袁牧高门大户,见识广得很,不可能吃不出来那位所谓的“京师名厨”根本就是个冒牌货,而他也不是那种心血来潮之人,不会单纯为了想看看到底什么人在那里假冒名厨而给小伙计好处,让他把厨师请出来相见,这里面肯定有别的缘故。 袁牧点点头:“若是单纯想要打着京师名厨的旗号招摇撞骗,卖个高价,随便请一个厨师也能应付,并且做出来的菜色应该也比这位不肯露面的名厨要好得多。 烹饪之道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而是一代一代的传承,若没有对饮食习惯、菜系特色的一个耳濡目染的了解,又没有师傅带着,对着完全不懂也不了解的菜谱,照猫画虎,虽然可以做到一个大概的形似,实际上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沾边。” 慕流云一愣,她原本只是觉得那厨师的手艺实在是有些不大行,的确就像袁牧方才说的那样,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吃到嘴巴里就完全不对劲儿了。 现在听袁牧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这似乎确实不单纯是一个厨艺够不够精湛的问题,但凡是一个能够出师的厨子,都不至于在那几道菜的火候和咸淡程度上面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这位“京师名厨”的手艺并不是单纯手艺好不好的一种感觉,而是有一种让一个刨木头的木匠忽然去和泥,做起了瓦匠的活儿似的,架势挺像,内里又完全不得要领。 “莫非……非我族人?”她在袁牧的启发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我大瑞朝不同州县虽说口味偏好各异,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对于刀工和火候的要求基本上是一致的,还有鱼重在鲜,内脏重在嫩而不腥,油炸重在香而不腻,等等这些厨艺的标准,可以说是举国统一,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刚学厨的小徒弟都应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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