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雍岐,听我雍岐的规矩就是。” 韩烬如是道,说完,他把手臂横过去,示意宁芙来扶。 秋葵冬梅二人见状不敢再阻,两人垂目在旁等待公主回应,可宁芙犹豫片刻,还是有所顾虑地慢慢向后挪动脚尖。 不管身在何处,她身为大醴公主总不好主动去坏母国的旧俗。 韩烬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目光稍向下移,察觉到她当下的不安,于是不由想起先前在公主府时,他有次不顾阻拦地褪了她的鞋子,而后又抚上她白皙透着淡淡粉色的脚趾,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可依旧将人惹得险些羞哭。 褪她衣衫时都没这样的反应……韩烬略思吟,目光久落在她靡艳的红绣鞋上,眼神稍深。 暂将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压下,韩烬收神,安抚出声。 “好,那就不沾地,我抱着你走。” 宁芙不解他为何坚持这个,抿唇想了想,到底答应下来。 他接亲出宫时已经当众抱过她,经历过那样大的场面,宁芙现在心里早有所准备,这会儿不至于再慌措什么,于是忍羞伸手搭上他有力的小臂,挪身向前迈出。 刚从车厢探出头去,她整个人便稳稳落进了他的怀,抬眸看着他锋锐的下颚以及性感的唇,宁芙环着他脖颈,眨眼轻轻出声。 “为何坚持要抱我呀。” “石碑为界,在南,芙儿是不谙世事的大醴小公主,迈步向北,从此,你便是我韩烬之妻。” 宁芙怔怔,恍然明悟过来,原来他是要给自己足够的仪式感。 她心里浮着暖意,开口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喃,“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为你穿了红色婚服,带上华冠,我们也当着父皇的面喝了敬长酒,礼定婚成,我的身份自然已经变了,所以,无论是车轮寻常滚过边线,还是你亲自抱着我一步步迈过碑界,我们的姻缘都已达天听……阿烬,从今伊始,我是你的人。” 将她咬出的每一个字清晰入耳,韩烬心头仿若被砸出一道宽深的裂隙,其间源源不断迸溢出灼热岩浆,烧着心,烤着肺,叫他难忍悸乱与躁动。 手臂微绷,他脚步放缓,而后垂睨下眼,望着怀中那张娇妩明媚的脸庞,喉结更不由地滚了滚。 他低首,声沉哑道:“再说一遍。” 宁芙耳垂被他呼出的热气撩拂得痒,当下脸颊染晕,难掩羞意地埋缩在他怀里如何不肯出声。 方才是情心微动,所以她才冲动地没有任何顾虑,直接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可现在如常状态下再叫她重复,确实是有些为难人了。 她不回,他却坚持追问。 “怎么不说……芙儿是谁的人?” 此刻,两人身后近距跟着行队轿辇,兵士巡列,当是众目睽睽。 宁芙受不了他在人前这样犯规地逗弄调情,于是不禁抿抿唇,手指更控制不住地蜷缩,用力捏攥着他肩头处的衣衫褶皱。 “说话。” “……阿烬,别闹了好不好。” 他似是笑了下,眉眼明扬,声音不厉却迫人。 “好不闹,那换个抱法如何?” “什么?”宁芙一下没反应过来。 韩烬头更低了些,下颚几乎能蹭到她的左侧脸颊,其实两人并没有真的碰到,可即便如此,宁芙还是觉得一股痒意直直钻心。 她忽的感到几分慌措与不安,正想抱紧他,可很快,她敏锐察觉韩烬手上力道微松,一掌似要抽离,另一箍在她后腰上的手也没用实力。 生怕自己会悬空掉下,于是宁芙想也没想立刻手脚一齐用力,可当她转瞬反应过来,意识到若自己坚持这样‘自救’会在他面前呈什么姿势时,宁芙羞得只敢攀他的肩。 “不行阿烬……你快些抱好。” 在人前被他分腿托着抱,还不如直接叫她死了得好!宁芙忿忿想。 韩烬挑眉,再开口时声音压得极低弱,可强势却没有减弱分毫,“到底说不说?” “我……” “芙儿是谁的,属于谁?” 他一再迫人,像是不听到她回答便不肯罢休。 宁芙挂他脖上整个人摇摇欲坠,如此继续下去恐怕难以维系姿态端雅,于是她脸色讪讪,到底拗不过地妥协言道。 “是,是你的。” “说清楚。” 宁芙都快哭了,他那么多手下就跟在后面,万一其中有耳力好的将他戏弄人的话落耳几言,她还存得什么颜面去立国母之威? 可阿烬不满意她的回答,当下掌心落她身上如何也不肯搂实,仿佛就要眼睁睁看着她发怯,看着她整个人无力寻援,最后别无选择地只能乖乖依附在他身上的样子。 他对她的坏都使在明面上了。 宁芙咬咬牙,实在受不得他又迫又欺的动作,还有那如虎狼掠伺猎物的凶凶目光。 于是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艰难低声而出,顺了他的意。 “芙儿……只属于阿烬,永远属于阿烬。”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脚步正好跨过两国国界线。 前方函谷幽深,两侧山石密林耸立,驻足野望,入目是漫山遍野,清风浮动的绿。 她却看不到那片漫山的野色,映入眼帘的全是他俊逸的面庞。 见他终于笑了,满意了。 宁芙不仅没松下紧提的那口气,心脏反而跳得更快更无章。 韩烬睨下眸,手臂微收,把人重新稳稳抱入怀里。 他低头认真回应她的情话:“我也只属于你,独属于你……心脏因你而跳动猛烈,我更想将躯体的所有都献给你,芙儿,要我吗?” “你不要这样讲话。”她幽嗔,不肯回答这样的陷阱问题。 要他,还是要他的……身体。 他这话分明就是在故意引歧。 “所以,是不要?”韩烬凝着她,声音隐隐失落。 宁芙微叹,真觉自己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他的目光持续蛊着她,话音不断撩着她,就是要将她彻彻底底吃定才肯作罢。 舌尖舔过上膛,宁芙嗓口抑不住地在发痒。 “要的。” “要什么?” 宁芙心尖好像被他掐攥在手里,他落一字,她颤一下。 环臂向上拥贴紧紧,宁芙已然无法顾羞,于是仰身将声音递到他耳边,开口很轻很轻。 “要你疼我。” 韩烬眼神幽暗,启齿几乎快要咬上她的耳朵。 “怎样才算,疼?” …… 其后,崔易默默观察,并将尊主亲自横抱公主入界的全部细节尽力记在脑中,方便之后据实向宁桀传信。 该怎么写呢?他本人并不通擅书墨,想寻得合适措辞来言述实况的确并非易事,当下琢磨思虑半响,只想关键的细节点绝不能缺漏。 等到书写时一定要记清的是——尊主当众怀抱公主,跨两国之界,步缓而耳语长,跨线良久,两人仍缠溺未分,勾颈厮磨,所语外人不得知。 待认真汇总完毕,崔易才恍然觉悟。 怪不得主子先前那么痛快地纵许他如实传信,就这样的实情……怕是宁桀殿下落耳一次,便会忍不住吃味一回吧。 这样的不自在,不痛快,谁会一直上赶着来找? …… 进了雍岐界,韩烬并没有带着宁芙直回郢都,而是绕远去了他们雍岐合欢节的起源地——轲兰河滩。 表面的规矩还是要做,故而迎亲大部队依旧要继续北上,而崔易与几个近侍,当下跟着他们同道而行,直奔轲兰郡。 原本,宁芙以为他说的什么合欢祈祝,只是为了提前婚事而临时想出的借口之言。 可当他真的牵上她的手,单独领着她来到古老的合欢树下双手拢十,姿态虔诚祷愿之时,她才知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极其认真。 关涉他们的姻缘,他又怎么会轻易戏言? 韩烬叫她原地作等,而后独自一人绕去合欢树的树身背后,半响再出来时,他身上红袍竟已变成了浅月光色。 浅色更衬他的面朗俊逸,宁芙目光凝在他的一双剑眉之上,不由看得愣愣。 他走上前来,手中拿着她那套粉色特制锦服,开口道:“我出发大醴前,便已经托母亲开始着手准备合欢婚服,特制的锦奢衣物制作起来费时费力,时间上的确有些赶,但好在十几位绣娘昼夜不歇地赶工,总算在三日前,将它们完完好好地送来了这里。” 宁芙伸手接过,手抚过明显金贵的软绸纱面料,微凝神道:“所以,我们要在这里走完最后仪式吗?” 韩烬点头,“今日十五,月色正满。待今夜满月映出,我们一同拜一拜花神,虔诚向礼,缔结婚缘。” 暮色、月光、合欢树…… 想想一切的构成,实在梦幻又浪漫。 只是宁芙还有些旁的犹豫,“阿烬,我们不回郢都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坏你们的规矩?” 韩烬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忽的将目光凝在面前的古老合欢树,他口吻认真。 “当年,父皇为表爱诚,便是破例在这里迎娶了我母亲。也因此,大娘娘耿耿于怀多年,之后更妒忌生恨,变本加厉地迫害母亲和我……姜氏一族揽权后,轲兰郡更是直接被严控封闭,寻常有情人想摘得合欢花相送,以表爱慕,竟都成了妄想。” “我与父皇不同。他爱得起,却护不住,做了骇俗之事却无法为结果负责,懦弱,少担当,而我不会如此。我要你为我穿上特殊嫁衣,头戴合欢花环,走在月光盈盈之下……即便新奇罕闻,即便这是前人不敢为之事,可我们若做了,旁人也绝不敢对你妄议出一个字。” “芙儿,你愿意为我穿一次吗?”他最后问道。 宁芙很难答不,她知晓,这大概是阿烬内心一道未解的困结。 不说那些仇人,其实他心头最在意地还是他父皇,宁芙尝试去探他的心事,只想阿烬对其,应是既爱又恨的。 “天快黑了。”宁芙忽的开口。 韩烬一愣,抬眼看向西边落日昏昏的几道橘光,他点头回,“嗯,雍岐的天色的确比大醴要暗得更快些。” 宁芙走上前一步,将方才落在肩头的花瓣握在手心,又传递给他,靡靡的粉色绽在他掌心,宁芙目光凝着开口。 “天暗下来了,花色看不清怎么办?” 韩烬知她还有后话,于是耐心等她继续说。 “你的衣袍是月光色的浅白,就好像合欢花的花丝,而我的华裙是鲜妍粉色,便似合欢花的蕊瓣,这样的缝制巧思,可是含着如此象征?” “正是。”韩烬回。 此乃合欢节特制婚服,两者呼应关联在颜色上。 “合欢花穿在我身上。夜色能遮住枝叶繁绿,挡住花瓣粉红,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宁芙看着他的眼睛,语速温缓,“今夜,我做你的合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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