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辛白欢端起托盘上的盅,小心翼翼地捧到陆赢面前,“皇上,这鸡汤能安心养神,趁热喝。” 盖子一掀,霎时,鸡汤香味浓烈扑鼻,陆赢咽了口口水,但他依旧觉得辛白欢讨好他是有所求,“你出去吧。朕还有事处理。” “好,既然皇上有事处理,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了。”辛白欢乖巧地放下鸡汤,想想又补了一句,“皇上若是不喜欢喝鸡汤也别勉强自己,臣妾明日做点别的。” 她在后宫争斗多年,自然晓得以退为进的道理。 “你打理后宫已经够劳累了,不必如此。”陆赢随手拿了本奏章翻阅,瞧得十分专注。 辛白欢福了福身,不再多话,轻声走了出去。 辛白欢一走,陆赢立马从奏章中抬起脸,他侧眸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鸡汤,慢慢推开置于最边上。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蔡允的声音响起,“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陆赢收回视线。 “哐当”,房门被人推开,接着,陆观棋从外头走进,恭恭敬敬道:“儿臣参见父皇。” “嗯。”陆赢淡淡地应了一声。纵然焉谷语与谢卓凡定了婚事,他看陆观棋依旧觉着膈应,因为他晓得,焉谷语心悦的人是陆观棋。 至于谢卓凡,他根本不在意,即便他们俩成了亲,他该如何还是要如何。可陆观棋不同,陆观棋是他的儿子,也是太子,更是彧国未来的君王。 面对陆观棋,他的心态截然不同。 “杜老将军为国战死沙场,朕深感痛心。眼下,大将军这个位置空了,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让谁坐这个位置。正好这次出征你也在内,你说说你的看法。” 陆观棋沉思片刻,正色道:“论功劳,定然是杜老将军最大,但其中有几人也极为出色,一是副将许尧,他擅长行兵布阵,若没有他,我军便会损失惨重;二是中郎将贺良舟,他只身前往敌营烧毁了敌军的粮草,致使敌军体力不济溃败我军;三是,骠骑将军毛隔,每回阵前叫人都是他为主,他武功高强,在银月湾一役中连斩敌方三名大将。” “嗯……看来我们彧国人才济济。”陆赢摸着下巴的胡须,一一点头。贺良舟年纪尚轻,当不得大将军一职,倒是许尧和毛隔两人,他难以抉择。“那依你看,这三人谁更适合坐大将军的位置?” 陆赢故意拿话试探陆观棋。他推荐的,他不会选。虽说陆观棋是自己的儿子,但该防的还是要防。 “这三人各有各的好。”陆观棋说得义正言辞,仿佛谁也不偏袒,“不过,儿臣私以为毛隔将军是最佳人选,他性子耿直,武艺高强,颇有几分杜老将军的风范。” “朕再考虑考虑,你下去吧。”陆观棋一说完,陆赢即刻挥手。 “是。”陆观棋看到龙案上得到小瓷碗,不经意道:“原来这鸡汤是母后炖给父皇的,儿臣猜错了。”边说,他边露出失望的神色。 陆赢疑惑道:“这真是你母后亲自炖的鸡汤?”方才辛白欢说这鸡汤是她亲自炖的,他还以为她在骗他。 “嗯,这汤药的确是母后亲自炖的,当时,儿臣还以为母后炖鸡汤是给儿臣补身子,没想儿臣自作多情了。看样子,儿臣在母后心里的地位还是比不过父皇啊。”陆观棋话中嫉妒之意明显,他直直瞧着龙案上头的鸡汤,像是舍不得离开。 “是么,她难得有心。”陆赢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那点虚荣感倒是被满足了。 “儿臣先行告退了。”陆观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身出了御书房。 “……” 陆赢再次看向边上的鸡汤,不知怎么的,越闻越香,勾得他两手蠢蠢欲动,但最后,他并没将这鸡汤喝下。 * 翌日早朝,陆赢封许尧为大将军,执掌一半兵权。 昨日焉谷语一提醒,陆赢便派人盯上了许尧的家人。 当晚,许尧去了城外的军营,临近子时,一群黑人趁着夜色进了将军府,将许尧的家人秘密带出。 陆惊泽与猎隼站在观景的高楼上,默然看着下头。夜风呼呼而过,似龙吟,似虎啸,吹得人面上发冷, “许尧家里有几口人?”陆惊泽懒洋洋地坐上横栏,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耷拉着,手上无意识地拨弄腰间的平安符。 猎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群黑衣人,嘴上答道:“一共三十七口,一妻二妾,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余的全是下人。” “哦?”陆惊泽沉吟片刻,又问:“他两个儿子境况如何?” 猎隼道:“大儿子今年十六岁,身强体壮,小儿子九岁,体弱多病。”他跟随陆惊泽多月,早不再是斗奴场里的斗奴,做起事来更是老练。 “你去劫许尧的小儿子回来,其余的任由那群人带走。”陆惊泽往后靠在柱子上,神情淡淡的。 “是。”猎隼应声。 * 年关将近,宝房也即将竣工,各种事一堆,焉问津更忙了,日日早出晚归,时常见不着人。 杜冠甫战死,按照规矩,杜煊得守三个月的孝,而这三月内他不得论婚嫁,便一直待在将军府里。 对于焉夏致来说,杜煊一直不出现才是好事。 近来,谢卓凡一次也没来过焉府,倒是谢九钏与王氏来了几次与陈鱼商量酒席的事,谢家亲戚多,遍布五湖四海,所以请帖这些东西得早早弄。 陈鱼明白焉谷语的心思,更晓得谢卓凡的为人,所以这婚礼她是眼不见为净,全让谢九钏他们自个儿做主。 第五日,谢卓凡来了焉府。 “伯母,语儿可是在府内?我有一件要紧的事与她商议。” 陈鱼有些意外地瞧着谢卓凡,她不喜他,但也不好故意拦着,便让下人去风铃院通知焉谷语。 今日天晴,焉谷语心情也好,乐得在屋子里作画。 她画得极为仔细,每一笔,每一划都很认真,先用寥寥几笔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突然,她停下笔,为难地想着,该画谁。 赤獒?还是陆惊泽? 老实说,她两个都喜欢。赤獒有赤獒的好,陆惊泽有陆惊泽的好。 她纠结地咬了一下唇瓣,率先想到谁,便画谁的模样。她捏着细笔继续游走,画出了衣衫褴褛的赤獒。 赤獒的长发总是乱糟糟的,且多用破布条绑着,显得碎发很多。 “小姐。”冷不丁地,揽月进入内室。 “嗯?”焉谷语继续作画,没抬头。 揽月快步行至书案前,气呼呼道:“那个,那个卑鄙小人他来了,在前厅等着,说是想见小姐。” 听得卑鄙小人四字,焉谷语立马反应过来,是谢卓凡。她从那日起便烦极了谢卓凡,说讨厌也不为过。“你去跟他说我不舒服,不见人。” “可……”揽月鼓起脸,犹疑道:“谢公子说,有重要的事与小姐商量,是关于婚事的。” “重要的事?”闻言,焉谷语慢慢放下手中的细笔,心想,谢卓凡要与她说什么?莫非他想通了?“让他过来吧。” “嗯。”揽月转身出门。 没一会儿,谢卓凡进屋,焉谷语端坐在珠帘后头,并不打算与他距离太近。 见状,谢卓凡不快地拧了拧眉头,原本他心里头还有几分愧疚,看到焉谷语来这一出后,他心头的那点愧疚登时少了大半。 “谢公子,你有何重要的事要与我商议?”焉谷语坐在珠帘后头,面容不怎么真切。 谢卓凡坐下身,静静望着珠帘后头的焉谷语,直截了当道:“语儿妹妹,我想与你尽快成婚,时间我找人算过了,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意下如何?” “什么?”焉谷语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卓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语儿妹妹,我想将婚事定在初八。” “谢公子,你怎么出尔反尔?”焉谷语话中带了点怒气。之前他明明答应三月成婚,怎的今日又反悔了。他如此,她自然也说不出好话。 “呵呵,这算什么出尔反尔。”谢卓凡讥笑道,他想起陆观棋说的那事,定定地盯着焉谷语,目光猛烈地穿过了珠帘。“语儿妹妹,我只问你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98章 被要挟 这语气不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而是在咄咄逼人。 “我不答应。”焉谷语挑开眉峰,冷声道:“三月成婚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谢公子若是执意要改日子,到时便别怪我不懂事, 叫人看了谢家的笑话。” 她的答案在意料之中,谢卓凡也不恼。如今, 娶她成了他的执念, 他在心里发过誓,怎么着都要得到她。为此,他做出了许多不耻的事,哪儿能半途而给。 “语儿妹妹,有件重要的事你兴许还不晓得。”谢卓凡不急不缓道, 他将手搭在膝盖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什么事?”焉谷语脱口,神色微动。直觉告诉她, 谢卓凡说的这事并非好事, 而且多半与陆惊泽有关。 谢卓凡扫了眼焉谷语身侧的揽月,好心提醒道:“此事非同小可, 你确定要让揽月留在屋子里一道听么?” 闻言, 焉谷语不安地拢起眉骨, 胸腔里的跳动跟着快了几分。 “小姐。”揽月小声喊了一句, 凑近焉谷语耳畔道:“奴婢觉得他有阴谋。这人不是好人, 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无妨,这里是焉府,他不会乱来, 何况焉一焉二就在外头。”焉谷语轻轻推了揽月一把, 柔声道:“你先出去吧, 有事我喊你。” “……嗯。”揽月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走之前,她故意大声道:“小姐,但凡他有一丁点儿不轨的举动,您就张口喊人,焉一焉二他们肯定能听着的。” “好,我知道。”焉谷语笑着应声。 “那,奴婢走了。”揽月撇撇嘴,鼓着脸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焉谷语直截了当道:“别绕弯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谢卓凡整整衣摆起身,他缓步行至珠帘前,却没撩开珠帘进入内室,而是站在外头看焉谷语。 焉谷语不满他的举动,秀眉一蹙再蹙,面上摆足了“不耐烦”的情绪。 见状,谢卓凡面色沉了,他晓得她不喜自己,但他不晓得,她竟然开始嫌恶自己了。他抬手拨弄珠帘,嘲讽道:“说六皇子的身世,你怕是还不晓得他是什么东西吧。” “他不是东西,是我们彧国的皇子,谢公子,你如此说话是对皇室的大不敬。”任谁都听不得心上人被诋毁,焉谷语也不例外。 谢卓凡一说,她的脾气便上来了。 语毕,不知怎么的,她脑中浮现出许多陆惊泽与她说过的话。之前,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奈何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没往下深想。 此时听谢卓凡说起他的身世,她的嗓子一下子绷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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