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说话,猎隼反而不晓得怎么回答了,眼神躲闪。 “我昨日就说过了,昨日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彻底算了。”她说得轻松,仿佛自己并不在意。 猎隼收紧握着长剑的手,沉声道:“那谢小姐今日找我过来所谓何事?” “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见你一面。”谢开颜大大方方道,她将双手绕在背后,凌乱地搅着。 猎隼说不出话,只觉心里很闷,闷得压抑。他素来不敢看她,怕看了之后自己的决心会动摇,可今日,他没忍住。 “……” 谢开颜抬手勾了勾鬓边的发丝,侧过脸道:“我给了自己一百天时间,打算问你一百次愿不愿意娶我,今日正好是第一百天,可是我不想问你了。最后一天,我要给自己留点尊严。仔细想想,我其实没什么遗憾的,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不管怎么说,我都为自己的喜欢求了一个结果,纵然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但也是个结果。”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愈发沙哑,甚至含着几分颤抖。 “哦,对了,我爹已经给我安排了亲事,过几日我就会嫁人。所以今日见面,也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你了。” 她一句句说着,猎隼一句句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时,他心像是被针重重刺了一下。 他并不喜欢这滋味,下意识想逃,“如此便好,祝你与那位郎君百年好合。” 闻言,谢开颜笑了,“哈哈哈。”两行清泪从她眼中落下,她转过脸看猎隼,用力阖了阖眼皮,“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甚至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算了,无所谓了。”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猎隼握着长剑的手几次放开又收紧。他别过脸,匆匆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大步离去,背影仓皇。 谢开颜站在原地,默然看着猎隼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再见。” * 翌日,二月初六,焉夏致与杜煊成亲的日子。 焉谷语早早来了焉府,一进梧桐院便看到陈鱼在哭,哭得手都快拿不动梳子了。反观焉夏致,神情淡淡,仿佛今日成亲的不是她一般。 她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陈鱼给焉夏致梳头,心头五味陈杂。其中最说不上的,该是“高兴”二字。 “哎呀,新郎官都快到门口了,新娘子呢?怎么还没打扮好啊。”不多时,喜娘跑过来接人。 焉夏致一起身便见着了焉谷语,她对着她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讥笑还是微笑。 “夏致,恭喜你。”焉谷语柔声道。 焉夏致哼了声,半个字也不说,直接跟着喜娘走了。 “姨娘。”焉谷语行至陈鱼身旁,按着她的肩头安慰道:“今日是夏致的大喜日子,你就别哭了。她要是真嫁不出去你还愁呢。” “我舍不得她,跟舍不得你一样舍不得他。”陈鱼哑声道,紧紧握住了焉谷语放在肩头的手,“没事,过会儿便好了,生女儿就是这样不好,一个个都得嫁出去。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位杜家的公子。” “嗯。”焉谷语点头,扶着陈鱼往前头走。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焉府门口的家丁点了鞭炮。 红纸翻飞中,杜煊领着长长的迎亲队伍过来接人。他是个武将,身材魁梧,坐在马背上极具气势,面上却挂着傻里傻气的笑。 此刻,道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见杜煊来了便开始议论。 “唉,这焉大人可真是会生女儿,长得美不说,还嫁得顶好。” “一个嫁去侯府,一个嫁去将军府,啧啧啧,好福气,好福气啊。” “以后他就是不做官了又如何,吃喝不愁,人家生两个儿子的都未必有他好。” …… 待马匹走到焉府门口,杜煊匆匆下马,正了正身前的大红花,这才走上石阶,对着焉问津作揖行礼,“小婿拜见岳丈。” 他咬字咬得很重,听着有些古怪。 焉问津虚扶了他一把,正色道:“贤婿莫慌,不必过于拘谨。” 杜烜直起身,尴尬地挠了挠头,实诚道:“啊,这,小婿第一次成婚,没什么经验,若是哪儿弄错了,还请岳丈体谅。” 他一说,周遭看戏的人全笑了。 焉问津舒展眉头,眼中似有笑意,他倒觉得杜煊为人诚实耿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往后必定不会欺负自己的女儿。 “噗嗤。”焉谷语扶陈鱼走了小道,比焉夏致先一步来了焉府门口,恰好听着杜煊的话,不由笑出了声。 “唉,今日笨了不打紧,往后可不能笨。”陈鱼无奈地摇了摇头。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这时,喜娘扶着焉夏致出现在众人眼中。 听得喜娘的喊声,杜煊古铜色的面上霎时一亮,直勾勾地朝焉夏致看去,急急跑上前。 “哎呀,杜公子,您着什么急。”喜娘挥挥帕子,好笑道:“这新娘子是要由焉大人交给您的,您怎么能越过焉大人。” “哦,哦。”杜煊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悄悄弯腰往盖头底下瞥去,奈何他弯得不够,什么也看不着,只看到一处漂亮的下颌角。 焉问津牵了焉夏致的手,再走几步将焉夏致的手放入杜煊手中,郑重道:“杜煊,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日后要好好待她。” “多谢岳丈。小婿发誓,往后定然爱她护她。只要她流一滴泪,小婿便留半桶血。”语毕,杜煊抓住了焉夏致的手。 两人并肩出府,门口的鞭炮声更响了。 焉谷语仰头望着前面的两道红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她希望他们俩成亲后能好好过日子。
第117章 她意外 拜过天地, 入了洞房。 焉夏致不喜有人在身旁站着,便将屋内的丫鬟都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新房里等杜煊。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将自己当成一具行尸走肉。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杜煊回房了。 “哐当”, 杜煊轻声推开房门, 见屋内只有焉夏致一人不由觉得奇怪,“这屋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听得他骂人,焉夏致主动开口,“是我让她们走的。” “啊?”杜煊正要转身出去训人, 一听焉夏致的话立马停住脚步。他回过身, 诧异地看着焉夏致,讪讪道:“哦, 那我不喊她们过来了。” 之后, 焉夏致没做声,屋内只留红烛燃烧得热烈。 杜煊收回落在焉夏致身上的目光, 径自走向一旁的圆桌。圆桌上放着一张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壶鸳鸯酒, 两只精致的龙凤杯。他拿起托盘, 迟疑片刻才靠近床榻。 他看看床缘的位置, 没敢与焉夏致坐太近。 坐下身后,杜煊将托盘置于两人中间,他定了定神, 伸手去掀焉夏致的盖头, 这一看就看呆了。 “……” 焉夏致是美人排行榜上排名第五的美人, 装扮过后更是娇艳动人, 只可惜她冷着脸,眉眼带愁,少了股鲜活的气息。 杜煊直直望着焉夏致眉间的折痕,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 焉夏致低头盯着一处,双眼空洞,“你说呢?” 杜煊微微一怔,他拎起酒壶倒了两杯酒,自己拿一杯,一杯递给焉夏致。“我晓得,你并不愿意嫁给我,我也晓得,你心里头的那人是谁,可我还是想娶你。” 闻言,焉夏致面上终于有了波澜,她转过脸,恨恨道:“我厌恶你。” 这四字虽短,却最是伤人。 杜煊难堪地咽了口口水,面上略显窘迫,“不管你怎么想,我永远都会将你当成我的娘子看待。来,喝合衾酒,喝完之后你就休息吧,我睡地上。” 焉夏致不解他为何如此,美丽的眸中荡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她接过杜煊手中的酒杯,却不动作。 杜煊本想勾她的臂弯,见她神色冷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一口干了。原本他就没指望焉夏致会拿好脸色对他,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了,不至于太难受。 他将自己的酒杯置于托盘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喝么?” 焉夏致别过脸,红唇冷冷开启,讽刺道:“不喝。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下过药。” “不会不会,我发誓,这里头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药。”怕焉夏致不信,杜煊赶忙举手发誓,“若是有人在里头下药,便叫我杜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信我,里头真没药。算了,你别喝了,就图个吉利而已。”他试探着拿了焉夏致手中的酒杯,连带托盘一并放回圆桌上。 期间,焉夏致只管自己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 杜煊老老实实地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俯身在地上摊开,随口道:“嘶,这地还真有点冷,幸亏我皮糙肉厚,抗冻。” “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焉夏致出言讥讽。随后,她站起身,单手取下凤冠,木然解开了衣带,一件件褪下喜服。 “惺惺作态?什么意思?”杜煊扭过头,瞳孔瞬间放大,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脱完最后一件小衣,焉夏致闭上眼,平静道:“你随意。” 白皙如玉的肌肤在烛光下分外耀眼,加之曲线玲珑,甚是勾人。 “咕噜”,杜煊喉间一滚,使劲摇了摇头。他压住急促的呼吸,起身上前,飞快捡起地上的衣裳将焉夏致裹住,抱起她放到两人的喜床上。 “脱什么脱,小心着凉,你这小身板又不抗冻。” 嗯? 焉夏致被杜煊的话引得睁开眼,只见面前的男人呼吸紊乱,额间和颈间的肌肤都紧绷着,面上通红一片,显然是在隐忍。 “你今日也累了,好好歇息吧。我们还年轻,我等得起。”语毕,杜煊逃似的回了地上的被窝,闭眼就睡。 没两下,他就打起了鼾声。 焉夏致侧过脑袋,透过明媚的烛光打量杜煊。他不难看,但也确实比不上贺良舟。 * 清晨,金銮大殿。 陆赢端坐在龙椅上,强打精神才撑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过后脑子便不成了,头疼欲裂。“诸位爱卿还有其他事启奏么,若是没有的话便下朝吧。”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忽地,陆观棋从百官中站了出来。 陆赢噙着一口怒气,眯着眼看陆观棋,不耐烦道:“你有何事启奏?” 陆观棋抬起脸,正色道:“皇上,骞州去年刚遭水灾,成千上百人流离失所,当地百姓的日常生活都还未恢复,实在腾不出男丁去开凿运河。杜将军虽强行镇压了当地□□,但皇上若是执意开凿运河,骞州的□□只会愈加频繁,到时受苦的还是百姓。所以臣恳请皇上暂时收回成命。” 他字字说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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