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家姐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焉谷语侧脸看向焉夏致,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郁郁寡欢的焉夏致,没料,焉夏致瞧着跟以前差不了多少,反而比前几日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精神许多。 焉谷语暗道,莫非? 她又想,夏致对良舟哥哥用情至深,应该不会这么快变心。 “娘子,吃菜。”杜煊旁若无人地给焉夏致夹菜剥虾,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在照顾三岁孩童。 焉夏致的脸渐渐红了,是气的。她碰也不碰被夹满菜的瓷碗,反而从一旁拿了只空碗过来。 她如此,杜煊也不恼,殷勤道:“娘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我不想吃,你别夹了。”焉夏致冷冷道,不知是有人在旁还是其他缘由,焉夏致并没阴阳怪气。 焉谷语垂落视线,好笑地想着,倘若换做以前,夏致肯定要说,“你精气神这么好,怎么不帮坐着的人都夹一碗。” 她忽然觉得,夏致嫁杜煊并非坏事,兴许还是件好事。 * “吉时到,拜天地!”礼官站在堂前高喊。 他一喊,院子里的宾客齐齐扭头朝大门看去,门外鞭炮响得震耳,谢开颜与夏知节踏上了铺在中央的红毯,两人手中牵着红绸,一人一头。 猎隼默然站在陆惊泽边上,一瞬不瞬地看着谢开颜从身旁走过,右手无意识地伸出,又猛地捏紧了剑柄。他捏的很是用力,几欲将它捏碎。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谢开颜,以为自己能毫无波澜地看着她嫁给别人。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竟觉得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难熬,心尖似有东西在撕扯,四肢里的血液也在到处流窜。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没资格喊她别拜堂,更没资格带走她。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名为仇恨的沟壑,只要他活着,这条沟壑就永远隔着。他放不下谢家害死母亲的事,他们就永远不会在一处,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早便将自己的命卖给陆惊泽了,哪儿能娶得了谢家的四小姐。 “啧,这谢四小姐怎么跟夏公子成亲了?” “谁知道呢,女人的心思海底针,你别猜。” “我怎么记得她喜欢六皇子的侍卫,还天天追着那人求亲来着。” “喜欢而已,有钱人家的小姐就图一新鲜,过几天就腻了。再说了,谢侯爷的掌上明珠怎么会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侍卫,就算她肯,她爹娘也不会肯啊。” “那倒也是,这年头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 “一拜天地。”礼官开喊。 谢开颜与夏知节在堂中站定,两人对着天地拜了下去。 只一眼,猎隼便看不下去了,转身大步离去。 焉谷语看猎隼走远,脑中不由想起了怀空大师的话,“有果似无果,无果似有果”,说的便是他们今日的境地。 猎隼喊不出谢开颜的名字,说明他心里迈不过那道坎,那谢开颜再念着他就没意思了。 “礼成,送入洞房……” 待礼官喊完,谢卓凡低声道:“娘子,我们敬敬这桌子的人。” “……”焉谷语迟疑着,没应声。 “正月初八那日,草民身子不适没出席婚礼,叫几位白跑一趟,实在对不住,今日草民与夫人敬你们一杯。”谢卓凡站起身,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焉谷语无法,只得跟着举起酒杯,麻木地喝了一小口。 “你们俩还真般配啊,往后若是有了孩子,必定又好看又聪明。”陆祈宁满眼复杂地望着焉谷语,随口道。 她原本并不晓得陆赢心悦焉谷语,是陆观棋在床笫间说的,还拿此事开她的玩笑,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皇兄喜欢焉谷语。 此时再看焉谷语,她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谢公子与焉二小姐的孩子定然是世上最好看的。”陆惊泽冷不丁出声,说罢,他举起酒杯朝两人示意,目光死死地盯着焉谷语。 “六皇子说笑了。”谢卓凡讪讪道。 放下酒杯的须臾,焉谷语对上了陆惊泽嘲弄的脸,顿觉头皮发麻,急急别开脸。 陆惊泽的话入耳,陆祈宁怔住了。许久以前的记忆里,她总是去寺里打骂那个孩子,将他当成陆赢泄愤,说他生得丑陋,是世上最难看的孩子,还说自己后悔生了他。 现在想想,她心里头愈发不是滋味。 她对陆惊泽,爱有,恨有,想疼爱却无法疼爱,最后只能伤害他,发泄自己多年来无处安放的情意。 感叹过后,她偷偷望向陆惊泽,然而陆惊泽一眼都没瞧她,仿佛没见着她一般。 她心底徒然生出一片苦涩,暗暗怪起了老天爷。 连她自己都觉得,陆惊泽摊上她这么个母亲是他倒霉。 “姑姑,你不舒服么?”陆祈宁的神情变化,陆观棋尽收眼底,他不喜陆祈宁被人夺去注意力,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儿子也不行,是他的父皇,更不行。“若是不舒服的话,我送您回公主府。” “没。”陆祈宁轻轻应了一声,她如今被陆观棋胁迫,并非真心待他,能敷衍自然要敷衍。“只是想到些从前的事罢了。” “姑姑想到从前的什么事了,不妨说来我这个侄儿听听。”陆观棋温和道,端方有礼,活脱脱的谦谦君子。 但陆祈宁却是恨透了他的虚伪模样,“这里坐着闷得慌,我去花园里头走走,你们年轻人慢慢吃。” 语毕,她起身往一旁走去。 这一次,陆观棋没跟上,任由陆祈宁离开。他晓得陆祈宁恨他,可他不在乎她的恨,他只要得到她。纵然她并非心甘情愿,那也是得到了。 近来,两人日日耳鬓厮磨,他觉得快活极了。 陆观棋端起酒杯抿了口,他了解自己,日子越久,他越离不开陆祈宁。这几日里,他派了五波杀手去刺杀陆惊泽,结果一次也没成功,陆惊泽依旧活得好好的。 他不希望陆祈宁死,但若是杀手杀不了陆惊泽,他便要用另一个法子。 一个能让自己早日登上皇位,让陆赢身败名裂,让陆祈宁香消玉殒,让陆惊泽死的好法子。
第122章 认出他 席间, 谢卓凡与人谈起了铺子里的生意,谈着谈着便走远了。 焉谷语不安地坐着,一口饭菜也没吃, 偶尔拿余光瞄一眼斜对面的陆惊泽。他依旧端着那副嘲弄的脸,看得她情不自禁想逃。 “语儿, 你嫁给卓凡之后过得好么?”突然, 陆观棋开口,顺手给焉谷语夹了她爱吃的菜,动作自然。“跟我这个做哥哥的说说。” 焉谷语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她低头盯着碗里的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为何不吃饭, 没胃口么?”陆观棋侧过身, 关切地瞧着焉谷语。 察觉到斜对面那道视线愈发冷冽,焉谷语更说不出话, 正当她想找个借口走人时, 梦色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焉小姐,我们家小姐找您过去聊天。” 焉谷语闪电般扭头, 一脸感激地望着梦色, 心道, 她来的可太是时候了。“诸位, 你们慢慢吃, 我先失陪了。” 语毕,焉谷语抱歉地点点头,拉过梦色就走。 两人进入新房后, 梦色当即关上房门。 焉谷语看向喜床上的谢开颜, 她头上依旧盖着盖头, 看不清面上神情。“谢姐姐, 我来了。” “……你来了啊。”谢开颜出声,嗓音闷闷的,听在旁人耳内很是压抑。“你与六皇子谈过了么?” 她只字不提猎隼,单单问了陆惊泽。 焉谷语走了几步,在喜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没有,找不着机会。算了,随缘吧。” “什么叫算了,不能算。你啊,再不争取点就跟我一样了。”谢开颜自嘲地笑了一声,苦涩道:“六皇子心里还是有你的,他那天不顾性命闯进火场救你,是何等的情意。至于你,顾忌太多,太扭捏了。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能直白些。” “我们之间不是直白不直白的事。”焉谷语叹息道,她想,他近来该是在做那件事,若是按着梦里的时间看,是在二月底。 到那时,她倒是能直白些了。 焉谷语想着自己的事没作声,她不说话,谢开颜也跟着静默下去,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一同坐在烛光里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梦色见外头漆黑一片,赶忙提醒。“小姐,天黑了。” “哦,时间过得真快。”谢开颜失落道,她慢慢转向焉谷语,“小焉儿,你回去吧,有空我会去侯府看你的。” “嗯。”焉谷语点头。 *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夏府前院里的宾客喝得兴致正烈。 路上,焉谷语撞着了陆祈宁,她思量片刻,屏退了身旁的侍女,抬脚朝假山围绕的凉亭走去。 “臣女见过长晋公主。” “语儿。”陆祈宁缓缓转过身,望着焉谷语的眸光闪烁不定。凉亭的四个角上放有一张又高又窄的凳子,每张凳子上放着一盆兰花,她抚着瓷盆里的兰花道:“你要与谢公子回去了吧。” “嗯。”焉谷语乖巧地应了一声,故作不解道,“公主为何独自一人站在这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陆祈宁讥诮地挑起眉梢,她与焉谷语并不熟,对她的唯一印象便是陆赢认了她做干女儿,待她很好。许久之前,她爱屋及乌,也待她很好,直到陆观棋说了那件事。 念起那件事,她看焉谷语的目光中瞬间爬满了怨毒之色。 “本宫确实有烦心事。如何,你想听听么?” 说罢,陆祈宁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周围,这凉亭地处僻静,又被假山包围着,不容易叫人看见,况且,近处暂时没人走动。 收回视线后,她心头起了熊熊的杀意。近来,她被陆观棋折磨得狠了,一直压抑着自己的不甘和怒火,而眼下,她想为自己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杀人。 多年来,她从未想过杀辛白欢,因为陆赢不爱辛白欢。而陆赢不在乎的人,她也不在乎,但焉谷语不一样,陆赢喜欢她。 陆祈宁优雅地坐下身,仰头静静打量焉谷语。她想,倘若自己真杀了焉谷语,陆赢会不会悲痛欲绝。 “臣女洗耳恭听。”焉谷语站着不动。她很清楚陆祈宁烦心的缘由,是为陆家的三个男人。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她恨的,一个是她想除去的。 陆赢身份敏感,她多半不会说。 若是她说陆观棋,自己兴许能从中找出一些威胁谢卓凡的信息,加大自己的筹码;若是她说陆惊泽,自己便能多了解陆惊泽一些。 所以不管陆祈宁说哪一个,她都能获利。 “好,我说给你听。”陆祈宁扬起脸,感叹似的说道:“李将军刚死那会儿,本宫收养过一个孩子。正所谓人言可畏,本宫怕有心人说事便将他养在了邻州的寺庙里。说老实话,本宫还是挺喜欢他的,隔一月便去看他,看他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可那时李将军刚死,本宫心情不佳,甚至染了点疯病,控制不住便会打骂他。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会还手,只得任由本宫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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