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谷语目送老人远去,有这一出,她心头的怒气顿时比方才消了不少。 一转身,正好看到黑马在原地踏步,这时,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没马了,他要不让出马匹,那自己只能走路…… “哼。”她转过身,独自一人漫步在花丛间,随手抽了根狗尾巴草,发泄似的在指尖转着。 赤獒弯起薄薄的唇角,驱马追了上去。他觉得,这一次她帮人也不算坏事。 “主人,你这是要去哪儿?不骑马了?” 那调笑的称呼入耳,焉谷语刚放晴的心情顿时又起了阴云。现实告诉她,她根本改不了他的是非观,甚至这一月多来都是在做无用功。 少女不回应,赤獒继续道:“既然主人不愿说话,那我便不问了。” 焉谷语兀自走着,一个字都不回,仿佛是铁了心地要无视他。 花丛间的路并非官道,是人走多了踩出来的,路面高高低低,碎裂的石子也多。没走一炷香时间,焉谷语便开始觉得脚底疼了。 她不想开口搭理他,只能做出一副自己还能继续走的模样,甚至走得更快了些。 赤獒将焉谷语的走姿变化都看在眼里,捏着缰绳的手痉挛了一下,“啪!”他扬手重重抽了一鞭子,黑马吃痛,火速迈开四肢跑了起来。 路过焉谷语身旁时,赤獒俯身一捞,利落地将她带上马。 “啊!” 方才还好走得好好的,冷不丁地,身子凌空了,焉谷语委实被吓了一跳。而她回神时,人已经坐在马上了,不仅坐在马上,还坐在始作俑者的怀里。 他的胸膛正随着黑马的颠簸撞上她的后背,微妙得暧昧。 刹那,焉谷语红了面颊,怒道:“你快放我下去!” 暖风一吹,黑绸般的长发便拂到了赤獒面上,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任由软软密密的青丝扑上双颊。 她发中有股似有似无的花香,分外勾人。 “小姐既然走得脚都疼了,为何还要继续走?” “与你无关!”焉谷语冷言呛他。她心里有气,气他,也气自己,且是气自己更多。“还不放我下去!” “怎么,小姐不愿与我同坐一骑?”话间,少年的眸子如同被风吹过的蜡烛,明明灭灭。 “是,我不乐意与你同坐一骑。”这会儿,焉谷语在气头上,而人在气头上向来是没有理智的。 少年低声笑开,笑声浅淡,夹裹着冰锥般的冷意。“是啊,与我这样卑贱的斗奴同乘一骑,尊贵的小姐一定觉得恶心极了。” “……” 焉谷语的双肩骤然缩紧。这话她在梦中听过。 那夜,他选中她,将她安置在他住的寝殿里。之后的每个夜里,他都会拥着她入睡,而他最常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便是: “跟我这样的疯狗同睡一榻,尊贵的相府小姐一定厌恶极了。” 念起梦中之事,她一时间有些恍神。 赤獒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前的少女,他在等她回答,然而她沉默了。他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笑,怅然道:“呵呵。不说那便是真这么想的。” 焉谷语听不得他这样笑,刺耳地紧,她张开唇,正要开口,突然,身后人影一动,黑影斜着摔了出去。 紧接着,身后响起“嘭”地一声。 “吁!”她心头一紧,匆匆拉住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跑。 * 落马后,赤獒摔进了青葱的草丛里。 他侧过头,看着焉谷语急急调转马头,看着她骑马朝他奔来,看着她心急如焚地跳下黑马,整个人扑了过来,红裙四散,宛如一团明亮的火。 “你为什么要跳马!你是疯子么?”焉谷语吓坏了,连带声音都在颤。 赤獒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咧开嘴道:“我是不是疯子,你不知道么?” 他这一笑,面上的字迹愈发扭曲。 焉谷语咬牙,这下她真是被他气伤了,脑中有一千个声音在说“抛下他”。 她偏头看向他的左脚,脚踝那处的位置明显歪了。光是瞧着她都觉得疼,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能笑。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快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纵然他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但看到他如此,她还是狠不下心。 语毕,她搂着他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地上扶起。 赤獒伤了一只脚,行动不便,只能单脚走路,他搭着焉谷语的肩头,几乎将半身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尊贵的小姐不该招惹一个疯子。” 他开玩笑般地说着,字里行间却透着浓浓的涩。 这话焉谷语听得不痛快,故意挑衅道:“我就招惹了,你要如何?” “……”她这般回答,赤獒微微一怔。他在心里问自己,如何?自然是要独占。 索性黑马就在边上,焉谷语也不用扶多远。 她让赤獒搭着黑马,自己先上马,再俯身朝他伸手,干脆道:“上来。” 赤獒没伸手,他还念着方才的事,摇头道:“不行,我不配跟你同坐一骑。” 焉谷语气结,心道,他就是个小心眼,还偏执。“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是不愿,没说你不配。” 赤獒挑眉问道:“有区别么?” “有。”焉谷语维持着伸手的动作,一字一字道:“不愿是因为我在生你的气,说你不配是我看不起你,你说有没有区别?” 赤獒随意地点点头,敷衍道:“似乎是有点区别。” “再不上来,你断腿了可别怪我!”焉谷语担心他的伤势,不愿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上。 她一吼,赤獒随即伸手握住她的手,借力上马。 “驾!” 焉谷语连抽几鞭子,黑马撒开四蹄拼命地往前跑。她大声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么?” 赤獒搭着马鞍,轻飘飘道:“有吗,我忘了。” “你真是……”焉谷语深吸一口气,再狠狠吐出。若非有良好的家教支撑着,她这会儿非得痛骂他一顿,骂得他狗血淋头。 算了,她又想,他就是个无赖疯子,骂也没用。 “没有下次,下次你再如此,我一定不会管你。”她气呼呼地说着,很快,这话便散在了急速流动的风里。 “不会管你”,这四字比受斗奴场里的酷刑还难挨,惹得胸腔发闷,他下意识环住了她。 娇躯一颤,焉谷语险些没拉住缰绳,她现实中还从未被男子这般抱过,羞恼道:“你松手!” “松了我会掉下去,说不准就真断腿了。我知道,小姐心地善良,舍不得我断腿。”赤獒凑近她耳边说道,调子轻快,听着有几分耍无赖的意味。
第38章 小暧昧 不知不觉中, 乌云从一侧层层压来,压得天际晦暗,如同覆了片灰色的暮霭。 城门还远着, 焉谷语的心更急了,果断又抽了两鞭子, “驾!”此时她只盼望这雨能下得慢些, 至少让他们进了城。 然而老天爷并没听见她的心声,甚至是有意捉弄。眨眼间,天边响起“轰隆”一声,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忽地, 头顶一暗, 下落的雨珠并没淋到她身上。焉谷语看向上方,两只结实有力的臂膀撑起了两件衣裳, 像个小雨棚。 他这是在用衣裳给她挡雨。 焉谷语当即放慢马速, 他两手现在抬着,脚又伤了 , 若是黑马跑得太快, 他一定会掉下去。 为防自己摔下马去, 赤獒将下巴搭到了焉谷语肩头。他还记得上次, 她落水后便染了风寒, 躺了许多天才能来见他。 焉谷语往旁瞥去,赤獒正在根据风向调整撑衣的姿势,他贴得很近, 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纹理。“快收回去, 不然你会得风寒的。” “不收。”赤獒依旧举着手, 扬声道:“主人是千金小姐, 身子弱,淋不得雨。” 相比于“小姐”,他还是喜欢叫她“主人”,有种不再孤寂的归属感。 闻言,焉谷语心头生了些许暖意。这大雨天的确实不适合赶路,可这周遭全是树林,一处木屋寺庙都没有,根本没地方躲雨。 她焦心地左右环顾,祈求上苍这场雨能早点过去,然而雨势却越下越大,连带黑马都不受控制了,一通乱跑。 “驾!”焉谷语使劲扯着缰绳,奈何黑马怎么也不肯听她的。她想,眼下也只能先躲雨了。 走了半晌,终于,焉谷语瞧见一处空了的树干,这树干很大,内里纳一人绰绰有余。 “吁。”她拉住缰绳,示意黑马往树干那处走。 林子里树多,加之枝繁叶茂,倒是挡了点儿雨。 “我们还是先躲雨吧。”一等黑马停下,焉谷语率先下马,“你把手给……”还没伸手,她便被赤獒推了一把,整个人直接进了树洞。 “赤獒!” 她回过身,只见赤獒坐在马上,两手撑着自己的衣衫挡雨,将黑马带到了对面的大树下。她哭笑不得地吐出一口气,有时还真分不清他的心到底是善是恶。 “哒哒哒”,黑马走得并不快,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赤獒漠然看向前方,于他而言,任何事情都没有是非对错,只有他想要和不想要,而这匹马,他想要。再者,他清楚,她会喜欢他这么做。 他艰难地下了马,将黑马栓在树干上,顺手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做拐杖,一手撑衣,一手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走向焉谷语。 “噼里啪啦”,雨水如瀑,不住地打在树上。 “……” 焉谷语只身站在树干里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赤獒,秀眉紧紧地拧起两道沟壑。明明没几步路,她却觉得这距离如此遥远。 赤獒掀起眼皮看她,先是一怔,随后歪头笑了,单侧嘴角上扬,略显邪气。 “我没事,死不了。”他行至树干前,背对她,毫不迟疑地用身躯堵住树干口。 焉谷语讷讷地站着,这一刻,她心头荡起了千万情绪,说不清,也理不清那是什么。 片刻后,她扯了扯他湿漉漉的发尾,小声道:“别站在外头,进来吧,你伤了脚,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想被你传染风寒。” 赤獒没转身,淡淡道:“主人心里不情不愿,还是算了吧,何况我身子好,极少得风寒。” 男声清澈,合着连绵的雨声传进了耳中。 焉谷语猛地捏着手,厉声道:“你喊我主人便得听我的话,进来!” 赤獒侧过脸,非要求一个答案,“主人是心甘情愿让我进去么?” 得寸进尺!焉谷语咬牙,恨不得在心里骂他一百遍,她若不是心甘情愿哪儿会主动开口。“那你就站外头吧,站病了最好。” 她话音刚落,身前的人影便转了个面,顺道往树洞里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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