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呼延准挥刀砍断卞宁宁身旁两臂粗的树干,带着自己手下搜山去了。 卞宁宁闭上眼,依旧是淡然模样,仿佛当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宁儿!” 可下一瞬,一声浑厚呐喊声却让她猛得睁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父王!” 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可不过两步,就被郝盛远拖住绳索扯了回来。 郝盛远看着山道上渐渐出现的身影,目光变得阴森狠辣,仿佛一条剧毒的蛇蟒,在卞宁宁耳边轻声说道:“不急,不急。” “父王!我在这儿!” 泪水夺眶而出,压抑了许久的恐惧与思念终于迸发出来,卞宁宁看着快步走来的恭王,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桎梏却无济于事,腕子上霎时布满骇人的红痕,她却似毫无痛觉一般。 郝盛远见她如此十分不耐,索性将绳索丢给了守在她身边的侍卫,抬起手迎向了恭王:“多年不见,恭王风采依旧啊。” 恭王并未被人押着,反倒像是自愿而来。 他穿着一身硬甲,大步流星走到卞宁宁身边,根本不理会郝盛远的讽刺,替她解开手上绳索,说道:“宁儿,你受苦了。” 卞宁宁拼命摇头,看着比三年前消瘦了许多的父王,心中五味杂陈:“父王瘦了。” 她想说的许多,可千言万语却也只化作这一句。 恭王坦然一笑,将她揽进怀中,仿佛拍着孩童一般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手掌下的嶙峋,哽咽道:“父王很好,倒是我的宁儿……” “怪父王,是父王没照顾好你。” 将头闷在恭王胸膛前的甲胄上,虽说是冰凉的触感,卞宁宁心头却是说不出的踏实。 她的泪水和着雨水滴入脚下泥土之中,颤着声说道:“父王,寒山他……” 恭王点点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放心,有父王在。” 说罢,他将卞宁宁护在身后。 郝盛远则仿佛看戏般,抄着手看得起劲,半晌后竟还拍手道:“还真是父女情深,老夫好生羡慕。” 卞宁宁闻言却忍不住冷笑。 郝连世是郝盛远的亲生儿子,可郝盛远行事又何曾顾及过郝连世? 郝连世在朝天殿为他苦苦求情之际,他却忙着与呼延准勾结越狱,可曾想过郝连世会落得哪般下场? 他自然是没想过的,不然就不会这么久都对郝连世不闻不问,任其关在大牢中,也没想过要将其救出来。 在他眼中,或许连郝连世也是会与他争夺天下的对手。 恭王冷眼看着郝盛远,又看向四周围得严严实实的匈奴士兵,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佩剑,却是手中一空。佩剑已被匈奴拿走,如今他手无寸铁。 即便他动作轻微,却也没逃过郝盛远的眼睛。 郝盛远狂妄大笑,是嘲讽,亦是不屑:“你们父女二人能团聚,实在应该感激我。” “若非三年前我对恭王府手下留情,若非我将你的爱女带到此处,你们就只能下地狱相认了。” “所以……” 郝盛远后退一步,看了眼山崖下,笑说道:“为了报答我,恭王还是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趁着现在我还有心情对你们以礼相待,听我一句劝。” “这青云岭说小可也不小,咱们省点时间,你若是主动将太子和残兵交出来,我便赏你们父女二人全尸,将你二人合葬一处。” “但若是我自己找出来了,便别怪我不顾念情面了。” 郝盛远背着手,背脊微佝,阴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卞宁宁。 恭王向前一步,彻底阻绝了郝盛远的视线,厉声问道:“沈寒山呢?” 郝盛远沉默一瞬,随后嗤笑道:“你们也真够贪心的,什么都想要。” “也罢,今夜老夫心情甚好,便大发慈悲圆了你们的请求。” 他一挥手,丛林中便走出来二人,手上还拽着个一动不动的沈寒山。 “寒山!”恭王大喊出声,面色焦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卞宁宁看着面色苍白如纸、不省人事的沈寒山,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喉中仿佛塞了团棉花,连呼吸都中断了。 他身上还穿着临走那夜的衣裳,却再没有那夜的俊朗模样。明明是芝兰玉树般的人,如今却如同烂泥一般被人随意践踏。 她无声地哭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竟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恭王看出了她的不妥,轻声说道:“宁儿,振作起来,若是连你都放弃了,寒山必活不下去。” 她疯狂摇头,不停地呢喃着不可,绝不可以。须臾过后,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与神思。 她蹲下身,看着躺在五步外的沈寒山,喊道:“沈寒山,你醒醒!求求你醒过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直到郝盛远听得厌烦,沈寒山也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颤着腿站起身,朝着郝盛远质问道:“你杀了他?” 郝盛远无所谓地踢了沈寒山一脚,见他毫无反应,这才悠然说道:“或许吧,也怪他自己不争气,竟连多撑一刻都撑不住。是你们二人无缘,可怪不了我。” 卞宁宁浑身都在战栗,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是浓烈的恨意。 她想将郝盛远狠狠踩在脚下,想剥他的皮,喝他的血,让他为所有无辜死去的人祭奠!让他为沈寒山陪葬! 可是她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父王,让我亲手杀了郝盛远。” 眼中是盈眶的热泪,顺着面上的冷雨落下,将她所有的情绪尽数掩藏,仿佛只是在念着祭奠亡人的诗经。 她不再刻意压低声音,这话顺着风,也不偏不倚地进到了郝盛远耳中。 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僵住,眉间布满如同谷壑般的长纹,斥呵声衰老而细长:“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亲手杀了你,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为所有无辜受害之人陪葬!” 卞宁宁背脊挺得笔直,全然不似被俘之人,却更像运筹决胜的掌局者。 郝盛远心头一跳,可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山下传来一阵喊杀声。 他放肆大笑起来:“看来我的人先一步找到太子和他的残兵了,既如此,便不能许你们全尸了。” 而后他闭上眼,仿佛欣赏靡靡丝竹之音般,仔细听着山下传来的喊杀声。 “当真悦耳。” 过了许久,直至山下的奋战声渐渐消弭,东西两侧山道上传来震天的脚步声,他才又缓步走向恭王,问道:“恭王觉得如何?” 恭王也笑了,听着山道上的动静,说道:“本王也觉得悦耳。” 郝盛远一愣,这才发现山道上的来人喊得是汉话,根本不是呼延准的兵! 恭王抬手吹了一记哨令,就见密林之中窜出众多黑衣人,动作迅速利落,将恭王与卞宁宁身边守着的匈奴士兵清理了个干净。 郝盛远大惊失色,朝着周围人喊道:“快!快!给我杀了他们!” 他踉跄着朝匈奴士兵后方躲去,朝着天上放了一记烟弹,试图召集尚在望风崖的一万人马。 可那烟弹持续了足足两刻钟,眼看留守的匈奴士兵要尽数倒在黑衣人手下,山下都并未出现一丝一毫的动静,反倒是恭王的人马前赴后继、反客为主,将他能想到的所有逃生之路堵了个彻底。 方才还耀武扬威、唯我独尊的郝盛远而今却仿佛被抽了筋骨的纸人般,颓废地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越聚越多的兵卒。 他喘着大气,嘶哑着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过区区一万兵马,还是久未打仗的闲兵,怎么可能敌得过呼延准的兵马!” ----
第137章 刚愎自用 == 恭王冷笑一声,从身旁黑衣人手中接过了个什么东西,朝着郝盛远扔了过去。 那东西直直朝着郝盛远而来,他并未看清是何物便下意识去接,可待他将那东西抱在怀中,才发现竟是呼延准的头颅! “啊——” 他大叫着将怀中的头颅丢开,仓皇窘迫,实在不堪。 卞宁宁走到沈寒山身旁,感受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心中那股郁气。 她揽着沈寒山坐在地上,看着郝盛远,笑说道:“自以为是了这么些年,你如今这副模样真让人痛快。” 她眼角带泪,眸中微红,唇边却是发自心底的笑意。 郝盛远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恭王,哑着嗓子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恭王分明只有一万人马,如何能与他带来的大军相敌? 他们藏匿在青云岭中,不就是因为不敢与他们正面较量吗? 可……可为何连呼延准都死在了他们手中!青云岭的两万大军又去了何处? “老贼!本太子来告诉你究竟怎么回事,让你做个明白鬼!” 卞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身银甲,手持长剑,直指郝盛远额心。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郝盛远双手一下下地砸向地面,懊悔不已。 “后悔了?”卞佑年收了剑,蹲下身说道,“后悔也晚了,你带来的三万大军,已尽数伏诛了。” “什么?!” 郝盛远双眼如锣鼓般瞪着卞佑年,脑中一团浆糊。 三万大军尽数没了?怎么可能?! 卞佑年被他这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嘲讽道:“瞧你这傻不拉几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的太师大人呢?” “知道你败在哪儿吗?” 卞佑年用剑尖抵上郝盛远胸口:“你啊,败就败在太贪心、太过自以为是。” 郝盛远恐惧地看着自己胸口上的长剑,哆嗦着往一旁挪了挪。 卞佑年见状却是收起长剑站起身来,朝着卞宁宁笑说道:“堂姐放心,我不与你争,定然让你亲手了结这个老贼。” 卞宁宁默了少顷,动作轻柔地将沈寒山放在地上,这才接着卞佑年的话继续说道:“说起来,倒确实要多谢你一桩事。” “若非今日你将截下的信笺给我瞧了两眼,我还猜不到父王的盘算。” 郝盛远紧捏着拳头,发髻散乱,满头白发:“何.....何意?” 难道那封信有假? 心头这般想着,可他却很快又兀自摇头否认。不,绝不可能有假,那信确实是出自恭王之手。 卞宁宁眸若冰潭,泛着森森寒意:“其实沈寒山并未骗你,我父王的兵马确实是在望风崖。” “而我坚信他绝不会背叛恭王府,亦不会如此轻易就将实情告知于你,所以我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直到今夜在朝天殿中看见了你截下的我父王的信。” 她目光幽深,声音纯粹,身上散发着不容人侵犯的气度,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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