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忖一番,而后竟反握住郑北鸢的手,笑说道:“北鸢姑娘放心。” 或许是得了知宁郡主的许诺,郑北鸢也当真不再闹腾,拍了拍衣袖就潇洒离开了。 而郑北鸢有多高兴,温仪便有多郁闷。 “宁儿,你怎么帮她不帮我啊!”温仪气得直跺脚。 卞宁宁见她着急的模样有些想笑,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说道:“我觉得郑北鸢说得也有些道理。” “当日白匀与我们一同前去的郑记饭庄,后来你又将白匀交予她照顾,从她的角度出发,怎么看,白匀都像是你说的那个如意郎君。” “我可说的是姚轩,不是白匀啊……” 温仪竟是急得快哭出来了,红着眼眶,好不可怜。 “郑北鸢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认定了白匀,我让她见见姚轩,她也不情愿。姚轩哪里不好了?如今他已承袭我父亲的爵位,入仕为官,比白匀差在何处?” “既然在你眼中白匀这般不如旁人,你又为何不愿拱手让人?” 这话一出,温仪霎时没了脾气,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反驳。 卞宁宁拍了怕她的肩,宽慰道:“其实这事儿多简单啊,把白匀找回来,让他严词拒绝郑北鸢不就成了吗?” “我怎会不知?”一提起白匀,温仪心里也是火大,却只能扯着手里的九节鞭撒气。 “可自从五日前他就没了踪影,竟是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如今我都有些不确定,他是否真与郑北鸢许过要娶她的承诺。” “可我又想,若是他心仪郑北鸢,又为何不直接去找她,却要让郑北鸢也整日忧心他在何处。” 说着说着,温仪眼中的泪就再也包不住,珍珠断线般往下掉。 ”或许他就是个骗子,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还跟着我来平冶,为我买糕点,送我礼物,哄我开心,对我言听计从。” “可待我也喜欢上他之后,却不愿担上责任,所以才躲了起来不见人。” 卞宁宁见状也正了颜色,问道:“你可曾与白匀说过你的心意?” 温仪摇摇头:“没有,我不是与你说过吗,我不想太早与他定下来,想让他等等……” 话说一半,她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她从未与白匀说过她的心意,白匀又怎么会因为怕担责而躲起来呢? 卞宁宁见她愣愣地盯着手里的九节鞭,就知她当是知晓自己的意思了。 “白公子对你的情意不似作伪,如今他却不见踪影,依我看,说不得是他在你这里受了挫,伤了心,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这才躲了起来。” 温仪眨了眨眼,木讷地说道:“可我也没怎么他呀。” “就是……就是三个月前他与郑北鸢回城之后,他就总说郑北鸢对他百般照顾,要找机会谢过她,日日在我耳边念叨,我心中不悦,便故意说了句……” “说了句什么?” 温仪忽然心虚不已:“我说,郑北鸢既然这么好,不如你娶了她得了,整日赖在我定国公府做什么,害我每日还得多给一人份的米钱……” 她又抓过卞宁宁的手,急切地解释道:“可那时我还不知郑北鸢对他有意,就是看他对郑北鸢似乎十分不同,这才一时情急,说了气话。” 卞宁宁了然,恍然大悟道:“难怪他连夜离开了,若是我,也受不得这种气。”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一脸懊恼的温仪,继续说道:“白公子是个男子,又向来傲气,却巴巴地跟着你来了平冶,整日围着你转悠。可你不仅不念着他的好,却还说他赖在国公府不走,花了你的米钱,便是脾气再好的男子,只怕也会觉得受了辱没。” “更何况人家白公子在你身上花的银子也不少,光是前些时日给你买的那东珠便价值不菲,若是换成银两,就是让你定国公府上上下下吃上一整年都不止了。” “你如今与我解释也无用,白公子只怕是受伤得很,不知躲在何处神伤呢。” 温仪顺着她的话去想,更是慌了神,心间一阵阵泛酸:“那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从此就不回来了,也不管我了?” 卞宁宁见她哭得伤心,终是不忍,叹气道:“天下熙攘,能遇上知心之人本就不易,两情相悦更是难上加难,你想看看他对你是否当真那般情深意切,原也再正常不过。” “可你却不该凭着他对你的喜爱,肆意妄为。往日你对他呼来喝去,如同驱使奴仆般也就罢了,左右他自己也甘之如饴。可你确实不该说出如此伤人之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非我与你亲近,我也瞧不出你对他的心意。就连日日在身边的招月都以为你厌恶他得紧,更遑论白公子。” 她长叹一口气,说道:“有些事该珍惜便要珍惜,莫要让自己后悔。” 温仪面色一顿,视线转向卞宁宁,见她神色颓然,心中一痛。 “沈寒山……还未醒来吗?” 卞宁宁苦笑摇头,未再说话。 三个月前,郝盛远试图拖着沈寒山垫背跳下山崖,其实原本此举就荒唐至极,不过是情急之下的侥幸作祟,即便他拉着沈寒山垫背,他也绝不可能安然无恙。 而千钧一发之际,或许是上天不忍,抑或是沈寒山听到了她的呼唤,竟是恢复了片刻神志,反将郝盛远垫在自己身下,又恰被半山崖上的枝杈挂住须臾,这才得了些缓冲,让沈寒山保住一条性命,郝盛远也当场毙命。 可落下山崖后,沈寒山却一直昏迷不醒。 后来圣上归来,重肃朝纲后便一病不起,传位与太子后,恢复了恭王与卞宁宁的身份,并在平冶为其赐下郡主府后,驾崩离世。 时至今日已三月有余,眼见还有一月便是除夕,沈寒山却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往日都是白匀在照看沈寒山,可约莫五六日前,白匀留了个药童日日守着郡主府,自己却没了踪影。 卞宁宁忧心沈寒山,这才来定国公府寻白匀,却不想遇上了这一幕。 也怪她,这些时日只顾着照看沈寒山,却忘了与温仪谈谈心。 而温仪知晓她心中难受,便也不再多说自己的事情,只与她说着:“你同我说的我都记在心里,往后我定然不会了。” “你莫要忧我,我也是个大人了,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就安心在你的郡主府好生歇着,等我的好消息。” 虽说温仪心里也难受着,却仍是扯了个笑容,生怕卞宁宁担心她的事。 宁儿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自己万万不可再为她添麻烦,更何况,她自己心里也有了找到白匀的法子。 而卞宁宁见她如此心尖亦是一暖,拉着她的手柔柔笑着。 旁人感情之事,她不好多言,只能将自己所见所思告知温仪,其他的,便要温仪自己琢磨了。 这几月她也难得来定国公府,今日二人竟闲说了一下午,直至夜幕降临,卞宁宁才起身回了郡主府。 卞宁宁回府后,首要之事便是先去瞧沈寒山,却不想在沈寒山院中见到了一身微服的卞佑年。 恭王陪在卞佑年身旁说着什么,见到卞宁宁走来,俩人俱是一笑。 “参见圣上。” “堂姐。” 二人异口同声,惹得卞宁宁笑了笑,说道:“圣上莫要唤我堂姐,不合规矩。” 卞佑年却并不在意,故意瘪嘴说道:“朕懂了,知宁郡主这是不想当朕的堂姐。” “圣上误会了。”卞宁宁虽说知晓他是故意这般玩笑话,却仍是耐心解释道。 恭王已许久未见卞宁宁笑过,现下见她眉眼含笑的模样,心中宽慰:“圣上赤子之心,不拘小节,宁儿也不必如此守旧。” 卞宁宁颔首称是:“听父王的。不过圣上如今刚登基不是正忙吗?怎么今夜过来了?” 卞佑年往屋中看了眼,眼中也染上几分愁绪:“朕的恩师一直不醒,放心不下,今夜好不容易得了空,便想来瞧瞧。” 卞宁宁闻言也敛了笑意,垂着头不再言语。 卞佑年讪讪地看了恭王一眼,又刻意笑了起来,说道:“不过也不止因着这个。” “朕整日在宫里憋得慌,也没个能与朕说知心话的人,宫里的人都无趣得很,不如和堂姐说话有趣。” 这话果然逗笑了卞宁宁,她命人在院中布了吃食和桌椅,邀着卞佑年与她赏月。 恭王见她高兴,想着给小辈多些自由,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留了他二人坐在院中。 “如今朝堂局势如何?朝臣们可有为难圣上?” 卞宁宁沏了壶暖茶,驱散了渐渐袭来的寒意。 其实今夜月色并不大好,但她这些时日久居府中,对外头的事情也并不了解,今日卞佑年既然来了,她倒也想了解一二。 更何况,她对自己这个堂弟也是真心关爱的,也怕他初登大宝被有心之人刁难。 如今沈寒山昏迷不醒,他便只能靠自己。 可谁知卞佑年却是捧着茶嘿嘿一笑,没有半点当今圣上的威严,说道:“我这皇位名正言顺,谁敢为难我?父王临终前可是在所有朝臣面前亲口传位于我,就是怕旁人觊觎皇位。” 他说得高兴,竟也一时忘了称朕,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小公子,正与自家姐姐分享着趣事一般。 卞宁宁心头温热,踏实下来:“看来是我多虑了,还怕你受人欺负。” “堂姐放心吧,更何况,如今恭王回朝护着我,更无人敢与我叫板了。而且就连九皇叔都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愿意留下来帮我了。” “也多亏了恭王与九皇叔,我才能将郝盛远从前的党羽彻底拔除,安上我信得过之人。” “就说定国公那个养子,姚轩,他就是个可用之才。如今我让他进了刑部,办事利落不说,本心刚正,我十分欣赏他,假以时日,必成大才。” “还有肖扬,他忠心耿耿,武艺精湛,很是让我敬佩。” …… 卞宁宁安静饮茶,听他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只觉心头缭绕许久的雾气才终于消散了。 “太后娘娘如何?” “堂姐问的是哪位太后?”卞佑年挑着眉故意问道。 卞宁宁无奈一笑:“自然是两位太后都要问的。” 卞佑年拿起块桂花糕尝了口,笑说道:“两位太后都好着呢,也是没想到,往日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二人,如今倒成了可以一同赏花对弈的伙伴。” “端妃……不,端太后的妹妹如今也在宫中陪着她,她们都过得不错,至少心头高兴不是?就是卞佑期那个家伙不省心,闹腾得很,端太后说开了年便把他送去江州林阁老处养养性子。” 卞佑年说着,也递了块桂花糕到卞宁宁手中:“堂姐吃这个,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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