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引着沈寒山和卞宁宁往偏厅走去,却听身后传来了刘夫人的声音:“沈少傅且慢……” 众人回头,就见刘夫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扶着正屋的门框,有些孱弱的模样。 仆妇见状,连忙小跑过去搀住了她:“夫人本就身子不适,怎得还起来了呢?” 刘夫人咳嗽了两声,气若游丝地说道:“总不能让沈少傅一直等着我吧。” 沈寒山与卞宁宁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缕怀疑。 之前刘夫人不过是悲痛不已,短短一两个时辰,竟是病至如此? 二人心里皆知,这刘夫人是在想办法搪塞他们罢了,却不想这沈寒山是个厚颜之人,赖着不走,所以她只能以这般模样出来见人。 刘夫人抬眼看了看二人,又是一阵咳嗽,说道:“实在对不住,今日突发咳疾,难受得很。” 而沈寒山却仿佛听不懂她这意思,只淡淡说道:“无妨,只是要辛苦刘夫人多饮两盏茶,与我们再聊聊了。” 刘夫人眉眼顿时僵住,原本捂着嘴的袖子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她还未想出该如何回答,却又听沈寒山悠悠地说道:“今日是太子派我来协同大理寺调查刘芸姑娘一案的,我也十分理解刘夫人如今的悲痛心情,但太子担心刘府连连遭难,不是巧合。” “若是有人在刻意对付朝廷命官,便涉及整个朝堂,而非刘府一家了。” 沈寒山将此事拔高到如此高度,刘夫人纵是再不情愿,却也不敢反驳。 半晌后,她终于扶着仆妇往正屋里走去,无奈地说道:“进来说话吧。” 刘夫人斜倚在正屋中的贵妃塌上,兰花指轻点,指使着仆妇将桌案上的香炉点燃,而后便一室清香。 沈寒山看着那香炉,微微皱了眉,他向来不喜这般浓郁的熏香。 刘夫人闭着眼,冷淡说道:“沈少傅想说些什么?” 仆妇将沈寒山和卞宁宁安置坐下,上了壶茶,便默默退到刘夫人身后,替她按头揉肩。 “青竹姑娘来说吧。”沈寒山端起茶盏悠然酌了一口,向卞宁宁示意道。 卞宁宁也不推诿,开口道:“我们已找过刘姑娘的贴身丫鬟采乐,她将今早的情况大致跟我们说了说。” 刘夫人倏尔睁眼,回身望了眼身后的仆妇,那仆妇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是吗?既已问过了,我便也没有别的可说的了。”刘夫人懒懒地说道,面色寡淡。 卞宁宁从袖中拿出了个白布包,打开来便是那把匕首:“请问刘夫人是否认得这把匕首?” 刘夫人撇了一眼那匕首,却是撑起身子,红着眼说道:“这把匕首是我当年与我家老爷定情时送给他的,是他生前的爱物。但上个月,老爷将它送给了芸儿。” 卞宁宁看着手里的匕首讶然,这一点倒确实与她猜测的不一样。她以为这把匕首是属于凶手的,没想到,竟是刘芸自己的。 那也就是说,刘芸生前是带着匕首出的门,而后被迷晕了,再被凶手用这把匕首刺死,伪造自杀。 是了,是她一叶障目,只发现了这匕首不适合女子使用,却没想到若是凶手留下凶器,对凶手来说,也是个莫大的隐患。 “刘姑娘也不是习武之人,刘中丞为何要送一把匕首给她?”卞宁宁稳下思绪,继续问道。 刘夫人红红的眼眸颤了一下,却说道:“芸儿前段日子总是做噩梦,说她害怕,老爷便给了她这把匕首,让她放在枕下防身,原想图个安慰罢了,谁知道……” 看来这刘夫人是打定主意闭口藏舌了,那他二人再在此纠结也是无用。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明白了。 “或许刘夫人不愿听,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刘姑娘并非自尽,而是为人所害。” 卞宁宁站起身,看向刘夫人的眼神也愈发深沉。 “依照律法,大理寺应当彻查此案,届时还请刘夫人多多配合才是。” 刘夫人猛然坐起,手指紧紧扣着贵妃塌的塌沿,几乎要深深嵌入进去,眼里满是狠戾,再不复此前悲痛病弱的模样。 但不过刹那,她身后的仆妇扶上她的肩,说道:“夫人如今病痛加身,姑娘莫要再刺激夫人了。” 刘夫人也反应过来,无力地颓倒到塌上,泪眼婆娑,状似不可置信的模样:“屋子前前后后皆被芸儿锁住了,无人可以进出,况且用得还是他父亲留给她的匕首,你却说芸儿不是自尽?” “不过半月,我的夫君、女儿相继离世,对我而言,却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你不过区区一个小仵作,却还在这里自诩不凡,要彻查我女儿一案?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女儿之死闹得满城皆知,毁掉我刘府最后一丝体面?!” 刘夫人活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龇牙露爪,不留情面。 卞宁宁对她这反应也不奇怪,若她不知刘芸的遗愿,她或许也会相信这刘夫人只是伤痛过度。 沈寒山却是冷了脸,右掌拍向一旁的桌案,砰的一声,让目露凶光的刘夫人也抖了一下,望了过来。 “刘夫人这是何意?” 刘夫人原本凶恶的眼神不自觉地收敛,染上几分怯意。这沈寒山是奉太子之命前来 ,她纵然再不满,却也不敢打太子的脸。 “莫不是刘夫人觉得,大理寺查案,还要你应允不成?” 沈寒山也起了身,十分自然地拉过卞宁宁,将她护在了身后。 刘夫人惊得合不上嘴,眼珠子定定地看着面前二人。 “这……” 仆妇见场面尴尬,对自家夫人十分不利,便赶忙说道:“我家夫人不是这个意思。” “姑娘遭遇不测,夫人作为母亲,怎能不心疼?青竹姑娘将姑娘被害一事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夫人也是一时着急。” 这仆妇当真厉害,短短两句话,就把罪责归咎为是卞宁宁不顾刘夫人伤痛、口不择言。 但卞宁宁自是能屈能伸,断不会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是青竹说错了话。” “刘夫人痛失爱女,定然对凶手恨之入骨。那刘夫人也一定会配合我们调查真相的,对吗?” 刘夫人手里绞着帕子,不敢露出恨色,却也不敢立即回答,唯恐自己落入陷阱。 她看了眼仆妇,又瞟了眼沈寒山,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眸色渐亮。 “青竹姑娘说的是,芸儿的死,一定要查到底!”
第23章 一份大礼 == 刘夫人突然转了态度,拉过卞宁宁的手,一脸歉意地说道:“劳烦青竹姑娘为了我家芸儿之事,如此上心。” 明明是感谢之言,却怎么听都觉得怪异。卞宁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暗暗力道,看着刘夫人手上那只白玉暗八仙荷花纹玉镯,皱了眉。 “应该的。” 卞宁宁抽出手,挂起淡漠的笑容,随后便与沈寒山离开如意轩,去了正堂等待叶辰安。 刘夫人一手撑头,一手摇扇,倚着贵妃塌,哪里还有伤心病弱的模样?片刻之后,去送沈寒山二人的仆妇也回来了。 “叶大人可来了?” 仆妇半跪着替她锤了锤腿,答道:“还没,但想来也快了。” “折腾了一日,我也疲了。”刘夫人慢悠悠地坐起身来。 仆妇连忙上前扶她,说道:“看这沈少傅和大理寺的态度,只怕不会将此事轻易揭过。” 刘夫人垂眼看着仆妇,却是嘴角上扬,毫无顾忌的模样:“放心吧,他们想查我刘府,可没那么容易。” “他们对我芸儿之死如此上心,那我也得送一份大礼给他们才是。” —— 已近申时,卞宁宁内心有些焦灼。若是天色暗了,这搜查之事便没那么容易了。若是再等一日,她怕又生变故。 沈寒山见她眉头紧皱,便故意岔开话题,说道:“郡主近日可是未曾好好用饭,瘦了。” 卞宁宁看他,说道:“这么明显吗?叶大人也这般说。” 沈寒山端茶的手一顿:“叶大人还真是心细如发。” “是,叶大人是个和善温润的君子。”卞宁宁心中有事,并未听出沈寒山话里的讽刺意味,只随口说道。 沈寒山眸色一沉,面色不愉地看着她,却发现她只定定地看着堂屋之外,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心思并不在他身上。 他垂头深吸一口气,再抬首却又是那副无甚所谓的模样。 而等了片刻,卞宁宁也终于看见叶辰安带着一队侍卫走了过来,她立马站起身迎了上去。 “叶大人终于来了。”卞宁宁朝着叶辰安粲然一笑。 叶辰安看着她笑颜如画的模样,只觉心上拂过一根羽毛,明明那么轻盈,却仿佛让他坠入一道幻梦难以自拔。 一人欣喜一人愁。 沈寒山抱着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一幕,明明是燥热的初夏,可他周身寸步之间都似结了厚厚的寒冰。 他走上前,沉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叶大人还是尽快派人搜查吧。” 叶辰安颔首,转而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兵分两路,一路随我搜查整个刘府,里里外外、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 “另一路,随沈少傅探查兰芸院,看看案发之地是否还有别的出口。” 吩咐完后,他又问道:“青竹姑娘可累了?我可以派人送你先回去。” 这探查一事,本就不是青竹姑娘的职责所在,但她仍是在此耐心候着,叶辰安只觉对她更为钦佩。 “我不累,我随你们一起。”卞宁宁柔声拒绝。 “那青竹姑娘想随哪一路?”叶辰安问道。 卞宁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寒山,说道:“我同叶大人一起吧。” 沈寒山心思缜密,探查刘芸的卧房,沈寒山一人协同几名侍卫,足矣。 而刘府阔大,她自当要帮着叶辰安,况且她也更想好好看看这刘府的构造,找到刘芸生前去的地方。 叶辰安顿时喜上眉梢,毫不掩饰地笑了:“那青竹姑娘便随我一起吧。” 卞宁宁点点头,跟了上去。可刚走了两步。却是衣袖一紧,被人攥住。 她回头,就见沈寒山拉着她的衣袖,说道:“青竹姑娘还是与我一起吧,沈某有事要与你商议。” 难得的,沈寒山的眼神里不再有往日那股权臣的睥睨之气,却是夹杂着若有似无的乞求。 卞宁宁盯着他的眼眸,心里似是被人轻挠了一下。正当她愣神之际,却又见他眸中的乞求转瞬即逝,浮上一抹狡黠。 沈寒山顺着她的衣袖,拉过她的手臂,竟是不由分说地将她径直拉着朝兰芸院走去。 叶辰安站在原地,下意识抬手,却也只是愣在半空中,吐不出一个字。 他深深叹然,只能带着侍卫往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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