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凡尘,又怎知是天批凤命?”卞宁宁亦是不信。 可是这郝连芙与她究竟有何仇怨?竟要与陶靖勾结将她逼出平冶。难道是因着郝盛远的缘故? 而郝盛远都不曾发觉她的身份,郝连芙又是如何发现的? 这郝连芙若是一直在暗处不露面,她便只能再静心观望,见招拆招了。 越想越烦躁,当真是一团乱麻。 二人说话间,远处角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该走了。”沈寒山压低声音说道。 卞宁宁颔首,跟着沈寒山往巷外走去。走了片刻,才又重新回到主道。路两旁还挂着灯笼,比方才亮堂宽敞了许多。 白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现下却是冷冷清清。不远处传来梆梆两声,才知已是二更天了。 “往后莫要再独自深夜外出了。”沈寒山背着手略微领先卞宁宁半步,似闲说,也似敕令。 卞宁宁掀开眼看他:“那我又能如何?总不能放任陶靖为所欲为。” “你可以找我。”沈寒山答,听不出情绪。 “此事与你无关。”卞宁宁毫不犹豫地回绝。 虽说她已与沈寒山结盟,经过刘芸一案,对他也不似从前那般排斥了,竟还能像今夜这般平和地相伴而行。 但陶靖一事既然与郝盛远无关,那就不属于他二人盟约之内的范畴。要她开口求他帮忙? 她做不到。 沈寒山举头望天,看着碧落之中那颗被阴云逐渐掩藏的明珠,无可奈何地笑了。 “还是那么倔。” “你说什么?”卞宁宁没有听清。 “我说,接下来,郡主要做些什么?”沈寒山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屋檐下的灯笼投照在他身后,泼出一片浓影,将卞宁宁掩在其中。 “我要去遥州。” “去送刘礼?”沈寒山明白过来,卞宁宁是个信守诺言之人,此事她一定会设法做到。 “是,但不止于此。”卞宁宁继续往前,走出了那方浓烈的黑影。 沈寒山并未再问遥州除了刘礼一事,还有何事让她牵挂。更何况,他问了,她也未必会说。他对她的脾性,早已谙熟于心。 “你且等我两日,待我处理好这边的公务,便随你一同前去。” 卞宁宁不解:“为何要等你?” 沈寒山面色一峻:“当时我也应下了刘夫人,难道你要我背弃誓言吗?” 背弃誓言,于你而言不是家常便饭吗? 卞宁宁看着他,差点脱口而出,却在关键时刻锁住了唇。虽说她对沈寒山的怨言不曾因为他的示好而消散,但好歹如今也算是盟友,起码的体面还是得顾及一二。 因而半晌之后,她只是笑了声,眼底却比月色还要朦胧:“走吧,夜深了。” ---- 从平冶去往遥州,雇辆马车,也不过就是三四日的路程,行得慢些,也不过五六日。但好歹也算是出趟远门,该安置的也得一一安置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得先接上刘礼。 卞宁宁看了眼高高的日头,又回身看了眼紧闭的刘府大门。青天白日,这刘府却大门紧闭,连个守门的小厮都没有。门口还飘积着一些落叶,想来是前几日深夜骤雨打落的,竟也无人清扫。 炎炎夏日,倒是平添了几分秋意萧萧的意思。 她理了理衣裙,叩响了门。可谁知过了许久都无人来应门,她便又使力敲了敲。 良久过后,府内才终于传来了弱弱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刘府的朱漆大门打开了来,可卞宁宁却并未瞧见有人。 “你......你找谁?” 卞宁宁低头,这才看见一个怯怯的小男孩正依着府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我好像见过你。”小男孩眨着那双赤金色的眼睛,渐渐卸下了防备。 卞宁宁心头一颤,随后蹲下身,温柔地看着他,眼中似有柔波荡漾:“阿礼还记得我?” 刘礼原本只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听她唤了声阿礼,却是甜丝丝的笑了,将门大打开来:“姐姐长得美,阿礼记得。” 童言无忌,逗笑了卞宁宁。她抬手摸了摸刘礼头上戴的小银冠,好似心中的坚冰都消融了几分。 “阿礼,你怎得这般不听话?怎么敢独自来开门?你知不知道......” 卞宁宁望向府内,就见一仆妇匆匆忙忙地朝这边跑来,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未说完的斥责也断在了嘴里。 片刻之后,那仆妇站在府内,屈膝向她行了一礼:“青竹姑娘。” 这仆妇,正是往日里与刘夫人形影不离的那个。 卞宁宁也规规矩矩地还了一礼。 刘礼眨着黄杏般的圆眼,在她二人之间转来转去,懵懂地问了句:“佩娘,你不是说,对待客人要礼貌吗?为何你还不让姐姐进来?” 兰佩这才反应过来,噢了一声,带着些懊悔:“青竹姑娘请进。” 她抱起刘礼,将卞宁宁迎了进来。 卞宁宁进了刘府,却是一愣。这刘府内时至今日,竟还处处扬着白到刺眼的丧幡。而环顾四下,再不见她初次来刘府之中见到的那番盛景,到处都是枯枝败叶,连回廊上都还浸着前几日落下的雨水。而正园中,往日里被下人打扫地干干净净的秋千,不知为何断了一边绳索,木板也陷入了尘泥里。 她喉头一涩,复杂地看向仆妇抱着刘礼的背影,步履沉重地跟着去了正堂。 进了正堂,兰佩将刘礼放下,便又转身走了出去。须臾过后,卞宁宁就见她端了杯茶水回来。 兰佩将茶递给她,说道:“青竹姑娘喝茶。” 话落,兰佩又站起身,从身后取出一把团扇,替卞宁宁扇着风:“日头大,我替姑娘扇扇,凉快凉快。” 卞宁宁有些不习惯。虽说从前在恭王府,她的绛云院中仆妇婢女也是不少,但那毕竟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她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她拉过兰佩的手,将团扇拿了过来,笑说道:“我自己来就好。” 兰佩手里没了东西,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双手该放在哪儿。她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只好端端正正地交叠在身前。 “此前情况特殊,还未曾与你好好说过话,我叫余青竹,不过想来你也知道了。”卞宁宁察觉了她的尴尬,便故意寻了个话头,眉眼弯弯,一脸善意地说道。 兰佩身前的手扭了扭,有些忐忑地说道:“我叫兰佩,阿礼叫我佩娘。” 正在一旁摆弄着一只布老虎的刘礼被唤到名字,下意识转过头:“佩娘在唤我?” ----
第38章 以卵击石 == 刘礼手里捏着布老虎走了过来,牵了牵兰佩的衣角:“佩娘,怎么不说话?” 兰佩笑笑,眼里满是慈爱:“阿礼去偏厅玩会儿可好?佩娘与姐姐说些话。” 刘礼乖巧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卞宁宁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说道:“阿礼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便跟着阿礼唤你一声佩娘。” 兰佩哎了一声,算是应下,面上的局促也淡了几分。 “这几日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除了你和阿礼,一个人也没有了?”卞宁宁问道。 从她踏进刘府,她就发现刘府如今一派落败。以往每走三五步就会看见婢女抑或小厮,今日从正门一路走到正堂,却是一个人都不曾看见。 而兰佩霎时红了眼,她慌忙抬手抹了抹,说道:“夫人在牢里自尽的消息传来之后,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实在留不住……” “可他们不是都签了身契吗?” 兰佩无助的笑了笑:“那身契,也要老爷夫人在才算身契,老爷夫人不在了,不过就是一张废纸。” “我也是一个下人,他们如何能听我的?他们欺我带着阿礼,竟是将府里值钱的东西都快搬空了……” 说着说着,兰佩忍了许久的泪,终是落了下来,不可抑制地抽泣着。 卞宁宁心头一软,站起身,轻拍了拍兰佩的肩。 虽说以往她与兰佩的每一次见面都算不上愉快,甚至因着兰佩帮刘夫人做事而对她十分不喜。但如今想想,兰佩也不过是衷心护主罢了。 如今刘府中人,如密林惊鸟,不过溅了些火星子,就仓促四散。可兰佩却留了下来,守着刘礼。 “你已经尽力了。”她安慰道。 兰佩回过神来,自觉失礼,连忙止住了哭声:“青竹姑娘见笑了。” 卞宁宁笑着摇了摇头:“我此番来,想必佩娘也知晓我的打算吧。” “知道的,知道的。”兰佩连忙应声答道,“夫人被带走前交代过的,夫人还给你留了封信。” 说完,兰佩又匆匆离去,片刻后,果然见她手里拿了个信封回来。 兰佩将信递给卞宁宁:“夫人说,你看了就知道该去遥州寻谁了。” 卞宁宁将信拆了开来,一纸娟秀清丽的小字便映入眼帘,倒是和刘夫人往日娇艳华贵的模样大相径庭。 信上只有短短几句,无非也就是刘夫人让她带刘礼去遥州寻她唯一信得过的人,希望刘礼能忘记在平冶的一切。 可卞宁宁却是秀眉一蹙:“你方才说,这封信,是刘夫人那日被带走前留下的?” 兰佩点点头,眼里浮上一缕惶恐:“可是这封信有什么问题?” 卞宁宁宽慰一笑:“无事。” 心中却像是坠了千斤重。 刘夫人被大理寺带走前就留下了这封信,说明从一开始,她就没想活着回来。 不管那个赌约是输是赢,她都已打算好,用她的死,来给郝盛远顶罪。 究竟是怎样的爱,才能让人如此疯魔,甘远赴死? 她想她永远都不会理解。 卞宁宁将信叠了叠,纳入袖中:“劳烦佩娘收拾收拾,带上阿礼随我走吧,我们今夜出城。” 她不打算等沈寒山,属实是没有这个必要。况且虽说郝盛远不知刘礼的身世,但总归是个隐患,她不能拖。 兰佩脚下却是不动,抬手撩开挡在眼前的碎发,缓缓说道:“此行,我便不跟着去了。” 卞宁宁愕然望向她。难道到最后兰佩也不愿再留下吗? 但转念一想,如今刘家没落,兰佩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也无可厚非。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只为刘家当牛做马。 “佩娘可是有其他的打算?想去哪?或许我们也可以一同走上一程。” 兰佩却摇头,扯了扯嘴角,留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哪也不去,就守在这里。” “老爷去了,姑娘和夫人也走了,从前热热闹闹的刘府,就只剩阿礼一人了……” “阿礼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得在此处替他守着属于他的东西,待他长大后,再回平冶,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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