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意扫了一眼,说道:“谢过太师抬爱,但现在寒山无心此事。他日若是寒山有求,定会与太师如实相告。” 郝盛远从书案上拿起一块玉玦,握在手心里摩挲着,看向沈寒山身后的女子。 或妖娆,或清丽,或风韵,或纯澈。无论哪一个,都是能凭一己之力,撑起一整座花楼的女子。 他沈寒山,却说不喜欢? 良久过后,郝盛远却是坐直身子,捋了捋衣袖,说道:“也罢,你牵挂大业,是好事。” “不过,听闻你向太子告了几日假?可是有何急事?” 沈寒山手指紧扣成深拳,他下午才刚刚禀报太子,郝盛远现在就知道了。此前他将卞宁宁带回了府,郝盛远也是了如指掌。看来东宫和他的少傅府,还有漏网之鱼。 “近来身子不适,想休息一二罢了。”沈寒山面色如常。 “你那病,可得按时服药。我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往后我若是忘了派人来送药,你就自行差人来取。” 沈寒山颔首,依然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好了,回吧。休息一段时日也好。” 郝盛远摆了摆手,那站了一排的女子便默默退下了,沈寒山也拱手告辞。 须臾过后,书房外一阵劲风吹过,书案上的烛火滋啦一声,爆了个小小的火花。 郝盛远抬手扶额,沉声问道:“安排好了?” 不知何时,书房中竟站了个身着黑色劲装之人。来人垂首答道:“一路跟着的,只待太师令下。” 郝盛远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异常冷漠:“杀了吧。” “那刘府的小公子……” “一并杀了吧。” 离开太师府后,阿隐便连忙去赶马车。沈寒山则矗立在太师府门前,回身望向那赤红的府门。 为何郝盛远偏偏要今日寻他来?为何要突然给他塞女人? 郝盛远可从不做无用之事。 这边阿隐刚把马车赶了过来,沈寒山却当即卸了匹马,神色凝重地吩咐道:“阿隐,你先回府,不要打草惊蛇。” “此事不对劲。” 说完,阿隐还来不及应声,就见沈寒山长鞭一甩,朝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沈寒山俯身纵马,耳边吹过猎猎风声,不敢停歇半刻。 看来今夜,是个试探。 这三年来,他是出了名的不恋俗色,可郝盛远却得知他与一女子纠葛不清。那日在南江楼的提点,他未放在心上。而方才他的拒绝,定是让郝盛远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此前就在想,给郝盛远使了这么大一个绊子,居然只是断一月的药。他原以为纵然郝盛远对他起了疑心,但或许念在他还有利用价值,这才并未对他出手。 毕竟作为郝盛远最得力的那枚棋子,他的表现可谓惊艳。如今他与太子“交情不菲”,郝盛远想对付他,也要斟酌一二。 可原来断药不是教训,只是个提醒,而真正的教训,是要毁掉让他挂心之人。 但还不止于此。 郝盛远应当还未发现卞宁宁的真实身份,毕竟当年是他亲手安排的,没有破绽。 可卞宁宁此前与刘府一案有诸多牵扯,郝盛远因着他的缘故,密切关注于她,定是能查到她要替刘夫人送走刘礼。 他甚至都能猜到郝盛远的所思所想。柳玉欢能将刘礼托付给她,那是否也会将其他事告知于她? 郝盛远的行事风格,定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不论是为了让他得到应有的教训,还是替他自己清扫障碍,此番,郝盛远都一定会出手。 三年了,郝盛远终于刺探到了他的要害。 —— 到了天茴镇已是深夜。 卞宁宁正准备抱起趴在她膝头睡着的刘礼,却见刘礼揉着眼睛自己坐了起来。 “到了吗?” “还没,我们今夜在此处住一晚。” 她撩开车帘,便瞧见写着春云客栈的立牌。 卞宁宁要了一间屋子,刘礼太小,自是要同她一起住着。来到客栈二楼,是个简朴却干净的小屋。店小二送了些热水来,简单洗漱一番,便是无边的困意袭来。 刘礼睡在床榻内侧,她睡在外侧。今日她已是困倦极了,竟是刚沾着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刘礼乖巧,虽说不困,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躺在床榻内侧不敢动。他怕自己动来动去吵着人。 从前他去兰芸院寻姐姐,每次想赖在兰芸院过夜的时候,姐姐都会说他睡觉不安分,吵的她睡不着。不管他怎么哀求保证,姐姐都不允许。 看吧,其实他也可以很乖巧的,他可以一动不动。 想到这,他悄悄地笑弯了眼。 可笑着笑着,他却突然有些想姐姐了。不仅想姐姐,还想娘亲和爹爹。 他知道,他们都死了。死了的意思,就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爹爹死的时候,娘亲跟他说,死了的人,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那今夜可以看见星星吗? 刘礼不由自主地朝窗外看去。可那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别说星星,就连无孔不入的月色都被挡在了外面。 他定定地看着那扇窗户,他想,若是他声音轻些,应当也不会吵人吧? 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刘礼这才蹑手蹑脚地站起了身,偷偷跑到了窗户底下。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这才又慎之又慎地将窗户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他踮起脚望向窗外,当真看见天上挂了好多星星,亮晶晶的,好看极了。他高兴地想蹦起来,却又怕动静太大,便只能捂住嘴无声地笑。 看了半晌,他才终于觉着有些困了。他伸手扶上窗户,刚刚合上,却突然瞧见窗户纸上划过道道黑影。 ----
第40章 深夜突袭 == “姐姐......姐姐......” 刘礼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摇了摇正熟睡着的卞宁宁,小脸儿皱成了一团。 卞宁宁一向睡眠浅,刘礼这么一摇,她当即便醒了过来。 她伸手往左边摸了摸,却是空荡荡的床铺,而后转头便看见正站在床头的那个矮小身影。她正欲开口询问,余光却突然瞟见一抹几乎要消融在这黑夜中的影子,闪过窗前。 她倏尔坐起身,将刘礼揽进怀里,抬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迅速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房门和一扇窗户,这屋子里再无其他出口。 “到床底去。”卞宁宁极其小声地在刘礼耳边说道。 刘礼点点头,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却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无关紧要。他躬下身子,慢慢爬到床底最深处躲了起来。 卞宁宁坐在床头,从枕下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是入睡前她放在枕下防身的。原本只是以防万一,想着若是遇到危险还能自保,却不想这危险来得这般快。她们才刚刚出城,此处离平冶不过五十里路,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跟了来。 难道郝盛远当真发现了刘礼的秘密? 心下一凛,她握紧手中的匕首,悄声走到屋门背后。她将耳朵贴上木门,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屋子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便显得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尤为明显,即便屋外之人已竭力压低了声响。 脚步沉稳有序,不止一人。 如此一来,纵然她奋力抵抗,只怕胜算也不大。而她一时也搞不清这些人究竟是冲着谁来的。若是冲着她来的,那刘礼应当还能无恙。若是冲着刘礼来的,就凭着那一声声的姐姐,她也定要设法护他。 可她听了片刻,一阵脚步声后,却又是一片寂静,似在等待着什么。 偏偏这种感觉,更像是钝刀子割肉,万分磨人。她如今就是被豢在笼里的猎物,被蛰伏在四周的猛兽团团围困,只能被迫等待宰杀。 握住匕首的指尖更紧了些,她默默将自己的身形也隐入黑暗之中。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清脆鸟鸣,而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间屋子蜂涌而来。 幽微的吱呀一声,仿佛战场旁敲响的战鼓,危机一触即发。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借着月光看向床榻,却发现空无一人。身形一顿,往门后看去。 没于暗处的卞宁宁双手紧握匕首,冲刺上前,朝着黑影刺去。可那黑影身手矫捷,自不是等闲之辈,不过一个闪身就轻松躲开了那把不自量力的匕首。但仍觉不够,黑影往她后背使劲一踹! 卞宁宁失去重心,腰腹撞向屋中的那张方桌,钻心的疼痛袭来,让她不自觉地蜷了身子,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黑影哼了一声,似是对面前之人不知好歹的嘲讽。他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屋外的人便止了脚步。 不过区区一个女子,他一人足矣。 黑影手里拖着把长剑,在地上划出刺耳的长音。 卞宁宁竭尽全力坐直身子,咽了口唾沫,颤着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些。” 话音刚落,黑影便霍然扬起手中的长剑,刺向卞宁宁,可谁知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小小一柄铁铸飞花自屋外而来,径直撞向那把已至她心口的长剑。 力道惊人,竟是生生将那男子手里的长剑打落。长剑哐当落地,卞宁宁当即先一步抢过了长剑。 她忍痛立身,毫不犹豫挥向面前之人! 一阵厚重的顿感传来,长剑割破男子的咽喉,滚烫的鲜血如骤雨般喷洒一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门外的同伙根本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屋里的人影轰然倒地。 “妈的!” 屋外的人大骂一声,一行人提剑就往屋里冲去。卞宁宁扶住方桌,稳住身形,另一只手里握着长剑却止不住颤抖。 悔自己从前不听父王教诲,学剑之时实在不够用心。 原本就逼仄的房间霎时就站满了蒙面人,大致一数竟有五人之多。哪怕瞧不见这些人的面容,却也知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亡命之辈。杀气腾腾,不可抵挡。 “给我上!” 为首之人大呵一声,顿时杀机从四面八方而来,扑向卞宁宁。她握住长剑奋力一砍,却防不住身后之人。 难道今日当真要命丧此处?可她还未来得及给父王翻案…… 兵刃划过血肉,溅起血雾。 卞宁宁仓皇回头,却见身后的两人突然倒地。而那两人身后,却站着一个手持弯刀的男子,仿佛从地狱中爬上来的索命鬼使。 来不及询问,就见男子耍着一把弯刀,朝着剩下的三个人而去。 卞宁宁极力想分辨那人的模样,却见对方与那三人痴缠,身形变换迅速,弯刀在他手中来去自如,动作之快,近乎幻影。 实在分辨不清,但她知道,此人是来帮她的。 她默默往后退去,靠坐在屋门背后,撩开衣袖,手上传来一阵湿润,方才慌乱之际,不知何时手臂被人划了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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