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老翁点点头,早已料到面前女子会有这般反应。看这样子,这位姑娘对那位公子身上的伤和毒,统统不知情。 “纵然我已行医几十年,今夜却是第一次探得这传说中的瘴毒。这位公子脉象紊乱,仿佛有蠕虫在皮下血肉之中游走。从前只在轶闻杂书上瞧见过,却不想今日竟能窥得一二。” “传闻这毒,无药可解,万分歹毒。不要人命,但若是毒发,能让人疼痛到仿佛真到了那鬼门关一般。” “这毒的存在,简直就是为了折磨人啊……” 突如其来的烈风吹散了卞宁宁浑身的气力,连手中的那张方子都缓缓地飘摇坠地。 老翁手忙脚乱地朝着那方子跑去,嘴里不住地说着:“老夫写了半天的方子,可别被吹跑了呀!” 那老翁似乎还念叨了些什么,卞宁宁却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耳边仿佛只有那句“这毒无药可解”。 纤长玉白的手指紧握住门框,才勉力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他身上会有那么多的疤痕?为何他会中如此奇毒? 为何他今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和他,不该是只图利益的盟友,不共戴天的仇人吗? 这是他第几次救她,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但那次暗室之困还历历在目,那夜沈寒山突然高热不退,抽搐不止,难道就是毒发的迹象? 越想越令人心慌,可如今她似乎除了等待,竟是无计可施。 这一切,只有沈寒山能解。 老翁将方子捡了回来,递回给她:“姑娘收好了啊,再被吹跑老夫可不负责。” 说完,老翁就提着药箱快步离开了。 卞宁宁回望了望身后渐渐泛白的天际,将方子仔仔细细地叠好纳入袖中。等天一亮,她就去抓药。 而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弯刀男子,连带着一屋子的尸体都不见了。若不是地上还淌着斑斑血迹,她甚至都怀疑方才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可床榻上的人还昏迷着,她又如何敢梦? 她走上前摸了摸沈寒山的额头,见他睡得平和,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刘礼守在床榻边,下巴托在手里,昏昏欲睡。本就是小孩子,一夜未眠,早已支撑不住,可偏偏刘礼是个倔的,看着卞宁宁都在不停忙活着,便怎么也不肯上床去睡觉。 卞宁宁拿了张抹布,擦起了桌上、地上的血污,刘礼也连忙拿了张帕子跟着她一起擦。片刻之后,二人终于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再不见此前的狼狈。她回头一看,却见刘礼不知何时已趴在地上沉沉睡了过去。 她无奈一笑,将刘礼轻轻抱了起来,放到了床榻内侧。 本就窄小的床榻,如今却被这二人占了个满满当当。一大一小,倒是莫名的和谐。 忙完一番,屋外已是大亮,金桔般的太阳缓缓升起,将昨夜的晦暗与不堪统统抹去。 卞宁宁站在屋外,有些惆怅。她拿出袖中的方子,却又在思考着另外一桩事。 昨夜贼人没有成功,那他们背后之人或许还会再派人来。可如今若是继续住在此处,岂不是等着他们找上门?可她一个女子,又该如何带着沈寒山不声不响地离开这里? 心下忧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我一直在此守着。” 一阵突兀的男子声音传来,将卞宁宁吓了一跳。 这声音,是从房顶传来的? 她仰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瞧见。 她默了片刻,试探性问道:“昨夜可是你帮了我?” 无人回答,除了不远处传来的晨鸟啼鸣,便又只剩一片煞人的寂静。 ----
第42章 他说梦话 == 等了许久,可哪里还有人声。 卞宁宁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听岔了,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再去想这些,她拿着药方出了门。 她还不曾来过天茴镇,可如今心里有事无心闲逛,买了药就急匆匆地往回走。偶然路过一家卖糕点的铺子,顺带给刘礼买了些白玉糕。 等她回了屋子,刘礼已经起来了,似是刚睡醒,呆呆地坐在塌上。 她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白玉糕:“阿礼饿了吗?” 刘礼忙不迭点头,手脚并用地从塌上爬了下来,乖顺地坐在桌前吃着白玉糕。卞宁宁则去将药熬好,喂沈寒山服下。 而后她打了盆水来,给沈寒山仔细擦了擦脸。 经过一夜,沈寒山的面色瞧着要好了许多,至少原本苍白的唇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她瞧着塌上之人安静脆弱的模样,才意识到自从重逢之后,她与他,再未有过如此祥和的时刻。 刘礼边吃着白玉糕,边开口说道:“方才这个哥哥说梦话了。” 卞宁宁并未抬头,问道:“是吗?说了什么?” 刘礼嗯了一下,转着眼珠子想了片刻才说道:“我听不懂,但他好像在叫一个名字。” “好像是在叫宁宁。” 卞宁宁的眼瞳微微一颤,眼里沁出柔软和怀念,却如昙花一现,转瞬间就消失殆尽。 “姐姐,你认识这个人吗?”刘礼嘴里包得鼓鼓的,好奇地问道。 卞宁宁摇头:“不认识。” 刘礼似乎有些失望,竟学着大人模样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他刚才一直在叫这个名字,想必是很想这个人吧。还以为姐姐认识,若是将此人找来,或许他就能快些醒来。” 其实他之前也会说梦话。爹爹死后,他有几回就说了梦话,叫了几声爹爹,被姐姐听到了,姐姐就抱着他哭。 他知道,姐姐跟他一样想念爹爹。当时他就想,要是爹爹马上出现在他们面前该有多好。 而且以前跟着娘亲睡的时候,偶尔也会听见娘亲在唤一个他不认识的名字。 若不是太想念了,又怎么会做梦都在念叨呢? 想着想着,头上却挨了一记凿栗。刘礼懊恼地摸了摸头,无辜问道:“阿礼说错了吗?” 卞宁宁笑着坐到他身旁:“小小年纪这般老成做什么。” “你怎知他是想念那人,而不是记恨那人?” 刘礼沉默不语,心里却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可终究不过是个小孩子,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心里就是觉得不对。 他嘟着嘴喃喃自语道:“可我就是知道他是想那个人,等他起来,我们问问他就知道了。” 小孩子不服气,卞宁宁却并未放在心上。相比较是想念还是记恨,这三年间沈寒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更为重要。 她直觉沈寒山对她撒了谎,一个很大的谎。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好似那夜的腥风血雨不过是幻梦一场。而沈寒山却还仍旧昏迷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卞宁宁开始暗暗着急。她拿着本《三字经》,让自己尽可能平心静气地教刘礼逐字逐句地念着,实际却是如坐针毡。 眼见着日光愈发昏暗,她终于坐不住了。 “阿礼,乖乖在这儿呆着,我再去找个大夫来瞧瞧。”卞宁宁合上书,略微焦急地说道。 不用再被守着读书,刘礼自是欢喜,当即乖巧地应了下来。 天色暗沉似要落雨,卞宁宁借了把油纸伞就匆促地出了客栈。 或许是因着今日天气不好,街上的铺子都早早地就关了门。卞宁宁走了三条街,天色大黑时,她才终于找到了一间还开着的医馆。 卞宁宁进门便瞧见一个身着灰青色长褂之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捡着药材。他一手拿着小称,一手正从柜子里拿出各种药材,仔细地称量着。 “大夫,能否麻烦你随我出一趟诊?我可以加钱。” 那大夫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并不答话,却是朝着另一旁扬了扬下巴,而后便继续埋头捡药。 “这位姑娘,再急,那也得先排队。” 卞宁宁这才发现医馆右方的角落里还坐了一个人。她蹙眉看了过去,就见一个身着紫蒲色团花纹锦衣的男子,正悠然朝她走来。 甚少有男子身着这般鲜艳亮丽的颜色,卞宁宁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子衣着华贵,凤眸微挑极具风韵,唇上携着肆意张扬的笑,全然就是个风流公子的模样。若是生作女子,当也是个艳绝朝国的大美人。 莫名得,卞宁宁觉得有些眼熟。 “这位公子,我的好友现在当真病危,还请公子能帮帮忙,让大夫先随我去瞧瞧。” 若是往常,卞宁宁定然不会拉下脸皮说出这番话,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再端着什么高洁架子。更何况这人看起来非富即贵,只怕她惹不起。 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不知从何处掏了把折扇出来轻轻摇着。卞宁宁竟从他的动作里,看到了几分风情。 “可以。” 没想到男子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卞宁宁正感慨着这人虽然看着不正经,倒是个善心之人,谁知又听男子继续开口。 “但你得给我报酬。” “报酬?”卞宁宁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看起来不像是缺金短银之人,要什么报酬? 可男子却是肯定地点点头:“我染了风寒,现下正难受着呢,却大发善心将这大夫让给了你,那总归,是要给一些补偿的嘛。” 卞宁宁惊愕地看向他:“你要什么补偿?” 男子用扇子敲了敲手心,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片刻后才说道:“那不如,你请我吃顿饭吧。” 卞宁宁柳叶般的眉紧皱着,心道难道今日遇上浪荡子了?她这边人命关天,他却还让她请吃饭? 她没有耐心再与他耗着,对这人也实在不喜,正想开口拒绝,却听一直默默捡药的大夫出声道:“姑娘,我好了,你且带路吧。” 大夫将包好的药放在立柜上,全然不顾笑意僵在脸上的紫衣男子,背起药箱就径直出了铺子。卞宁宁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铺子,她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紫衣男子,见他仍是盯着她笑,心中那股怪异和熟悉之感更甚。 回过头来,她走到大夫身旁,轻声说了句:“多谢。” 大夫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一路行得快,卞宁宁赶在落雨前,将大夫带回了客栈。 可谁知刚踏上二楼的长廊,就远远听见了阿礼开怀的笑声。卞宁宁心里咯噔一声,疾步走回屋子,就见沈寒山竟已醒了过来,正靠坐在床榻上跟刘礼说笑。 沈寒山望了过来,面容苍白倦怠,声音却比往日更加柔和:“你回来了。” 卞宁宁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大夫:“你一直不醒,我便去寻了大夫来。” 说完,她有些抱歉地看向跟着她跑了一路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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