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众人都知道按照各自地位,应该坐在哪个位置上,但皇上还没来,各人便纷纷各自成团、或孤身一人,都在四处站立着、闲谈着。 沈廷站在那,忍不住伸长脖颈四处张望。长琪拉了他一下,低声笑问:“在找乐阳?” 沈廷咧嘴一笑。 他也很厌烦这样的场合,但是一想到,来了能见到乐阳,就不免心中雀跃,这也是参加宴会的唯一乐趣了。 照理来说,乐阳应该与后宫诸人一同前来的,可是偏偏这时候还没到。 再等下去,随着元盛悠长的通报声“皇上驾到”,皇帝都来了。 众人齐齐跪倒拜见,这次皇上便没有像之前那样说“家宴不必跪”,而是极有威严的轻轻抬手一下,身后的元盛便代为发声:“平、身!开、宴!” 皇上径直走到中间上首的位置落坐,身边一侧是后宫诸妃按位份而坐,另一侧则是几位皇子公主按年序而坐。 沈廷则按照他的年序,被安插在几位皇子中间,一边是大皇子,另一边是二皇子。 这代表着皇帝把他当作自家子侄看待,而非外臣看待。 可是,身边的二皇子位子,是空的。而乐阳该坐的位子,也是空的。 怎么皇帝都到了,他们两人还敢迟到? 皇上到一时没注意到还有人没到,坐下后四处打量,颇有感慨:“还挺用心的,这琉璃宫灯,这草坪设席,有几分父皇当年赏月宴的模样!只是这流杯亭,时间久了,颜色有点儿旧了!” 身后的元盛,头更低了一点儿、 就今儿个白日里,还因为骊山行宫修缮不利,他难得的被皇上不给面子、当面呵责了。 他下来就把骊山行宫原来的那位总管先打一顿板子随后给撤了,还一顿痛骂:“当差当了这么多年,越发回陷了!脑子呢!”没说出口的话是:这么多年,皇上还能记得那墨菊长什么样吗?你换一盆不会吗! 先头的墨菊还没过去呢,现在又看到了颜色旧了的流杯亭,元盛能不低头嘛。 说起来,也是皇帝忽然决定来行宫的,使得他们没有时间去好好修缮一遍。 宫人们已经鱼贯而入,分别给各席奉上了美酒佳肴,这时候皇上才看见:“哎?怎么还有座位空着呢?乐阳呢?乐阳不来吗?”他扭头去问皇贵妃。 皇贵妃噎住一下,赶紧回答:“皇上,乐阳没说不来呀,她倒是早上着人跟我说了,说是赶路累了,但没说晚上不来呀!”她也扭头,去看身边的顾贵妃,心说你女儿,你不说话吗? 身边的顾贵妃老神在在恍然无知:“皇上,臣妾可不知道。乐阳这孩子呀,现在可尊敬皇贵妃娘娘了,什么事都按照规矩、事事禀报皇贵妃,毕竟皇贵妃才是六宫之主嘛!臣妾可是个不管事的!” 皇上微微皱眉,心想一个两个的,每次都这样,一个也指望不上。 转头低声向元盛:“你去看看,乐阳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元盛又低声提醒了一句:“齐王殿下也还没到呢,奴才一起去看看!” 对呀,还缺一个人呢。 皇上回头对着皇贵妃,这次明显不高兴了:“长靖呢?你也不知道?” 皇贵妃张口结舌,面露难色,还没开口,外围有人通报:“齐王殿下到!宁国公主到!” 众人一起望去,看清却都同时一愣。 只见乐阳半个身子倚靠在立春肩膀上,另一个臂膀搭在长靖手上,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到近前,几个人还需要跪下拜见皇帝,只见乐阳艰难地从立春身上撑起来,忽然“哎呦”一声,面色痛楚。 皇上急得已经起身了:“快别跪了!乐阳这是怎么了!” 皇上一起身,所有的人都不敢跪坐了,都跟着哗啦啦地起身。 乐阳勉强露出笑容:“父皇,我没事儿!您瞧我单脚跳得快吧?” “胡闹!”皇上几步走过来,侧头皱眉观察,“乐阳右脚怎么了?长靖你说!” 长靖挽着乐阳一只胳膊:“是,父皇。是这样的,乐阳在来的路上,在华门外踩到了破损的台阶,扭到了脚踝,正巧被儿臣碰见了。儿臣本来劝妹妹先回宫看看伤势,可是妹妹非要赶来宴会,所以儿臣便搀扶着妹妹缓缓而来,因此就迟到了,望父皇恕罪!” 皇上不耐烦摆摆手:“乐阳顽皮!宴会哪有脚重要啊!”他回身找元盛:“快宣太医!” 乐阳急拉他袖子:“父皇!我真的没事了!已经不怎么疼了!宴会完了宣太医来得及!”又低声附耳道,“父皇!这么多人等着呢!我真不疼了!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皇帝半信半疑,又确定问了句:“真的不疼?真的没事了?” 乐阳重重点头:“不疼了!” 皇帝这才皱眉:“那行吧!长靖,扶好你妹妹!” 长靖回了个响亮的“是”,扶着一瘸一拐的乐阳入席,走到边上,跟沈廷说了句:“沈公爷,乐阳脚不方便,麻烦你跟乐阳换个坐席吧!” 沈廷仔细看了看乐阳的脸,默默的起身,让到了长麟下首、原本乐阳的坐席。 然后长靖扶着乐阳,坐在自己身边的原本是沈廷的席位上,然后自己又在一边落座。 皇帝早已招手:“大家都坐吧!”自己也回到了席位上。 宴会总算可以继续下去了。 按照流程,皇上先举杯,大家才敢举杯。皇上先举箸,大家才敢动筷子。 皇上与皇贵妃对饮一杯之后,还是不放心,抬头去看乐阳,忽然想起一事:“长靖,你说乐阳在哪扭的脚?” 长靖赶紧起身回答:“华门外面,那三级台阶。” 皇上皱眉:“华门,那不是位于行宫主路上吗?怎么骊山行宫年久失修到了这个地步?连华门的台阶都破损了?” 身后的元盛头都快躬到地上了。 乐阳赶紧说:“父皇,您别怪罪行宫的宫人了!他们也算用心了,儿臣的芙蓉阁,打理得很好呢!” 长靖也说:“父皇,确实并非骊山行宫管事之责。据儿臣所知,这几年,户部就没给骊山行宫拨下修缮银两!” 皇上皱眉,回头问元盛:“有这回事吗?户部没给骊山行宫拨修缮银两?” 元盛“唔”了一声:“这个……这个……可能不太充足……” 长靖接下话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他们再尽心,也难事事如意呀!别说华门,就连轩辕殿的门钉都锈了!听说花园里那株父皇送给皇爷爷的墨菊,都因为疏于照顾而枯败了!” 而轩辕殿是先皇大行之地,皇上特意为了纪念先皇,封存、供奉了起来,这地方都失修了,可见整个行宫怎么样了。 元盛心说,那株墨菊都多少年了,早就到岁数了,是因为疏于照顾枯败的吗? 皇上脸色就不好看了:“怎么搞的?每年各处宫殿、行宫的修葺费用,不都是例行在年初就列好的吗?” 长靖正色回答:“父皇,户部可能事多繁杂,遗漏了也不好说。皇宫里的宫殿还好,毕竟父皇日日亲见着,也不敢失修,但是像行宫、皇陵这样所在,父皇多年才驾临一次,便难免有所疏忽。依儿臣之见,该有人监督户部,查缺补漏,好生翻一翻账册才是!” 皇上沉着脸,低头思忖。 乐阳忽地小声“哎呀”了一声,皇上马上抬头看过去:“乐阳怎么了?” 乐阳赶紧皱眉笑笑:“不小心碰了一下!没关系的父皇!”嘴上说没关系,小脸却疼得皱成了一团儿。 皇上皱眉,终于点点头:“长靖说得有道理,那就你去吧!自明日起,好好查查户部的账!” 长靖跪倒大声回道“遵旨!”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户部,放给齐王长靖辖制了。 好嘛,上一个家宴,兵部给了秦王,这一次宴会,户部给了齐王。 乐阳低头,一丝丝、拈起果糕上的青红丝。它又苦又甜又涩,她不爱吃。 没有转头,她能感觉到,隔着长麟、沈廷投过来的目光,可是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从她瘸着走过来,就能感受到沈廷无时无刻投在她身上的关心、担心的目光,可是整个晚上,她没有一次调转目光过去,没有一次与他目光交汇。
第61章 裂痕 能让元盛舒口气的是,这件事终于就这样揭过去了,宴会得以继续。 为了缓和刚才的氛围,几乎所有人都在竭力做出一种刻意热情又开心的表情和举动,好让皇上忘却适才的不开心。 于是大家频频举杯,敬皇上,敬齐王,互相敬,几番下来,皇上脸色有些微红,在美酒和气氛的加持下,终于露出了轻松惬意的笑容。 “咯咯咯,”座位上的顾贵妃,带着酒意肆意笑着,举起酒杯,冲着沈廷一举:“沈公爷,洛州一行得你相助,本宫还未好好谢你呢!” 沈廷起身一礼:“贵妃娘娘客气了,都是臣下职责所在。”说完举杯一饮。 皇上眼前一亮,“呵呵”笑了:“对嘛!这就对了!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 顾贵妃举起酒杯,浅浅饮了一口,转头对皇上娇声道:“皇上,看到沈公爷如此年轻有为,刚刚本宫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目光流转,在乐阳面上打了个旋儿,“皇上,乐阳年纪也不小了,皇上和本宫虽然舍不得她,却也不能耽误了她花一般的年华,该给她找一个知心人了!” 皇上哈哈大笑:“爱妃说得有理,果然知我心意!爱妃,那你觉得,谁能当乐阳的知心人呢?” 顾贵妃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如钩子一般的眼神儿,在乐阳和沈廷之间打着转,忽然掩住嘴,诡异一笑:“皇上,臣妾今日见着令狐老公爷的次子,人才出众,仪表不凡,倒是跟乐阳啊,是一双璧人呢!” 这话一出,别说乐阳和沈廷了,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反转? 皇上更是愣住了:“你说的不是沈……?什么令狐家的次子?” 顾贵妃“咯咯”笑得娇媚:“就是令狐公的次子,令狐宣啊!皇上忘了?您还夸过他长得好呢!” 皇上皱起眉:“哦哦,朕想起来了,那个令狐宣,是长得挺好的。但是朕记得令狐老公爷跟朕说过,他这个次子整日就知道玩乐胡闹,不思进取,文也不成,武也不成,连令狐公都对他失望了,放弃不管了。” “哎呀呀,哪能用旧眼光看人?”顾贵妃撅着嘴娇嗔,“人家现在上进得很,读书读得不错,正在刻苦攻读准备科考呢!再说了,”她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乐阳,“皇上,你怎么不问问乐阳自己的意思?” 皇上马上半信半疑地去看乐阳。 乐阳面上一片冷静,看到皇上和顾贵妃投过来的目光,只站起来轻声说了一句:“全凭父皇和母妃做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5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