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枯燥,不如你也去后山散散心,我这里不需人陪。”秦氏怕她小姑娘耐不住性子,便劝道。 温然笑着摇了摇头:“听闻云济寺的慧云法师常年游历,难得能听他一次讲经,阿然乐意至极,不觉枯燥。” 她一脸真诚答话时,总让人听不出真假。 秦氏以为她近日心烦,便也不再相劝,带着她一起前去宝殿。 殿内檀香弥漫,须眉白发的慧云法师正端坐在最前方的蒲团上讲经,有不少寺中弟子和百姓正跪坐在下方静心垂首听经。 温然和秦氏跪坐在靠近殿门的蒲团上,经书内容复杂晦涩难懂,但在这种场景下,有一种奇异的能安定心绪的效果。 温然听得入神,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身旁有些动静,她微微侧首,瞧见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子走向她身侧的蒲团,他伸手撩开长袍,屈膝跪坐到那张蒲团上。 因着今日听经的人多,蒲团靠得有些近,温然随意一瞥,似在他手腕间瞥到一抹红色,不过转瞬即逝,倒是这男子的手,骨节修长匀称,颇具美感。 温然匆匆看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 她端正身姿准备继续听经,但奇怪得很,明明殿内檀香缭绕,她却好似闻到一股很轻很淡的冷香,有些像是什么药香味,清冽似寒山雪。 温然莫名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但又实在记不起在何处闻到过。 她隐隐觉得这冷香应是身侧这位男子身上传出来的,她既觉得熟悉,难道是认识的人? 不过贸然看向他,很容易被发现,若是不认识的人,岂不尴尬? 温然深呼一口气,她试图静下心来继续听经,但不知是不是坐在殿门口的原因,和风吹来,那股冷香总是要往她鼻子里面钻,挠得她更加心痒与好奇。 终于,一向端庄的温家大姑娘,仿佛不经意地往殿外一瞥,在回头时她将目光投向身侧的男子,最先映入眼帘是一张清隽的侧脸,鼻梁高挺,线条轮廓稍显锋利,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那种奇怪不可言说的熟悉感再次出现,温然还没有细看,身侧男子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微微一侧首,两人目光骤然相撞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重逢后女鹅第一感觉:这双手颇具美感。
第4章 殿外春风和暖,浅淡的冷香弥散在二人之间。 温然尚未来得及收回目光,身侧男子一侧首,他的面庞完全映入她眼中——比起侧脸给她的凌厉之感,他正面看来更显温润俊秀,面如冠玉,眸如点漆,加之他跪姿挺拔,整个人仿佛经历霜雪而不倒的青松,又带着一股坚毅之感。 不过,更明显的还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那双黑眸静静地望着她,不带任何感情,没有困惑疑问,仿佛他也是随意一瞥,不经意间与她目光撞上。 温然沉下心里一瞬的慌乱,她扬起那抹端庄不失礼的浅笑,对着身侧男子淡然一笑,而后毫不慌张地收回目光,仿佛刚刚起意偷看的人不是她一般。 身侧那人人并未立刻收回目光,他静默地看了她几息,眸光向下瞥去,在看见她腰间所戴的玉佩之后,略微有一瞬的失神。 不过他很快恢复冷静,收回目光,继续听慧云法师讲经。 只是温然再也静不下心了。 这男子相貌俊雅,她在上京也难得见到如此清隽温雅的公子,也不知是不是体寒的缘故,如此暖春时节,他依旧外罩着厚实的披风,似颇为怕冷。 这匆匆一瞥,她也确信了,她不认识这个人。 刚刚那种熟悉的感觉来得奇怪,但在确信不认识此人之后,温然觉得这大抵又像是从前觉得某种场景熟悉一般,并非是真的认识此人。 温然觉得颇为尴尬。 偷看被发现,偏偏此刻还不能轻易离开,不然倒显得她过于心虚了。 好在慧云法师的讲经很快结束,众人起身陆续离开,温然也目不斜视地起身去扶秦氏,余光里她似瞥见那位公子朝着慧云法师的方向而去。 如此不同路更好,便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日后怕是也没什么见面机会。 一次意外而已,不必挂怀。 殿内弟子散尽,侧殿静室之中浮起缭缭茶香。 身穿月白长袍的公子端坐在蒲团之上,他的右手放置于脉枕之上,衣袖向上撩起,露出手腕上纤细的红绳。 那红绳似已佩戴多年,有些陈旧,不过依旧洁净,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爱护之意。 待慧云法师诊完脉,陆彦将右手收回,他左手习惯性地按在腕间的红绳上,看向慧云法师,语气平静地问道:“可是寒疾加重?” 慧云法师点头:“贫僧之前告诫过施主,万不可再受寒气侵体,施主是否未将贫僧的话放在心上?” 他身患寒疾,多年难以治愈,需得尽量避免寒气侵体,以免寒疾加重。 但去岁青州雪灾严重,陆彦身为青州知州,自不可安坐于堂内看着百姓受苦。 他忙于治理雪灾,等到事情快要了解之时,方才察觉身体到了极限,病了半个多月身体状况才得以好转,只是那次寒气侵体,勾引体内寒疾加重。 如今虽在春日里,他依旧觉得体寒若冬日。 陆彦无奈道:“实非不听大师之言,而是之前青州雪灾严重,我亦无法置身事外。烦请大师告知,接下来该如何减轻这寒疾症状?” “这寒疾非炎草不可解,如今之法都是暂缓之计。施主若愿意,这云济寺后山有一处温泉,或可试上一试,许对寒疾有效。”慧云法师一边建议,一边写出一份新的药方。 陆彦接过那纸药方,起身对慧云法师道谢,待到走出侧殿,心中又思及一事,他转身对身旁的小沙弥问道:“小师父,不知刚刚在那处听经的女眷可是京中人士?” 小沙弥正在打扫,被陆彦这么一问,他反应了好一会儿,向陆彦确认一番那两人的着装,然后肯定地点头:“对,那两位是京中温家的夫人和大姑娘,施主是识得她们吗?”小沙弥能如此肯定地回答,是因为刚刚那两位便是他引领而来。 陆彦碰巧问对人,他点头一笑:“对,是故人,只是多年不见,有些不确信。” 在他印象里,她还是个脸颊圆圆的小姑娘。 多年不见,虽然她的模样有些变化,但那双浅褐色的杏眸一如最初的澄澈灵动,他还是能认出她的。 她的性子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做了坏事被抓包,立刻就装成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企图掩盖过去。 只是不知她刚才那刻意一回眸,是否认出他了? - 温然陪着秦氏回到住处,秦氏听了一场经,有些疲倦,便先回去歇息。 外面时辰尚早,温然思及之前那位小师父提及的书阁,有意去一观。 那小书阁建在寺中藏经阁旁,里面收藏着一些孤本的古籍,平日里也甚少有人前去,如此也正好得一份清静与自在。 温然找了一位小师父指路,带着苏合一道前去书阁。 从后院厢房至小书阁路上,途经一片梨树林,如今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那十几棵梨树上绽放着洁白似雪的梨花,春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似雪落一般,飘落至一旁的清溪之中顺水而下。 温然驻足此处,她抬头看向这一树梨花,指尖无意识地抚摸腰间的梨花青白玉佩,唇边漾开浅浅的笑意。 她在赏花,孰不知稍远处亦有人将她当成画中之景。 因着刚与齐家退婚,温然今日打扮并不明艳,一身浅蓝色的撒花百褶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素白的梨花玉簪,一行一动间耳畔上的玉色耳珰轻轻摇晃,柔顺的青丝一半挽起,一半垂落在腰间,衬得脖颈间的雪色更为夺目。 纵使看不到少女的容颜,这婀娜多姿的身影亦能拨动他人心弦。 温然察觉不对时,来人已经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声音微哑地唤道:“阿然妹妹。” 温然摘花的动作一顿,她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里叹今日运气不好,一个两个都来触她的霉头。 她转身看去,身着蓝色长衫的公子正站在几步之外凝望着他,他下颌处生着胡须,面容看起来颇为憔悴,见她回眸,眼中露出些许惊喜。 温然语气疏离地唤道:“齐公子。” 这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刚刚与她退亲的齐家公子,齐北陌。 温然实在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处遇见他,不对,看他这副样子,倒像是特意来寻她的。 温然心里生出些许厌烦之意,她来这云济寺,本就是求一片清静,并不想与他有什么藕断丝连的瓜葛。 温然语气客套疏远,齐北陌脸上的惊喜一瞬散去,他欲上前几步,温然立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齐公子,如今你我已无关系,还请齐公子切莫再上前。” 齐北陌顿觉脚下生根,那一步再也跨不出去,他望着脸上毫无笑意的温然,只觉得心中刺痛难忍——她从前见他总是会笑,如今却是不愿再对他笑了。 齐北陌停在原地,沉默几息才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不是恨我,恨我言而无信,置你于此境地?” 温然蹙眉,她不懂齐北陌今日来此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道歉吗? 但她并不需要。 “齐公子多虑了,我还有事,便不打扰齐公子赏花了。”温然答完,转身欲走。 如今他们二人身份尴尬,最好避免接触,温然也不想给人留下话柄。 但是齐北陌好不容易才在此处寻到她,又怎么愿意这样将话说得不明不白? 他向前拦住温然的去路,将藏在心中多时的话悉数吐露出来:“阿然妹妹,退亲一事并非我所愿。父亲将我关在家中,并取走我与你的定亲信物,背着我将亲事退了。我根本就不想娶那个什么荣安王府的嫡女!我对她没有丝毫情意,我心中只有一你人,余生也绝不改此心!” 齐北陌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坚定有力,最后还满眼期冀地问了一句:“阿然妹妹,你可信我?” 他如此真情,仿佛温然与他是一对被恶人拆散的苦命鸳鸯。 若温然真的对他有意,或许还会有些感动,但是……决定退亲是他们齐家,今日他又何必表现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如此纠缠不清,对彼此能有什么好处? 齐北陌满目的真情,似乎只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句“信他”,温然沉默半晌,道:“齐公子应当很清楚我为何会来云济寺祈福,现下京都流言纷纷,齐公子今日来诉衷情,是要让这把火烧得更烈些吗?” “不是……”齐北陌当即否认。 温然并不想继续听他解释,她决定把话说绝:“从前或许是我给了齐公子什么错觉,如今我也说清楚,我对齐公子从未有过男女之间的恋慕之情。从一开始,齐公子对我而言,便只是一位合适的夫君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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