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一点,他心知迟早都是要违抗她们二位的,他已经不能再做母亲膝下任由她提拉的木偶孝子。 这对林晏来说并不容易,但他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南乐再三确定门外已经无人,这才长松一口气,她缓缓放开手,“好了,你不是说今日北靖的使节便要来了吗?快去做正事吧。” 沈庭玉却有些遗憾,遗憾林晏就这么走了。 他已经给了他许多机会,但这蠢货一次都没有发现。 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林晏知道他与姐姐关系时的表情了。 他恨不能昭告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南乐与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的滋味,实在有些不太好受,哪怕这只是暂时的。 沈庭玉低下头,又亲了亲南乐的肩膀,“我舍不得姐姐。对于小狗来说,没有比陪着姐姐更是正事了。” 南乐强忍着痒,小力推着他的手臂,好言劝道:“你不去,他们不是要一直等着你?这样多不好。” 沈庭玉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双勾魂的眼含笑看着她,眼底好似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蒙蒙雾气,话说得理所应当,“那就让他们一直等着好了。” 此次北靖出使,他本不必出席。 但沈庭玉很难放弃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宣泄怒火的机会。 为此他与卫博陵商议之后,决定以卫博陵帐下长史的身份进入使团。 当然使团中其他人自是清楚他身份的。 因而他们一定会等着他出现才入新京城。 南乐抬眸看向窗外,红着脸,有些忧愁,“外面这么大的雨。” 一想到沈庭玉是因为赖在她这里而耽误了正经事,连累着旁人要在雨中等待。 南乐便有些不好意思。 沈庭玉莞尔一笑,“姐姐,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败的这样快吗?” 南乐红着脸问道:“为什么?” 沈庭玉漆黑的眼底闪过一线戾气,又像是怕吓到她,极快收敛成无害又天真的笑,只是这笑容此时到底多出些难言的残忍意味。 他缓声道:“因为他们愚蠢到以为一场大雨就能阻挡骑兵的铁骑,以为自己什么时候都还有退路,以为到了这般田地还是三十年前,还拿着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架子呢!这些蠢货也是该好好淋一场雨,清醒一些了。” 一个打败仗打到要签订城下之盟的国家与君主,还妄想能够留存体面吗? 一个已经做尽了错事,一次又一次抛下妻子的丈夫,还妄想能够破镜重圆吗?
第八十章 赵嬷嬷回了院子, 陆夫人本正坐在桌边剪烛花,一见赵嬷嬷的神情, 手中小银剪一抖, 将整根烛花都剪落。 一点火星落在桌上,舔舐着桌上的花纸丫鬟窜高为一团,惊叫着冲上来扑灭了火焰。 陆夫人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手里还攥着那把剪子,摇摇欲坠,赵嬷嬷赶忙上前搀着她的手臂, 将人扶到了软榻上。 熏足香料的房间里到底是掺了丝丝缕缕的火焰焦味。 陆夫人坐在窗下,窗子虽紧紧关着,但淅淅沥沥的雨水在薄薄的天青色蝉翼纱窗纸上留下了斑驳的水痕, 一行一行的像是女人面上的泪痕。 “那汤他喝了吗?” 话中的他, 难辨男女。 赵嬷嬷不敢隐瞒,将自己见到林晏的情形,林晏所言原样回禀。 剪子脱手砸在地上,陆夫人徒然提高了声音, 是在人前很难有的尖利, “他真这般说?” 赵嬷嬷却是已经习惯了,她苦笑着点头, “的的确确, 奴婢不敢骗您。” 陆夫人委顿在榻上, 低下头伏着龙须草的榻枕,肩膀抽动,泪水滴滴晕在姜红古锦铺垫上。 赵嬷嬷轻轻拍着陆夫人的肩膀, 又搬出已经说了千百遍的话再一次试图安慰自己的主人, “夫人, 您看开些。二少爷,他就是太重情太心软。但外来的女人再如何,您是他的生身母亲。没得为了一个外来的女人坏了母子情分的道理。” 陆夫人哭的喘不上气,她年纪大了,连嫁过来时所带的碧玉镯子现在置在腕上都空了一圈。年轻时便清瘦纤细,此时更瘦的几乎干枯。 她摩挲着自己的镯子,仰面流着泪翻过身来,想起的是未嫁时父母的嘱咐。 为人妇已经有数十年,她很少想起人生头十五年。 世家望族的小姐,养得矜贵,打她下地起,便是如何走路都要严格仔细的让教养嬷嬷盯着,走错了一步,压不住裙子要挨骂要挨打。 可她从没拿这些规矩去教训过林晏,打一生下来,她就庆幸他是个男孩,怎样跑怎样跳都不会坏了规矩。 她纵着他,宠着他,她愿意给他宠坏了,也不想看他脱了自己的手。 赵嬷嬷还在宽慰她,“那位南姑娘只管关在西厢房,家还是在您掌中握着的不是?咱们林家的规矩还是您定的呀!谁越得过您去?” 陆夫人眼泪长流,“我的规矩?这可是林家,哪里轮得着我一个姓陆的来立规矩。连自己儿子的房中人都管不得,我还能管谁?” 赵嬷嬷,“怎么管不着。我这就将大少奶奶叫过来。” 只有在这般时间,这位婆婆才能想起那位同样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大儿媳。 “他嫂子当年好歹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公府嫡女,一日三次的来请安,他哥哥也没说什么。他这带回来的算是什么?怎么我就碰都碰不得了?” 赵嬷嬷,“是啊。她算什么。” 算不得什么,偏偏能让二少爷痴迷,那可不就只能供起来,碰都碰不得。 门外来了个小丫鬟,低语几句。 赵嬷嬷回来,面色又添一分怒色。 陆夫人抬起一双泪眼,静静看她,赵嬷嬷低声说道:“那位姑奶奶往西厢房送了一盏连枝并蒂四尺多高的琉璃莲花灯,另有银红烟罗帐子,一床朱红白绫的撒花薄被,一张红木圆台。” 此时那边送了这样的东西,什么连枝并蒂的琉璃灯,什么朱红薄被……瞧瞧这都送的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新妇贺喜呢! “好人倒是都让她给当了!这不是成心恶心您吗?” 陆夫人摇着头再不肯言语了,她委顿在榻上,留了一日一夜的泪, 很是费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送走沈庭玉。 屋外阴雨连绵,这样的天气用来睡回笼觉自是再好不过。 南乐打了个哈欠,合眼躺在枕上,像只困倦极了的猫。 许是因着开春的缘故,亦或者是因为沈庭玉总晚上不好好睡觉的缘故,连着几日南乐总觉得困乏。 但仔细想一想,似乎南下一路上,她也总是犯困。 一时屋内静了下去,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直到画夏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带着数个小丫鬟推门进来,珠帘相撞碰出一阵脆响。 南乐从睡梦中惊醒,床边站着个俏生生的丫鬟,微微笑着,“娘子。您起来看看。以后她们两个就在这里伺候您了。” 南乐匆忙起身,披上外袍,想要遮住肩上腿上那些还未褪去的痕迹。 她的动作很快,画夏还是透过半透明的薄纱瞧见南乐领口隐约瞧见南乐领口大片露出的肩背上暧昧的红痕。 她面色微红,不自然的垂下头去。 掀开纱幔,女子生就一张灵动秀美的面容,双眸沉静而柔和,扫过房中各处站满的人,面上微微一红。 “你们能不能先出去?等我收拾一下扎了头发再进来。” 她觉得这样形容不整的见人总归是不太好,特别是三个陌生人就这么站在床边,更是让她不自在极了。 画夏本来担心这一位待二少爷都那般凶悍,一定是个难伺候的主。 却没想到此时少女的嗓音绵软,说话这般和气,根本不像想象中那般跋扈,反倒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们本就是伺候主子的,以后娘子也是我们的主子。她们二人本就是来伺候您的。香云,香竹。快去拿上一身衣服来,服侍娘子换衣。” 南乐还想再拒绝,画夏已经伸出手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拉到梳妆台前坐下,拿了梳子替她绾发,手上忙活着,嘴上也没闲着,将小丫鬟们指挥得团团转。 小丫鬟进进出出,有捧来温水替南乐洗面的,有拆下床单被罩,换上新床单的,还有捧来一盒一盒的各色首饰让南乐挑选的。 总之,一群人都忙的很有章法,没有一个闲着的。 南乐睁着一双乌亮的眸子好奇的透过镜子看着身后来来去去的丫鬟们,抿着唇角,一动不动的坐着,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镜中人像是一朵漂亮又灵动的野蔷薇,这朵小蔷薇收敛刺,乖乖的坐着。 画夏心头一软,手上绾发的力道更轻了几分。 这样来看,这位小娘子倒像是比她还小一些, 画夏为她一朵一朵簪着花,怕她起床饿了肚子坐在这里无聊,便对一旁的小丫鬟道:“去让小厨房做些甜羹来。” 南乐得了一碗甜羹,闻着香味眼睛一亮,唇边绽开一个笑容,“谢谢你。” 画夏忙道:“要什么谢呢?娘子是主子,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南乐心中并不将这话当真,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不都是一样的人。 她捧着羹汤大口喝了起来,唇边很快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糖渍。 画夏忍不住多了几句嘴,“娘子,二少爷虽未来见你,但这几日一直很挂念您呢。” 南乐口中含着一口汤,被这话吓得差点呛住。 她直咳嗽,画夏拿走她掌中的小碗,递给她一方帕子,替她拍着后背,“少爷他过往性子是风流了一些,但他待您真的与待旁人不同。您何不待他也好些?” 南乐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双手捧着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脸。 她垂着眼,慢吞吞的低声道:“你不懂。” 别说画夏不懂,其实她现在都搞不懂林晏。 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搞懂过林晏。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不用再努力又痛苦的想要搞懂林晏的心了。 有另一个人比林晏更值得她去爱。 沈庭玉不需要她费尽心思的猜,也不用她苦苦思索他究竟是哪句话是真,不会让她总是在患得患失,永远在等待,煎熬的担忧着他何时会回来。 沈庭玉是属于她的,且坚定明确的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是她的火焰,为她而来,温暖又明亮,可以替她驱散所有寒冷与孤独。 想到沈庭玉,南乐的唇边不自觉扬起弧度,又迅速扯平,假装无事。 画夏,“奴婢的确不懂,娘子分明是这样和气的人。为什么独独对二少爷那般恶言相向。您若是能与他温言软语上几句,就如此时待奴婢一般。二少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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