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良君则是看了她一眼,没说旁的,就叮嘱了郭维一声,“看紧些。” 郭维应声后,信良君转身就走。 虽然还是没搭理她,但涟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好像是头一次,信良君看她的眼神不像早前那么厌恶,或者凶神恶煞。 一侧,郭维出声,“殿下放心,鸣山书院的布防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信良君也在,不会有旁的事,只是……” 郭维言罢看她。 “说吧。”涟卿轻声。 郭维继续道,“明日就怕万一,有人趁着国子监论道的时候行刺东宫,所以会让人在殿下在殿下身。” 涟卿颔首,“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郭维会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 郭维握拳轻咳两声,“方才同信良君商议,最保险,是末将同信良君中的一人守在殿下身侧。末将要统筹整个鸣山的布防,但信良君在,殿下这处恐怕多有不便,所以末将刚才寻信良君商议,请信良君明日替末将总揽全局,末将在殿下这处。但末将也没想到,刚才同信良君提起此事的时候,信良君说他明日同殿下一处。” 涟卿:“……” 涟卿瞪圆眼睛看他,她不愿意啊! 郭维再次轻咳两声,特意道,“刚才太傅也在,信良君提起的时候,太傅没说什么。” 岑远? 岑远这么谨慎的人都松口了,她好像也不好说旁的…… 涟卿轻声道,“照郭将军的意思办吧。” “是!” * 从翠园回苑中路上,涟卿还在想信良君的事,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殿下。” 涟卿转身,姜容? 姜容拱手,“殿下。” “有事?”涟卿疑惑看他,她看得出,昨日姜容其实是能避则避。 姜容抬眸看她,“没什么要事,就是方才听到殿下说起宴书臣的手记和对宴书臣的见解,有不谋合同之处,心中尚有感慨在,我一直喜欢宴书臣,也看过他很多书册,只是如今提起他的人很少了,所以刚才听到殿下口中的宴书臣,料想殿下应当很推崇他,故而,想同殿下探讨。” 姜家是西秦国中有名的,子弟可以不入仕,但在致学中素有威望。 姜容昨日不怎么愿意见她,但今日说起宴书臣来,就全然换了另一幅模样,是真的兴趣不在权势上,而是在念书与学识上。 譬如当下,就兴致勃勃问起,“殿下看过《历山游记》吗?” 涟卿眉头微拢,她记不得早前的事了,但看过的书好像都在脑海里,《历山游记》,她有印象。 涟卿颔首。 姜容目露喜色,痴迷道,“殿下熟悉宴书臣,可否觉得《历山游记》其实是出自宴书臣之手?” 涟卿拢眉,《历山游记》是公子齐写的…… 涟卿正要开口,脑海中却忽然掠过意思印象——“我觉得,《历山游记》就是宴书臣写的。” 是她说过的话。 见涟卿怔住,姜容诧异,“殿下?” 涟卿才回过神来,脑海中有模糊的印象在,她是好像说过这番话,也循着模糊的印象道,“《历山游记》里,总会刻意出现一个“安”字,公子齐的行文很留意避开重复的字,只有这个“安”字,他从来不会避开。” 姜容眼前一亮,认同道,“是,《临沂手记》里,宴书臣也有同样的习惯。虽然《临沂手记》中,宴书臣的文风改变了,行文也不一样了,但是这个习惯还是特意保留了下来!” 姜容面露欣喜,“其实公子齐和有记载宴书臣出现的年代相差不过十余年,就算从宴书臣晚年《临沂手记》时间推断,也极有可能是宴书臣本人。我早前同所有的人说,他们都不信,但殿下这处却是信的,高山流水,知己难遇,这一趟没白来。” 姜容说完,再次朝她拱手行礼,“不耽误了,姜容告退。” 待得涟卿点头,姜容高高兴兴转身走了。 陈壁:“……” 陈壁看着他,眉头都不免皱紧了,果然,有时候长得好看也不一定好,脑子可能是坏掉了,这么看,还是主上好。 * 等涟卿回了苑中,见岑远在暖中的凉亭中同‘没想好’在一处。 这几日,她都快忘记‘没想好’了。 自从到了鸣山书院,她每日都在忙,‘没想好’则每日都在撒欢。 鸣山书院这处宽敞,‘没想好’有的放矢,云雀看着它,它也跑不远,眼下看到它同岑远一处,涟卿才想起它这几日应当是玩疯了。 岑远听到她脚步声,回头看她。 ‘没想好’趁机从桌上跳到了岑远怀中,亲昵得像他的猫一样,蹭来蹭去。 “回来了?”他温声。 “嗯。”涟卿莫名觉得他口中这句“回来了”听出亲近,她轻声道,“刚才见到姜容了。” 她是想说见到姜容所以路上耽误了,姜容喜欢宴书臣,一直说了很久的话;但见岑远的模样,没在意。 她忽然想,他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 他就好像一直是太傅该有的角色,传道,授业,解惑,也会去寒光寺替她解围,但他一直恪守太傅的角色,很少介意过旁的事情…… 他明明亲过她,但两人间一直都是没有明说过的暧昧。 她眸间微滞,似是有什么压在心里。 回神时,见岑远看她,她轻声,“怎么了?” 他笑了笑,“今日,很好。” 她也看着他,若是放在往常,她应当是高兴的,但忽然想,他口中的那声“很好”,就真的只是“很好”的意思。 就像在寒光寺时,他有自己的矜持,原则,不会越雷池;但他也会在无人时,偶然暧昧亲她。 “殿下想什么?”他声音清冷。 她转眸看他,欲言又止。 他也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晓,她想什么他也都能猜到。 “我……”她口中迟疑。 他轻声,“姜容?” 她愣住,算是默认。 他笑了笑。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他温和道,“殿下不喜欢他。” 涟卿:“……” 涟卿看着他,莫名脸红。 他是什么都知道。 他伸手抚了抚‘没想好’的头,继续道,“明日是正式论道,结束后还有酒宴,今晚早些歇息,今日不用授课了。” 她才反应过来,他是特意来说一声这个的。 起身前,他放下‘没想好’,忽然平静道,“我没吃醋。” 涟卿僵住,以为听错,但脸色没有由来得红了,也突然不敢看他。 他唇畔微微勾了勾,轻声笑道,“殿下要是想我吃醋,我也可以。” 她听错他语气中的笑意,她继续整个人僵在原处,没说话,也脸红到了脖子处。 他起身时,衣裳摩挲的窸窣声悠悠落在她耳畔,又飘进心底。 半晌,涟卿还似蒸熟的螃蟹一般,一动不动。 *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缘故,涟卿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殿下不喜欢他。 ——殿下要是想我吃醋,我也可以。 愁死了,怎么这么丢人,被他看穿的一点儿都不剩,涟卿牵了被子捂住头,他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明明知道明日就是论道,但她怎么都睡不着。 外阁间中,何妈也听她一直在翻身,翻了很久,直到半夜了才没动静,是睡着了。 稍许,何妈到了内屋,果真见她将被子踢掉了。 她怕热,何妈上前,牵了蚕丝薄被轻轻盖在她腰间,不会着凉就好。 ……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涟卿迷迷糊糊梦到了早前时候。 “我觉得,《历山游记》就是宴书臣写的。”她轻声笃定。 涟恒凑近,一面同她一道看着她手中的书册,一面笑道,“他托梦给你了?” 她无语看他:“……” 涟恒笑得捧腹。 “为什么?”岑远却问起。 她应道,“因为《历山游记》里,总会刻意出现一个“安”字,公子齐的行文很留意避开重复的字,只有这个“安”字,他从来不会避开,是特意的。” “为什么是宴书臣?” “因为《临沂手记》里,宴书臣也会特意重复这个字。”她言简意赅。 涟恒托腮,“公子齐和宴书臣文风差那么远。” 她据理力争,“因为《历山游记》是少年游记,《临沂手记》是晚年的大成之作,是一个人的心性变了,文风也会变。你再看看他做宰辅时候的行文,也有流传下来的,可那个时候,他每一篇都刻意避开了“安”字,所以我推测,从年少时起,宴书臣心里就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安”字就是所指;后来发生了变故,宴书臣会特意避开“安”字;但最后写《临沂手记》的时候,他心性又变了,是故人重逢!” 她刚说完,涟恒就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小祖宗,你没事吧,魔怔了是不是?你还是看看话本子吧,哥哥给你买话本子,好不好?” 她恼火,“把你的爪子拿开。” “乖!”涟恒闹腾,“哥哥给你买糖葫芦。” “你还是自己吃吧。”她嫌弃。 “我信。”一侧,岑远开口。 她好奇看向他,好像那个时候同他还不熟悉,但他信了她说的话。 涟恒在一侧抗议,“喂喂喂!哄妹妹这种事情你都要和我抢!” 他如法炮制,“把你的爪子拿开。” 涟恒果然很恼,“诶,你们俩……” 她不由笑开。 岑远起身,“走,小尾巴,我们买糖葫芦去,不带他。” “好。” 睡梦中,她莞尔……
第040章 糖葫芦(中) 翌日,是国子监正式论道的时间。 涟卿很早就起,这是朝中的大事,她是东宫,是代天子来的鸣山书院,所以她不能迟。 沐浴更衣完,青鸾取了朝服来,何妈与青鸾,云雀三人一道替她更衣。 今日国子监论道的朝服与早朝的朝服不同,是偏隆重的礼服,只会在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穿。 涟卿原本就生得好看,平日里的玲珑韵致在礼服下的衬托下显得端庄雍容,却又不呆板,印象刻薄,而是说不出的明艳与气质在一处,优雅而从容。 青鸾和云雀一人帮她整理裙边,一人帮她整理袖边。 何妈嘴角微微勾起。 她见何妈看她的时候出神,“何妈,怎么了?” 何妈这才回过神来,温和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见殿下合身,好看。” 她当然不信。 虽然她认识何妈的时间不长,但何妈对她很好,见她出汗的时候,会替她擦汗,怕她睡不好,会夜里替她盖被,她有时看书不想起身,何妈会催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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