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就这般各怀心事,在郊外踏着青,郊外除了裴昭等人,还有其余百姓,但谢琅一贯与民同乐,因此百姓见到谢琅,也没有太过惊讶,而是默契地不去打扰他,裴昭见状,道:“谢大人将这西陵郡治理的倒是井井有条。” “过奖。”谢琅道:“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西陵地处大宪最西边,土壤贫瘠,又毗邻回鹘,屡受异族骚扰,这西陵郡守本就是个烫手山芋,没人愿意接。”裴昭若有所思:“在这方面,本王还是很是佩服谢大人的,不过,听说皇上几次召大人去京中述职,大人都不愿意去,这是为何呢?” 这个中缘由,谢琅只对沈霜鹤说过,但是对裴昭,谢琅也没有隐瞒,谢琅只是道:“在京中述职,也许在大部分官员看来,都是平步青云之路,但是,下官是见过父亲下场的,试故而,不愿入京。” “原来是这样。”裴昭喃喃道。 谢琅的父亲谢相,忠心耿耿,但是因为变革失败,就被判处斩首抄家,但是这变革,明明是先帝要变的,最后罪,都是谢相一个人担的……裴昭不由道:“大人心中有怨?” 谢琅平静道:“身为人子,若说无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身为人臣,虽然有怨,也无可奈何,只能做些小小反抗罢了。” 裴昭点点头,心中却涌现一阵羞惭,这羞惭,是为自己父皇而涌现的,父皇英明神武,驭人之术炉火纯青,但是天下人,包括这些臣子,在他看来,不过都是棋子罢了,或许父皇从来没有将他们当成一个人,所以,才在处死亦师亦友的谢相时,那般干脆。 裴昭不由低声道:“但愿大人一生都不需去京中述职。” 他此话一出,谢琅也不由侧目,他对裴昭说出自己不愿上京的原因,也是觉的裴昭心性坦荡,对他不需要和其他人一样隐瞒罢了,但是没想到裴昭身为皇族,居然能对一个臣子感同身受。 裴昭迟疑了下,又开口道:“父皇对谢相做的事情,本王觉的很是抱歉,当然,本王不是父皇,无法替父皇说出对不住三个字,可是,如若这能让谢大人心中好受些,那本王愿意替父皇赔罪。” 谢琅默了默,想说什么,但开口的时候,一支冷箭冷不丁朝他射来,还是裴昭眼疾手快,将谢琅推了一把,但冷箭还是穿过谢琅胸膛,顿时鲜血涌出,一旁的卢婉尖叫一声,她扑了上来,扶住谢琅摇摇欲坠的身躯:“琅哥……琅哥……” 裴昭愣了愣,刚回过神,就见一队回鹘装束的人手执刀剑,将他们四人团团围住。 那队人围住裴昭四人后,也没有过多废话,而是一言不发,就拿着刀剑扑来,裴昭抽出佩剑,挡在沈霜鹤等人面前,但沈霜鹤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谢琅还重伤在身,裴昭挡的辛苦,不一会,身上也多了几条伤痕。 还好谢琅亲卫就在不远处,听到声响,立刻过来,亲卫见状也拿起刀剑和这些回鹘刺客缠斗在一起,不多一会,便将这几个刺客斩杀的一干二净。 裴昭身上好几条伤口,他用剑支撑自己身子,才避免倒下,沈霜鹤焦急地扶住他:“昭儿,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裴昭喘着气,他看着那些回鹘刺客尸体,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心头:“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回鹘人胆敢潜入西陵行刺西陵郡守,莫非,回鹘要开战了?” 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应该在后天晚上九点
第49章 第 49 章 ◎大战◎ 果然如裴昭所料, 回鹘准备奇袭西陵,与大宪开战。 回鹘之前屯兵十万在边境,虎视眈眈, 回鹘王甚至派暗探找到裴昭, 游说他打开西陵城门,让回鹘南下,但被裴昭拒绝了,回鹘王于是又找到谢琅,希望能以他父亲之仇游说谢琅投降,但谢琅只说了句:“吾父之仇,乃琅之家事, 大宪与回鹘,乃是国事, 琅岂敢因私仇而误国事?” 谢琅于是斩了使者,将头颅送还回鹘王,以示死战不降的决心, 回鹘王气结, 知道无法招降谢琅,于是便起了除掉谢琅的心思。 虽然裴淮之派了三万兵士驻守在西陵, 但是回鹘王明白, 谢琅才是西陵的主心骨,谢琅一死, 西陵必定民心涣散, 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 在开战之前刺杀谢琅。 谢琅虽然未死, 但是也重伤在床, 无法动弹, 裴昭和沈霜鹤眼睁睁在屋外看着一盆又一盆浸满绷带的血水被端出来,屋内则是卢婉不停的啜泣声,几个时辰后,大夫出来说,谢琅命是保住了,但是十分虚弱,这上前线指挥的事情,就别想了。 可是,谢琅无法上前线,那谁上? 西陵百姓已经惊恐逃难了,城中一片兵荒马乱,到时候只怕回鹘还没打来,军心先涣散了。 郡守府的长史都没了主意,他们有心想进屋去和谢琅禀报军情,但又怕谢琅身体承受不住,犹豫间,裴昭却站了出来:“不就是上前线吗?本王去!” 长史愕然,裴昭道:“本王乃先帝亲封的长乐王,这西陵城没有比本王身份更高的人,本王会亲赴前线,死战不退,诸君可愿随之?” 众长史面面相觑,他们又望向裴昭,裴昭的脸庞极为年轻,但是眼神却极为坚毅,他衣衫之上还染了一些鲜血,有自己的,有敌人的,臂膀上也有好几条伤口,发髻因为打斗有些乱了,明明整个人应该是狼狈的,但是他却丝毫没有畏惧神色,反而腰背挺的极直,就如同山间挺拔的青松一般,举手投足间,尽是帝王家的自信与尊贵,长史们也被他鼓舞,纷纷道:“下官等愿追随长乐王殿下,死战不退。” 一旁的沈霜鹤不由侧目,她看着裴昭,此时此刻的裴昭,与她记忆里需要她保护的孩童截然不同,而是十分高大,似乎能和谢琅一样,撑起西陵的一片天,他是一个男人了,而不是男孩,沈霜鹤抿了抿唇,心中泛起些许异样感觉。 - 裴昭说到做到,他除了急令人去京城禀报裴淮之外,自己也亲赴前线,和将士同吃同睡,齐心协力抵御着回鹘的入侵,有他坐镇,西陵百姓安心了不少,毕竟如此尊贵的长乐王都在前线没有逃跑,那他们又何须逃跑呢?一时之间,西林军心大振,都众志成城,决心打退回鹘。 在大后方,卢婉和沈霜鹤也没有闲着,卢婉擦干眼泪,在沈霜鹤的鼓励下,她走出了谢琅房间,走出了郡守府,走到了大街上,在涌过来的百姓包围中,她平静地说着谢琅的伤势,平静地说着西陵军务都托付给了长乐王裴昭,她说请大家放心,她和裴昭一样,也不会走的。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句:“郡守夫人真的不会跑吗?我怎么听说,夫人已经收拾好细软,今夜就会离开西陵。” 一时之间,人群都哗然了,卢婉下意识地去看沈霜鹤,但是沈霜鹤却不见了,她忽恍然,沈霜鹤是想让她学会独自面对,她想让她回到以前的卢婉。 卢婉用力掐了掐自己手心,她镇定下慌乱的心绪,然后抬起头,这张脸,和七年前北关那个泼辣明媚的少女渐渐重合在一起,当时她可以保护谢琅,如今,她照样可以保护谢琅最珍视的西陵百姓。 卢婉咬了咬牙,她伸出手,展示在人前,她的手上都是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和其他官员夫人白嫩细软的双手完全不同,卢婉高声道:“大家静一静,在没有嫁给郡守之前,我和大家一样,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所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大家的感受!” 百姓们看到她手上的老茧,于是都安静了下来,卢婉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大家在西陵,辛辛苦苦几十年,才挣下这一份家业,家里一砖一瓦,都是我们自己砌的,所以试问谁愿意抛下一切去逃荒,当猪狗不如的难民?如果是我的话,我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屋子,死在自己的家乡!” 百姓眼眶渐渐湿润,是啊,没有人愿意离乡背井去当被人歧视的难民,听说回鹘要打进来的时候,他们慌张,他们害怕,他们下意识想寻求谢郡守的保护,可是谢郡守重伤不醒,谁能保护他们?众人慌张的时候,又听到郡守夫人要抛弃郡守跑路的消息,于是都愤愤涌来了郡守府,来寻个明白。 卢婉看着这些百姓,也红了眼眶:“我是谢郡守的妻子,我没有我的夫君这么有人望,也知道自己没有他这般能让大家信任,但是,我既然是他的妻子,那我也会与他共存亡,与西陵共存亡,我是不会离开西陵的,我不知道那些传我要抛弃谢郡守逃跑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那不是真的,那定然是回鹘细作为了打击军心放出来的假话!我不会走,我会和谢郡守在一块,生死不离,请大家放心。” 人群面面相觑,卢婉又提高音量:“接下来,前线必有恶战,长乐王已经亲赴战场,那我也要为将士们做一些事情,我以前只是一个普通村妇,我什么都不会,不会弹琴,不会画画,为了这件事,我曾经很自卑,我觉的我配不上谢郡守,但是现在,我不自卑了,我虽然不会弹琴,不会画画,但是却会做吃食,会缝衣服,所以大家可愿意随我一起,为将士准备军粮,缝制衣服?让他们吃饱穿暖去打这场仗?” 卢婉的话,一字一句,都十分朴实,她没有说什么华丽的辞藻,也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但是人群之中,却慢慢传来此起彼伏的“我愿意”、“我也愿意”等话,卢婉眼眶湿润了,而躲在一旁,看着一切的沈霜鹤,也眼眶湿润了,她是高兴的,她不仅在为西陵百姓高兴,也在为卢婉高兴,她知道,卢婉终于可以抛却心结,回到过去,再次成为北关那个风风火火的少女了。 - 有了卢婉这个郡守夫人在大后方坐镇,西陵城内秩序井然,并没有发生什么混乱,沈霜鹤也停了青竹书院的课业,与所有女弟子一起,帮助卢婉打理后方杂务,为将士们准备粮草和衣衫,本来西陵城很多人觉的沈霜鹤是妖女,但是见她不但没有脚底抹油跑路,反而整天殚精竭虑帮助卢婉稳定后方,也不由对她印象有些改观了,连带着对整个青竹书院都印象改观了。 连对沈霜鹤最有意见的长太书院夫子齐光也特地和沈霜鹤致歉:“先前齐某对贺夫子多有冒犯之言,还望贺夫子见谅。” 沈霜鹤道:“哪里的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齐光惭愧道:“原以为青竹书院收女子入学乃是离经叛道之举,但大战爆发,多少男子望风而逃,青竹书院却每一位女弟子都留在西陵,而且还帮助郡守夫人照顾后方……齐某想起之前的胡言乱语,真是好生惭愧。” 沈霜鹤微微一笑:“齐夫子一介书生,不也留下来了吗?所以齐夫子无需妄自菲薄。” 齐光叹气:“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要想将一腔热血洒在西陵,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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