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拦着他呢,他要上京啊,这多危险啊。” “我拦不住他。” “拦不住也要拦啊,不行,我带人去将他带回来!” “别去了。”谢琅抓住卢婉的手:“让他去吧。” “可是……” “不要可是了,随长乐王去吧。”谢琅在卢婉的搀扶下,慢慢行走到房中歇息,他刚坐下,忽对卢婉道:“婉婉,你的心结,终于解了吧。” 卢婉怔了怔,然后点头,她笑靥如花:“是的,此次你遇刺,我反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你看,我把西陵后方打理的很好,那些百姓也很尊重我,我虽然不会琴棋书画,不会识字,但是我也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琅哥,我不再自卑了,以后也不会了。” 谢琅笑了笑,他将卢婉拥入怀中,卢婉靠在他怀里:“不过,虽然你遇刺是我解开心结的契机,但是我希望永远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不瞒你说,我当时心都吓停了,我真的很害怕,琅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好吗?” “好。”谢琅轻声应承,卢婉静静靠在他怀中,谢琅又道:“婉婉,这些年,你有心结,我又何尝没有?” “我知道。”卢婉道:“你不想当郡守,你不想为皇上卖命,你恨他们。” “我是恨他们。”谢琅道:“我恨皇上,我恨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我的父亲,他为大宪奉献了一生,为先帝奉献了一生,他为了让这千疮百孔的王朝重现生机,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亲自走访九州,设计变法,为此连我母亲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但我不怨他,我知道,他有大爱,只能舍弃小爱,可是结果呢,变法失败,先帝毫不留情抛弃了他,甚至将他在闹市斩首,那天刑场上,我被迫观刑,我亲眼看到百姓们骂他是奸臣,朝他的身上砸菜叶子,砸臭鸡蛋,我看到刽子手故意用钝刀砍他,让他极为痛苦地死去,之后我的兄弟们,包括我,全部被流放到苦寒之地,五个兄弟,只有我活了下来,这真是何其讽刺?等到皇上登基,他想变革了,于是又想起了我,他想让我替他卖命,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皇家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是一条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就算被主人打的遍体鳞伤,也要说声打的好么?主人扔来一只骨头,就要感激涕零地去捡吗?” 卢婉渐渐湿润了眼眶:“琅哥,这些话,你从未跟我说过。” “我不敢说。”谢琅苦笑:“我如果说了,所有人都会说我是大逆不道之人,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是天,君是父,臣必须要服从君,君无论对臣做什么,臣都应该接受,如若反抗,那便是大逆不道,该诛九族,这天下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不,我不是这样认为的。”卢婉道:“琅哥,你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谁的臣子,如果谁要伤害你,就算是皇帝,我也不会放过他。” 谢琅微微一笑:“婉婉,琅此生,幸而能遇到你,如今你知道,我娶你,并非是你挟恩图报,而是我真心实意想娶你的。” 卢婉脸微微一红:“其实我以前一直知道你是真心想娶我的,只是来了西陵后,才越来越不自信的……” 谢琅叹道:“世俗观念,害了多少人,三纲五常,又害了多少人。” 卢婉靠在他怀中:“琅哥,你既然这般恨他们裴家人,那这个郡守,我们不做就是了,我们可以逃的远远的,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男耕女织,了此残生。” “我以前也是这般想的,但是今日,我发现,也许裴家人,并非全部都是那般的。”谢琅想起裴昭的话:“也许君王可以不把大臣当作棋子,而是当作朋友,当作家人,同休戚,共进退。” “皇帝把大臣当朋友,这怎么可能呢?” “若换做从前,我也觉的这是无稽之谈,但是有个人,我也许可以信任。” 卢婉想了下:“长乐王?” 谢琅点头:“或许,他可以改变一些东西。” 卢婉从谢琅怀中起身,她眼睛如星辰般闪亮:“琅哥,我知道,你虽然恨皇帝,但其实也想为大宪、为百姓做一番事业,你想让以后我们可以富强到不再被番邦骚扰,你想让我们可以万国来朝,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很痛苦,我不懂什么朝政,但是你说长乐王可以改变一些东西,我就相信,他可以。” 谢琅握着她的手,叹道:“但这也许,会让你我二人付出惨痛代价,这代价甚至是凌迟处死,身首分离。” 卢婉身躯微微颤抖了下,但仍然坚定地看着谢琅:“琅哥,我不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谢琅心中感慨万千,他握紧卢婉的手,心中默默道,裴昭,长乐王殿下,但愿我此次,没有如父亲那般,选错人。
第57章 第 57 章 ◎朕,的确对不起沈皇后◎ 京城。 沈霜鹤一听到裴淮之即将增派援军的消息, 就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和苏荷离开京城,离开之前, 她修书一封给谢琅和卢婉, 写道她们不负所托,即将回西陵,其余学子则想在京城再见识见识,木春贪玩,也想留在京城玩一玩,所以除了苏霈津不放心沈霜鹤两人要一起同行外,剩下人都留在了京城。 三人背起行囊, 马不停蹄离开京城,行路时, 苏霈津还很好奇:“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怎么不留在京城多玩几天?” 沈霜鹤含糊道:“青竹书院的弟子们还等着我回去授课呢。” “不是有罗棋吗?” “不一样。” 苏荷及时打断苏霈津:“兄长,我们夫子就是劳碌命, 你别再说了。” “好吧。”苏霈津道:“还好这次回程, 不用像来时那么着急了,贺夫子身体不好, 可别累病了。” 沈霜鹤微微一笑:“放心吧, 我没事吧。” 她一笑如拨云见日,美不胜收, 苏霈津都看呆了, 但思及始终不得美人芳心, 又有些惆怅, 于是只好低下头去, 不敢再看沈霜鹤。 - 沈霜鹤三人及时跑路, 皇宫之中,裴淮之力排众议出兵,也是心力交瘁,这几天上朝的时候,他又要威逼利诱户部出钱,又要威逼利诱兵部出兵,还要一一驳斥那些不出兵的大臣,不可谓不辛苦,几天下来,嘴都干了。 结果回到后宫的时候,连个体已人都没有…… 郭彤霞被他禁了足,他要不是看在小太子面子上,都恨不得杀了她,哪里还愿意看这目光短浅的妇人一眼,其他妃嫔,看到他时都是战战兢兢,茶都要洒了,这偌大后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裴淮之不由叹气,他唤周安送来桂花酒,自己一人酌了起来。 半醉半醒时,他见周安还在跪着伺候,于是摇了摇酒瓶:“周安,一起喝一杯?” 周安惶恐叩头:“奴才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朕让你坐,你就坐。” 周安这才战战兢兢坐在他面前,裴淮之道:“你十岁的时候,就伺候朕了吧。” “是……” “说起来,你陪伴朕也有十几年了,比郭贵妃陪伴朕的时间还长。” “奴才贱命,比不得郭贵妃。” “贱命?她不也曾经只是一个洗衣婢吗?”裴淮之饮了一杯酒:“她是官宦之家出身,获罪进了掖庭,说起来,你也是官宦之家,获罪进了掖庭。” 周安眉头猛的跳动一下,他握着酒杯,额上满身细汗,不敢说半句话,裴淮之道:“你家是因什么获罪来的?” 周安低头小声道:“家父户部侍郎周朝奉,牵连卫相一案,举家被诛,奴才当时太小,这才留了一命。” 裴淮之嗤之以鼻:“卫相一案,无非是皇祖父忌惮他势力太大,怕父皇登基拿捏不住他,这才编造了个结党的罪名,杀了他而已。” 裴淮之说的轻描淡写,周安握着酒杯的手愈发紧了,裴淮之又道:“不过换了朕,也会杀了他,或者说,换成任何一个皇帝,都会杀了他。” 周安垂首不语,裴淮之瞧了眼他,笑了笑:“但是这其中连累的诸多性命,也实属无辜罢了。” 他虽说无辜,但从他语气中,根本听不出任何愧疚之意,周安忽也笑了笑,他低眉顺眼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奴才这些贱命,本就不值一提。” 裴淮之大概是真的醉了,他拍了拍周安肩膀:“朕就喜欢你这样的奴才,认命。” 他饮了一杯酒,忽道:“皇后,她就偏偏不认命。” 周安试探问:“皇上是在说……沈皇后?” 裴淮之点头:“这大宪,还有哪位皇后?” “但沈皇后……” “已经死了。”裴淮之接口道,他醉眼朦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不仅是朕的妻,也是朕的臣,既然生为女人,生为臣子,就应该认命,可她为什么,偏偏要怨朕,要恨朕?难道朕,就愿意看着永嘉公主死吗?那不是没有办法吗?朕需要一个儿子啊,可她怎么,就不理解朕呢!” 周安道:“皇上醉了。” “朕没醉!”裴淮之砸了酒瓶,他看着地上的酒,忽大笑起来:“周安,你可知,朕与沈皇后,也曾有过举案齐眉的时光,朕,的确对不起沈皇后,若非她在朕登基之时,劳心劳力操持宫务,也不至于生永嘉时难产伤了身体,你说,这后宫,谁能为朕做到这地步,她郭彤霞能吗?她不能!” 裴淮之酒醉之下,埋藏在心中不愿说出的话,终于倾泻而出:“沈皇后死了四年,她不在这四年,朕看遍了后宫那些肤浅之人,要官的要官,要钱的要钱,就没人如同沈皇后一样,什么都不要,反而会帮助朕,将后宫料理的井井有条,不让朕操一分心,她会在朕疲累的时候,为朕泡一杯热茶,为朕点一支熏香,朕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以前人人都说沈皇后是贤后,这后宫,的确没有人比得上她的贤德,她的确是最完美的皇后,没有人能像她那样,为朕做到那种地步。” 裴淮之唏嘘不已,周安眼见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沈霜鹤递休书的事,他默了默,提醒道:“但是沈皇后,也曾惹皇上生气过。” “是,那件事,朕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裴淮之叹气:“但是这四年,朕翻来覆去的想,永嘉是她唯一的女儿,朕没救永嘉,她定然恨朕恨的紧,她失去理智,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其实,也并非不可原谅……但可惜,冷宫一场大火,这些话,她也听不到了。” 周安垂首:“皇上节哀。” 裴淮之忽站起,他走到窗前,望着屋外明月,他忽道:“周安,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魂?” “呃,奴才不知。” “日前在承恩寺,朕遇到了一个女子,那背影,竟然酷似沈皇后。” 周安一惊:“那或许,只是一个肖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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