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将分好的茶递给她,她才醒过神来,抿了一口,笑,“好像这天下就没有先生做不好的事情。” 他抬起眼睫望她一眼,“有的。” “确实也有的。”桃夭想了想,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矮几旁,“学了那么久的草编蚂蚱,还能编的那么丑的,就只有先生一个。” 他掷杯子的洁白指骨一顿,斜她一眼。 桃夭立刻坐直身子,道:“不过这世上哪能事事做得好!” 他这才收回视线,道:“近日过得如何?” 她点点头,“挺好的,先生呢?” 谢珩道:“不怎么好。” 她忍不住问:“怎么不好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道:“近日你哥哥好些了吗?” 说起许凤洲,桃夭叹息,“我也不晓得好不好,总觉得与从前不同些,至于怎么不同,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吃了酒,她就忍不住话多了起来,凑到他旁边,问:“先生为何今晚没有去夜宴?” 谢珩道:“今晚宴请的都是朝中重臣,我不过是一个国子监的掌教,自然没资格去。” 桃夭不解,“掌教究竟是多大的官?” 谢珩道:“从八品的小官。” “原来如此。”桃夭终于明白了。她问:“太子还被拘禁,这事儿你知道吗?” 他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桃夭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 她总觉得若不是因为她,就不会发生这样大的事情。 若是储君真被废了,那她岂不是罪人一个。 她见时辰不早了,道:“那我先回屋睡了。”今晚她可以同采薇挤一挤。 他突然道:“今晚咱们一起守岁?” 桃夭想着时辰也差不多,又陪着他一块坐下。 他把茶撤了,倒了杯热水给她。 她捧着茶杯坐在那儿发呆,许是吃了酒的缘故,一会儿地功夫就打起了瞌睡,直到听见一声沉闷的钟声,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立刻坐直身子,偷偷拿眼角看他一眼,“不是守岁,怎么不叫醒我?” 他道:“现在醒来也是一样的,刚刚好。” 外头的钟声还在不断地响。 桃夭心想来长安的第一个年竟然是同先生一起过的。 他这时道:“去睡吧。” 桃夭“嗯”了一声,去了采薇的屋子。 采薇早已经睡着,她合衣躺下,却不知怎么没了睡意。 次日一早,她醒来时天光大亮。 她吃完饺子后便要回家。 临上马车前,莲生娘递给她一个信封,“你莲生哥哥临走前叫我给你的。” 有什么话为何昨晚不说? 上了马车后,桃夭有些好奇地打开信封,却发现里头是一张戏票。 日期是三日后。 里面还有一句简短的话:不见不散。 采薇忍不住问:“小姐要去吗?” 桃夭把戏票重新放回信封里,半晌,摇头,“不去。” 采薇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小姐决定的事情除非自己改变主意,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因是过年,家里每日都有访客。 不愿意出门的桃夭日日躲在家里。 倒了初三这日,采薇见她真没有出门的打算,忍不住道:“要不咱们去戏园子转转?” 桃夭摇摇头,拿了本书打发时间。 一整日她除了吃饭就是在看书,到了傍晚时分,外头突然下起了雪。 桃夭搁下手中的书望着外头的雪出了好久的神。 采薇进来道:“家主叫我问问小姐要不要去前头用饭?” 桃夭摇摇头,搁下手中的书,道:“备马车,我想出府。” 采薇闻言,立刻高兴地叫人准备马车。 仍是年节,外头人极少,不出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梨园门口。 桃夭并没有进去,而是坐在马车内远远望着伫立在漫天风雪里,手持一把油纸伞,着墨狐大氅的郎君。 采薇问:“小姐怎么不下去?” 桃夭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他是不是真在等我。” 从前她总是等旁人,如今她也想看看是不是有人真在等着她。 此刻已经入夜,外头的雪越来越大,坐在马车里里,手里抱着暖炉的桃夭都觉得有些冷。 可戏园子门口的男人却一直站在那儿。 大约过来一个时辰之久,桃夭要下马车。 采薇撑了伞,把她搀扶下马车,笑,“小姐终是舍不得。” 桃夭也笑了,“等人太辛苦了,我不想旁人也同我一样。”言罢,自她手中接过纸伞向那抹被风雪模糊了身形的男人走去。 谢珩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人。 其实他来之前就已经猜到过她不会来。 她那个人就是那样,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今晚不来也没关系。 他明天回去再重新邀她。 总能等到的。 谁知他一转头便瞧见手持油纸伞,迎风踏雪而来,一袭火红狐裘大氅,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笑,“先生等很久了吗?” 他摇摇头,“才刚来而已。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边说,边替她收伞,也不知是不是冷的,洁白的指骨颤抖得厉害,收了好几次才收好。 “原本不打算来的。” 她钻到他伞下,抬手替他拂去肩头上积下的厚厚一层雪沫,“可家里实在太无聊了,实在不晓得怎么打发时间。” “是吗?”他顺其自然地握住她冰凉的手,“那咱们进去吧。” 她“嗯”了一声,任由他牵着手进了戏园子。 两人来得实在太晚,台上的戏已经快唱罢。 不过今日唱什么都不要紧,因为无论唱什么,对谢珩来说都是重逢的戏码。 两人坐下后并没有说话,专心望着戏台。 台上这时唱到:【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1】 台下,端坐着的少女抿了一口手里的热牛乳,在咿咿呀呀的唱腔里开了口,“先生,不如咱们像从前那样生活吧?” 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的男人征愣片刻,神色微动,却并没有说话。 她不曾想他会是这个反应,以为他不愿意,忙道:“我就是问问,先生若不愿意就算了。”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好。” 她笑了。 随即又有些发愁,”可我如今得罪了太子,先生若是同我一块,只能偷偷摸摸。” 谢珩道:”我给宁宁做外室也是可以的。” 桃夭连忙保证,“先生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同旁人成婚。” 谢珩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他突然很害怕。 有一日她知晓真相会不会恨他? 这时戏台上的戏已经结束。 他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才出戏园子大门,横来的风裹着雪粉扑面而来,桃夭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连忙用大氅把她裹在怀里,“还冷不冷?” “不冷了,”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冰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先生现在若是想要亲亲我也没关系。” 谢珩迅速扫了一眼络绎不绝自戏园子出来的人,轻咳一声,“不知羞!” 桃夭正要替自己争辩两句,突然眼前一暗,整个被他藏在暖和的大氅里。 耳朵泛红的男人低声道:“这样亲亲也是可以的。” 言罢,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第64章 咱们生宝宝吧 一向最是讲究体统的男人在桃夭的唇上轻吻一下, 这才方下大氅,假装若无其事地望向此刻已经无人的街道,“回去吧。” 戏园子门口横竖挂了几十盏灯笼, 将门口照得极亮堂。 借着灯光, 桃夭瞥见他耳朵红地滴出血来, 捂着嘴偷偷笑。 他轻咳一声,“眼下宵禁,今晚咱们去燕子巷吧。” 桃夭“嗯”了一声, 任由他牵着手上了马车。 才入马车内,方才还十分矜持的男人将她坐在怀里,亲亲她白嫩的脸颊,一脸歉意,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桃夭不是很明白。 他没作声,好似失而复得一般,紧紧抱着她。 桃夭从未见过他这般脆弱难过, 轻轻拍拍他的背,“先生究竟怎么了?” 他缓缓道:“我只是觉得往后每年这样冷的冬天都不再是我一个人,我心里很高兴。” 桃夭安慰他,“咱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他“嗯”了一声, “我晓得。” 再等等,等他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告诉她一切。 两人回去燕子巷后已经很晚了, 莲生娘同宋大夫不曾想到他二人竟然手牵着手一起回来, 又惊有喜, 知晓定是他们两个和好了, 赶紧将他二人迎进暖和的屋子里, 分别给他们倒了杯热水。 莲生娘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桃夭抿了一口热水, 道:“方才去听戏了, 太晚了所以就没回去。” 莲生娘道:“那阿娘去给你们屋子里生火。”言罢便出了屋子。 不想在这里碍眼的采薇道:“奴婢也去帮忙。” 一旁的宋大夫则找了个借口将桃夭叫了出去。 不待桃夭说话,宋大夫悄悄问:“同谢先生合好了。” 桃夭点头,眼睛弯成月牙,“他不怪我不要他,他还说他以后再不会走,像从前一样同我们一起过日子。阿耶,我很高兴。”她觉得如今这样,就同桃源村一样。 “高兴就好。”宋大夫也笑起来,“外头风大,回去吧。” 桃夭“嗯”了一声,回屋去了。 正围在火炉旁烤火的谢珩一见她进来,便将她拉坐在身旁,问:“说什么高兴的事儿?” 桃夭如同从前一样伏在他膝头,笑盈盈望着他,“说先生以后都同我很好很好,再也不会走了。” 谢珩心底一软,低下头想要亲吻她,谁知才碰着她柔软的唇,外头有人轻咳一声。 谢珩立刻坐直身体,瞥了一眼披着皮袄站在门口的宋大夫,借着吃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时红着一张老脸的宋大夫低头进屋,从炉子里夹了几块火红的碳,低着头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一旁的桃夭拿眼角瞥了一眼炉火前一本正经端坐着的男人,也不知他是羞的,还是被火光烤的,脸颊微红。 想不到先生竟然是这样可爱的一个人。 她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谢珩拿眼睛横她一眼,“不许笑。”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笑得身子微微颤抖。 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在她腰上挠痒痒。 最是怕痒的桃夭一把捉住他的手,求饶,“先生我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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